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涵在父亲来的书信里知道母亲要给自己相看人了,危机感顿生,千叮万嘱父亲不要轻易定了,要真天天对个木头样的贤惠的封建淑女,他绝对会憋闷死。又听父亲说黛玉想自己,心里几乎长了草,暗自下决心怎么也得想办法回扬州一趟。
翰林院的生活很枯燥也很清闲,所以林墨涵还是非常满意的。本来他还担心自己年纪小,容易惹来同僚的嫉妒,结果相处过程中众人反倒因他是出身世代书香的家庭而十分高看他。“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读书人最可憎的地方,却好笑地帮了墨涵。
这日下了班,同僚中一个叫郝俊的庶吉士拉住他笑道:“明儿休沐,咱们一帮人约着去西山的围场耍耍,你去不去?”
这郝俊是安国公的庶子,平时是个好玩的。墨涵道:“都有谁去啊?”
郝俊笑道:“知道你是个正经的,放心,一般纨绔哪入得了咱们的圈子。倒是有个叫冯紫英的是神武将军冯唐的公子,比你还小两岁,在京里斗鸡走狗的有点纨绔名声,不过人家是有缘由的。”
墨涵好奇道:“纨绔还有缘由啊?”
郝俊笑道:“说不清楚,反正他家老爷子似乎很乐意他这么纨绔下去。不过他的骑射功夫可是实打实的好,明儿你不一定能得了第一了。”
墨涵心中一动,看来这冯老将军是个聪明人。
西山围场本来是前朝皇家围场,大青建立后便荒废了,后来几家贵族联合着将这儿修葺了一下,弄成了个官宦子弟游玩的公共场所。此时正是六月,草木繁茂,置身其间领略无边绿意,广袤天地吗,顿时觉得连心都舒爽得要飞起来。
郝俊笑道:“其实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等到八九月份野兽鸟雀更多。”
一叫孙琦的庶吉士笑道:“你这是得陇望蜀了,现在就很好。今天可要看看谁厉害,赢了的人可要请客啊。”
墨涵拨马过来笑道:“这话不通,应该是输了的人请客呀。”
旁边几个少年也起哄笑道:“就是,就是。”
孙琦道:“你们懂什么,赢得人自然猎物多,可不得他请客吗。那边就是我们家庄子,那庄子上有个养马的吐蕃,烤肉一等一的好,等咱们回去了正好让他露露手艺。”
众人大声叫好,都道:“要真的好咱们就多猎点,要不好只拿你算账。”
墨涵瞅了瞅众人对郝俊道:“不是说今儿神武将军的公子要来吗,怎么不见,别是你昨儿匡我呢吧。”
郝俊也奇怪道:“定的是这时间啊,紫英向来守时的。诶,那不是来了吗?”
墨涵等人抬头一看,却见五六匹马飞跑而来,前面并辔而行的是两个少年公子,渐渐离得近了,众人不由都暗暗喝彩,好风采俊逸的人物。左边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银白色骑马装,银环束发,脸部线条深刻凌厉,目如明星,神色肃杀,背上背着弓箭,腰间挎着宝剑,好一个少年将军。右边人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相貌略次一筹,面色温和,嘴角含笑,边走边和旁边人说话。
郝俊奇道:“咦,他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也来了。”
另有人已经不满地嘟囔:“那不是云小将军吗,他怎么来了,真扫兴,我最讨厌他那张棺材板似的脸了。”
其他认得的人也不近附和:“是啊,我说郝俊,这不会是你干的事吧,忒不地道了。”
郝俊举起双手可怜兮兮道:“好哥哥们,这绝对不是我的主意,我会找那不自在吗?等散开了你们避开他就是了。”
墨涵暗忖,那年纪小的自然是冯紫英了,却不知这云小将军是何方神圣,人缘这般的……差。待要问,几人已经到了眼前了。冯紫英先拱手笑道:“不好意思,小弟来晚了,待会自罚三杯。”
郝俊搥了冯紫英一拳:“你这小子想得倒美,我那儿酒少得很,到时候一杯也不给你喝。”然后转向那云小将军道:“想不到云将军也来了,欢迎之至,今天的魁首非将军莫属。”
