没几日废太子的诏书就下了,顿时满城风雨。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朝中怕是要经历一次大洗牌了,一个个都夹紧了尾巴,就连贾府的人在外面都安静了许多,当然里面就不一定了。几个皇子很兄弟情深了一把,齐齐到养心殿前跪着为太子请愿,结果被老皇帝骂得狗血喷头,每人扣发了一年的薪水和奖金。墨涵不由好笑,估计这是这些皇子被罚钱罚地最快乐的一回了。
墨涵提心吊胆了几天,发现皇帝并没有提出让大伙公推太子的事情,才算真放下心来。看老爹稳坐钓鱼台的样子暗暗惭愧,算起来自己的年龄比老爹都大些呢,可这份沉稳却是万万比不了的。因此倒收敛了自己一些轻狂之态,着意修行其心性来。
又过了几天,贾家传来消息,王夫人老蚌怀珠,有了。报信的人是周瑞家的,眼睛里的得意任谁见了都觉得不舒服,也难怪,王夫人如今管家,连在贾母跟前立规矩都少了,儿子贾珠有惊无险的长大了,女儿元春又教育得温柔娴静,因此王夫人如今在贾家的地位是举足轻重了,周瑞家的水涨船脯虽然还是奴才,在外面却已经是威威赫赫的主子了。
贾敏真心为二哥高兴之余也郁闷,看二哥儿女双全,眼看又要添人,反观自己,涵哥儿虽好,还是太孤单了些。只恨自己身子不争气,那时说五年无法怀孕,结果自己养了十几年还没动静。打发了周瑞家的,贾敏在屋里又开始开动了脑筋,听说嫂子常年礼佛,自己是不是也该拜拜佛去。
林海听说了这件事没什么表示,这种事情自然书贾敏管的,却听贾敏说:“老爷,妾身想着这些年身子始终不好,是不是该去拜拜,涵儿也大了,常不在跟前,妾身倒想多个孩子。”
林海叹口气:“儿女之数自有天定,夫人想去便去吧。平时夫人倒可以常和京中女眷多往来往来,没的闷在家里无聊。眼看涵哥儿也大了,夫人也该考虑一下亲事了。”
贾敏本想让林海陪自己去,不想林海半点默契也没,神情有些失落。又听林海提起墨涵亲事,道:“我还是觉得二哥的元丫头好。”
“夫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岳母家对你那侄女明显是按着宫里贵人的标准培养的。怎么涵哥儿就合该当他们家万一落选的备用女婿吗?再说,你看涵儿很喜欢元春呢?我虽说想咱们多帮他看些人,但真正定下来还得他满意才行。咱们统共就一个儿子,那些什么父母之命之类的规矩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林海无奈之中隐隐生出恼恨之色。
贾敏怔怔地看着林海拂袖而去的背影,禁不住红了眼圈。这些年夫妻二人的感情越来越平淡。林海还是很敬她,却让她感觉到不像原先那么爱她。她本以为林海在外面有了人,暗自观察几回发现根本是没影的事,而且他连秀儿那儿几乎都不去。她想了许久都不明白为什么。就像今天,自己不过说了几句话,怎么又惹丈夫不高兴了,难道真是色衰爱弛吗。她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拿了帕子呜咽起来。
林海回到书房,却见墨涵正拿着本书看,忙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不去给你娘请安,真没规矩。”
“爹爹又拿儿子撒气了,哎,儿子好可怜啊。”林墨涵眨眨眼睛,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
林海气乐了,一听便知刚才的话儿子都听去了,踢了他一脚:“臭小子油嘴滑舌。莫不是怨恨老爹阻了你的好姻缘?”笑过之后不由沉下脸郁闷起来。
墨涵一叹,正色道:“爹爹这是何苦,若将那年的事情告诉母亲,她何至于如此放不开娘家。老爹这样瞒着吗,最终还不是落得自己生闷气,何苦呢?”
