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太那里可听了什么?”宝玉抿了一口葡萄酒,看着杯里的暗红色液体心里暗道:“什么鬼东西?没有酒的香辣反而有点干涩,皱着眉强咽了下去。”
“奴婢去的时候,姨太太和宝姑娘正和太太说话。”袭人边铺床边小心翼翼地说。
“哦,可听见了些什么?”宝玉饶有兴趣地问道。
“也没太听真,只恍惚听到‘金玉良缘’‘进宫请旨’几句,想是二爷要大喜了。”袭人现在有点摸不准宝玉的脾气了,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再没别的?”
“后来又听宝姑娘提到了紫娟。”袭人心里也纳闷宝姑娘提紫娟做什么?
宝玉上床想着刚才袭人的话,“这”金玉良缘“嚷嚷了多少年了,宝姐姐那锁上的字和我玉上的字的确是一对,难道我和她真是上天注定了的缘分?不会的,一定是月老弄错了,我只想守着林妹妹,看老太太的意思定会把林妹妹配了我。可宝姐姐提紫娟是何意呢?”
这宝玉躺在思来想去睡不着,翻身把手枕在头下,不经意间碰到了那块“宝玉”,拿出来仔细端详,忽然发现玉的光泽黯淡了许多。“如果没了这玉,那‘金玉良缘’之说……”宝玉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就这么办了。”宝玉为自己的大胆想法开心了一会,便沉沉睡去。
黛玉卧病,宝玉一天打发人去瞧好几次,又变着法的,让厨房汤汤水水的侍候着,直到一个月有余,黛玉的病才渐渐好转。
这一日,北静王府家丁传话说“王爷请宝二爷过府叙话。”
袭人侍候宝玉穿戴妥当,宝玉带着四个小厮赶往北静王府。
北静王水溶年方一十八岁,是当今皇后一奶同胞的亲弟弟,又与当今从小伴读,名为君臣却情同手足。水溶十六岁袭爵,赋闲在家,却拒绝与朝廷重臣往来,专门结交江湖豪杰。可不知何故,却与贾家这个宝玉颇谈得来,三五不时请了宝玉过府,时而谈词时而做画,相交甚欢。
想巴结北王府的人都很纳闷,“贾家使了什么招数,让自命清高的北王爷,抬举贾家那个无职无禄的小屁孩呢?”
水溶一开始自己也奇怪,他向来对宝玉这样的依靠祖宗功德的纨绔子弟看不上眼,可在秦可聊路祭见到宝玉后,自己就莫明其妙地被宝玉深深吸引着,似乎这贾宝玉关乎着自己至关重要的东西。
“王爷久候了。”宝玉到了水溶书房,急忙请安问好。
“宝玉不必多礼,上茶。”性感的男中音在屋子里响起回音,水溶吩咐身边侍儿。
水溶头上戴着束发金冠,身穿一件象牙色长衫,上身同色马甲用金线绣着双袭戏珠,腰间系用五彩丝攒花盘着的美玉。只见他面如刀削棱角分明,双眉似剑斜插如鬓,目似郎星深不到底摄人魂魄,高高的鼻梁,性感薄唇嘴角微微上扬,不乐则喜,不怒而威,紫铜色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晕,和宝玉站在一起一个阴柔一个阳刚。
宝玉每每见了水溶都会在心里感叹:日月,天地灵气怎么会集于一人之身呢?家里的姐妹们真真没见过世面,都说我如宝似玉,我在王爷面前可是成了猪狗了。
“宝玉,近日忙什么呢?也不来小王府里走走。”水溶微笑问道。
“多谢王爷家,因家中有些碎事,所以不曾来给王爷问安,请王爷恕罪。”宝玉站起来答道。
“宝玉,小王一向视你为兄弟,如此客套岂不见外。”
“王爷教训的极是。”
“上次你带来的诗,小王都拜读了。贵府姐妹才情不下道韫,实在让小王汗颜啊!”
“哦,王爷最喜那首?”宝玉好奇地问。
“偷得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水溶饱含深情地吟诵着,是怎样的冰清玉骨才做出这样的诗。
“在下与王爷所见略同,妃子这首诗堪称佳作。”宝玉忙附和道。
“《咏菊》《问菊》也堪魁首。”水溶继续道。
“王爷可记得哪年带给你的《葬花吟》?”
“记得,莫不是也是妃子所作?”