那云将军淡淡道:“今天倒是打扰了,只不过紫英说你们这儿有个骑射功夫绝顶的人,被他夸得天上地下难寻,偏还不说是谁,我一时好奇就来了。”
墨涵搔搔头:不会说我呢吧,不过冯紫英怎么知道的,啊,一定是郝俊他们说出去的。
果然,郝俊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说着扯过林墨涵笑道:“就是他了,你们还不认识吧,来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金科探花林墨涵。墨涵,这位你可别看他岁数比你大不多少,他可是上过战场的,现在在京西大营任职,名叫云飞扬,字定安。”
墨涵吃了一惊,这个人他还真听说过,当然他也是沾了些父母的光,他的父亲云烈在大青可是赫赫有名,被誉为当世诸葛,母亲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姐姐安国大长公主。云烈三年前才从边关告老回来,被封为一等忠勇公,云家出身寒门,这可是他在战场上拼出来的爵位,与别家自然不同。尽管云烈已经不再任职,可他在军中的地位是没人可以撼动的。让墨涵没想到的是云烈也有六十了吧,孩子竟然才十七八岁,他一直以为传说中的云飞扬已经三四十了呢。
云飞扬定定地盯着墨涵,眼里的光芒越来越明亮,几乎凝成火焰,半晌冷冷道:“你很好,我们来比比吧。”
墨涵被他寒津津的目光盯得也严肃起来,不过心中也有惺惺相惜之意,一般人若不是真正看过他的身手只会觉得他是个文弱书生,而云飞扬眼光竟然如此毒辣,让他豪情顿起,扬眉道:“乐意奉陪。”说罢一马当先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云飞扬嘴酱起一抹兴味的微笑,吩咐身后家将:“跟上两个给我们捡猎物,其他人自己去玩吧。”随后也冲了出去。
其他众人面面相觑:“就这么把咱们甩这儿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冯紫英笑道:“你们还不知道他。”
郝俊一把揪住他:“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怎么把这煞神招来了。冻了我这半天,还把林小弟拐跑了。”
冯紫英嘿嘿一笑:“你也知道我爹天天拿我的功夫和他比,好不容易听你们说有个年纪小却厉害的同僚,我还不把他抓来较量一下,输了咱们也不丢人,赢了,嘿嘿,他就大大的没面子啦。”
众人好笑道:“原来你小子是蔫坏呀,可把这煞神套住了,甭管他们谁赢了,咱们今天的饭一定丰盛,咱们就玩咱们的。”说罢各自找着要好的朋友散开了。
墨涵看出云飞扬是个高手,所以也不留手,很快身后跟的家将马上就挂了许多猎物。转头看云飞扬早已经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墨涵摸摸下巴,单论骑射自己还要稍逊云飞扬一筹,但论内功云飞扬远远不如,毕竟九阴真经不是一般的功法,所以自己只能在搜寻猎物上下功夫了。看前面是一片密林,墨涵下马向林子里走去。那家将一看忙道:“林小爷,那里就别去了,那儿已经不算围场范围了,听说里面猛兽多,一个人去太不安全。”
墨涵豪气一笑:“我还怕碰过不上野兽呢。”
你家将暗暗叫苦,只好跟上。
入了林子,光线立刻暗了下来,墨涵再密草之间搜寻,很快便打了许多猎物,只是他却嫌这些动物太过温顺了,都是麂子、野兔之类的,若是能打个大就好了。
那家将在旁边暗暗叫奇,这林小爷的耳朵怎么这么灵,那么远的猎物都能听见。正想着,忽然看见林墨涵站住脚,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片刻脸色刷地一变,腾身跃起,如一只飞鸟一般向密林深处飞去。
那家将使劲揉揉眼睛,自己没看错吧,刚才那小爷是飞出去的,世上还有这样的轻功,他莫不是传说中会御剑飞行的剑仙吧。看他的神色怕是前面有大事发生吧,想罢循着墨涵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