林海叹道:“虽然我和你母亲是父母之命,可说实话我却很满意的。总想着什么时候她能真正将咱们放在第一位。那件事说了固然能将她拉过来,可我等了这么多年,不甘心啊。而且真说了她得多伤心啊。”林海是真的喜欢贾敏,喜欢一个人是没道理的,所以人们才总是说也许是前世孽缘,也唯有如此才更容易生出求全责备之心。
林墨涵看着父亲黯然的样子,有些心酸,恍然忆起久远的过去,自己也曾经那么喜欢过一个人。母亲没准永远不知道是她丢失的是什么。
林海发了会呆,道:“明儿你母亲想去礼佛,你跟着去吧。”
墨涵奇道:“好端端怎么想起礼佛了?”
林海微有些讽刺道:“怕是看你二舅舅家又有孩子心里羡慕了吧。说实话作为一个妻子,她的职责尽得倒十分圆满呢。”可不,敬爱丈夫、开枝散叶、纳妾管家,她哪样都做得都没得挑剔。
墨涵眉毛一挑,马上反应过来这个孩子怕是宝玉吧。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将那个孩子扼杀在萌芽状态,可还是歇了心,一则他对杀人还是抵触,更重要的是宝玉可是曹爷爷开了金手指的,自己杀了他的后果难料。不过他也有些欣喜,宝玉来了,黛玉还会远吗?他盼了两辈子的人啊,终于要出现了。
林海满面狐疑地看着自己儿子傻兮兮的模样,奇道:“傻乐什么呢?”
墨涵吐了下舌头:“没笑什么,只是想着我要再有个弟弟妹妹也挺好。老爹何苦理那些虚渺的东西,好好努力才是嘛。我听谁说的,一个女子若肯为一个男人生孩子,那对他的心思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林海老脸一红,但很快恢复了严肃的样子,一本正经斥责道:“臭小子,倒调侃起你爹来了。你这些歪理从哪儿学来的,小小年纪不学好,还不离了我这儿呢。”
也许是林墨涵的开解,林海对贾敏倒恢复了一些以往的体贴。墨涵见二人颇有几分黄昏恋的味道,想难怪贾敏能再怀孕呢,就冲这黏糊劲不怀孕才怪呢。
这日林海难得休沐,陪着贾敏在花园里赏荷花,就见下人来报宫中来人宣旨。林海匆匆来正厅接旨,却原来是皇上迁他为右都御史,并即日出京总理两淮盐务①。
府中上下自然高兴。贾敏心思却更复杂些,她是必定是要跟去的,只是舍不得母亲和儿子。墨涵现在在国子监读书,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可真离开贾敏实在舍不得。墨涵心中也有忧虑,巡盐御史是个肥缺不假,可眼下却是块烫手的山芋。自古江南盐业就很少清明的,本朝皇帝推崇宽仁之政,更是乱糟糟的,那些盐商巨贪哪个背景都很有可挖。而且诸皇子个个紧紧盯着这块肥肉,林海要保持中立并肃清盐政真是难上加难。做的好了不一定师,做的差了弄不好就丢官罢爵。他将所忧之事说给林海听,却惹来林海一个爆栗:“你当你爹我这些年的官是白做的啊。再说这些事哪是我该考虑的,我只管尽忠就是了,出了什么事只让圣上做主。”
墨涵脑袋里打个转,恍然大悟,看来父亲是得了什么尚方宝剑了,只是皇上这靠山虽硬,却是变幻多端的,似乎也没那么可靠。看老爹智珠在握的模样墨涵咽下了心中的疑惑,父亲若连伴君如伴虎都不知道就不算古代文人了,他这么自信莫非……老爹和皇帝有什么不得不说之二三事?
注释:①此处参照明朝官制。右都御史似乎为正二品。不过我也不确定,红楼的官制本来就模糊,我这里用的明清都有,我姑妄言之,大家姑妄听之,反正是架空嘛,不必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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