“正是出自一人之手。”宝玉得意的答道。
“她的际遇不好吗?”遭受怎样的苦楚才会写出如此泣血的诗章啊!“侬今葬花人笑痴,它年葬侬知是谁?”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念到此句水溶只觉自己的心没由来的疼起来。
“家里老祖宗十分疼爱林表妹,只是表妹自幼失怙,心性,又体弱多病,常年药不离口。”想起病中的黛玉,宝玉也惆怅起来。
原来她姓林,水溶想若再细问,又怕有损姑娘闺誉,只好缄口。
“宝玉,你今天可带来了新作。”水溶收拢心神问。
“这一向表妹病着,并不曾起社。”宝玉如实答道。
“病了”水溶只觉胸口疼痛,似乎有一股腥甜之物上涌,暗运单田之气压下。
“王爷,怎么脸色不好?”宝玉发现了水溶脸色的变化。
“不妨事,你今天来得也巧了。我师傅肖遥正在我府上,他精于药理,明儿让他到府上为令表妹把脉如何?”水溶提议道。
“如此多谢王爷!”宝玉急忙起身谢道。
水溶在听雨轩设宴款待宝玉午饭,桌上二人又闲聊,无非是谁家园子巧夺天工,谁家丫头国色天香,又说京里最近来了个戏子,专扮小旦,扮相美得没有天理。午饭后,两人又逛了王府的花园,宝玉才起身告辞。
“快去请肖遥师傅”宝玉刚赚水溶一口血吐在地上,要不是自己运功压着恐怕要在宝玉面前出丑。
见王爷吐血可吓坏了众家人,有人急忙请了肖遥师傅。水溶的师傅年约七十,瘦高挑的个,胸前一缕美髯,身穿灰色道袍,仙风道骨仿若神仙临界。
“溶儿,出了什么事?”肖遥诊完脉,问自己的爱徒,自己这个徒儿向来内敛,从不喜形于色,今日这样必有缘故。
“师傅徒儿没事,请您老来有别的事求您。”水溶服下丹药对师傅说,自己这个师傅古怪的很,看病救人手到擒来,可却 放下话来只医有缘人。
“溶儿有话但说无妨。”看来溶儿果真有事乱了分寸。
“徒儿想明天请您老到贾府去一趟,徒儿有个朋友的表妹常年服药无人能医,师傅您可否走一趟。”水溶恳切地说。
“就这么简单,去医一个朋友的表妹?”肖遥道人难得见自己徒弟低一次头,这小子傲气的很,对我这个师傅也难得委屈一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贫道可得去看看。
“师傅您答应了?”水溶眼中放出惊喜的光芒。
“师傅,您能不能让我给您当个药童,帮您拎拎药箱。”水溶说到最后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什么?你大声点,听不见。”肖遥眼里的戏谑更深了。“哈哈哈,堂堂北静王爷,为了一个小姑娘要给贫道当药童。”肖遥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师傅”水溶紫胀了脸皮,给了师傅一记零下四十度的白眼。
“药童,还不随为师去准备药箱子吗?”肖遥道人故意把重音落在药童二字上。
水溶拿他这个老顽童师傅一点办法也没有。
“溶儿这小子想媳妇了,太妃回来要有孙子抱了。”肖遥在心里暗道。
“明日便可见到错入凡间仙子了。”水溶固执地认为,能写出那样诗句的女子定然是天上的仙子。
宝玉出了北静王府大门,便打发扫红、锄药、伴鹤三人自去玩乐,让他们日落时分在荣宁街口等着一起回府,三人得了这令岂有不乐之理,各自干自己的营生去了。
“爷,咱们这是去哪儿啊?您好歹告诉奴才一声,奴才好心里有底呀?”茗烟一见主子爷只带了自己一人出城,心里开始打鼓。
“茗烟,爷的心事向来不瞒着你,今天爷要干件大事,放心爷不会带累你的。什么也别问,只管跟着就是。”宝玉打马出了北城门。
“我的皇天菩萨、如来佛祖呀!可要了我的小命了。”茗烟一听这话,急忙叫起佛来,不知道这个小祖宗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出了北城上了官道,只见落叶翻飞、衰草连天更添秋意。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前边迎面一座险峻的,山头一团雾气。
“茗烟,前边是什么山。”宝玉问道。
“好像叫青埂峰。”茗烟答道。
“就这里了,你在这等着。”宝玉打马下了官道,朝青埂峰走去。
“爷,您要干什么,还是让奴才去吧,小心那草窠里有蛇。”茗烟吓得直冒冷汗。
“狗奴才,你就在那等着,不许跟来。”宝玉命令道。
“各路神仙,小人茗烟给您磕头了,千万保佑二爷别出什么事,千万保佑,保佑”茗烟只能站在官道上干着急,把东西南北四面八方的神仙求了个遍。
见四下无人宝玉摘下“通灵宝玉”坐在一块四方石上。
“老太太,太太都认为你是我的命根子,可在我眼里你就是块无用的顽石,如果你是宝姐姐金锁的良缘,我又不能把你给砸了,你本就是块石头,那就 ‘质本洁来还洁去’吧!别怪我,要怪你就怪月老系错了红犀让你和这青埂峰岩石作伴,也不算委屈了。”宝玉顺手把那块“通灵宝玉”扔到了山脚下。
“完事了,完事了,全完事了。”宝玉高声喊着。
“二爷,您没事吧!”宝玉一路都骑在马上傻笑着。
“没事,爷快有好事了,驾!”宝玉快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