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看他说话的表情,便猜到他口中的好消息定然跟婚事有关,于是问道:“钦天监定好日子了?”
“那倒没有,不过父皇今天临下朝之时已经下旨,任命沈大人作为我们的媒礼官,行纳三书六聘之礼,不日就会上门纳采。”说这话的时候,凤康的眸子跳动着喜悦的辉芒。
赐婚圣旨已经下了,纳采、问名和纳吉这三礼就是走个过场罢了,不会像平常人成婚那样繁琐耗时。过了这三礼就是纳征下聘,选定良辰吉日,就该大婚了。
他已经跟负责筹备婚事的相关人员打过招呼,表明了婚期越早越好的意向,并要求礼数周全,不能疏漏任何一个环节。
凤帝似乎也希望他和叶知秋尽快完婚,吩咐钦天监将未来三个月内宜婚配嫁娶的黄道吉日选出来,及早报给礼部。
叶知秋有些惊讶,“你说的沈大人是沈公子的父亲吧?他不是前不久刚刚升任礼部尚书吗?”
她听元妈说过,华楚皇室中人成亲,由谁来担任媒礼官有严格的品级限定。一般来说皇帝成婚用正一品官员,太子成婚用正二品及以上,亲王成婚则正三品及以上。
礼部尚书是太子规格的,给她和凤康做媒过礼不是逾矩了吗?万一有人听风是雨,怀疑凤帝要立凤康为太子,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少麻烦。
凤康明白她担忧什么,“从官职上论,沈大人给我们担任媒礼官的确有些过了,可从父皇和他以及我和瀚之的私交来论,我要称呼他一声世叔,他出面算不得逾矩。
总归你这里没有男性长辈。沈大人不方便来来往往,到时少不得要让沈夫人代劳。他这个媒礼官不过是挂个名而已,不会有人联想到储君人选上面去的。”
叶知秋闻言放心不少。又忍不住叹气,“做你们皇家的人真累。明明是喜事,可就是没办法心安理得地高兴。”
“是啊,谁让我生在皇家呢?”凤康面有歉意地看着她,“我知道委屈你了,不过父皇龙体欠安,我总不能现在就撇下他远离京城。你只当为了我,暂且忍耐一下,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我就是随便发发感慨。怎么扯到委屈和补偿上去了?”叶知秋嗔他一眼道,“我要是真觉得委屈,当初就不会答应嫁给你,更不会跟你来京城。”
凤康从她这话里听出了“只要能嫁给他一切委屈都可以忍受”的那层意思,心中大悦,两手抱住她的脑袋,在她额上连亲了好几口。
他跟凤况一样,也是放下公务溜号出来的。因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叶知秋定下媒礼官的消息,叫旁人替他处理公文,自己一路快马加鞭飞奔过来。说了一会儿话。便急着赶回去。
叶知秋心疼他来回奔波,一边帮他系着披氅的带子,一边叮嘱道:“再有什么消息。你派个人来告诉我一声就行了,不要自己跑来跑去的。”
“好。”凤康答话很快,显然没过心。一眼瞟见桌上的礼单,便顺手抄起来,对她扬了扬,“这个我拿走了。”
叶知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拿礼单做什么?”
“有用。”凤康只回了两个字,并不打算说明具体作何用处,折好放在袖袋里。才又添了一句,“用完还给你。”
叶知秋也不追问。嘱咐一句“骑马小心”,便由他去了。
凤康出门。将张弛和洛晓雁叫出来,冷声吩咐道:“以后不管是谁,什么身份,只要知秋不想见,你们就不必顾忌,只管拦下,出了事情自有我来担待。”
“属下明白。”张弛和洛晓雁齐声答应。
“明白就好。”凤康脸色缓和下来,在两人肩上各自按了一下,“那就辛苦你们了。”
张弛和洛晓雁有点儿受宠若惊,忙躬身道:“属下定当尽心保护叶姑娘。”
凤康满意地点了点头,迈步向前走去。出了成家宅子,翻身上马,顺路回了一趟王府,将拿到礼单扔给闻讯迎出来的沈长浩。
沈长浩莫名其妙地接了,翻看了几页,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忍不住摇头轻笑,“叶姑娘昨日送出几十车的礼物,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们回礼回得这般寒碜,人家不会笑话叶姑娘受到冷待,只会笑话你们皇家不如一个农女大方。
真是喜欢自作聪明的一群人!”
凤康冷笑一声,“太后是真糊涂,剩下的那些只怕是装糊涂。他们想借机试探一下,我被他们这样明目张胆地打了脸,会不会忍气吞声。
既然他们闲得慌,你就找点儿事情帮他们打发打发时间吧。”
“好啊。”沈长浩眉目飞扬,“我这几天无聊得紧,正愁没人陪我玩。不过王爷还是先划条线出来吧,要不然我一不小心玩过火了,那场面可就不太好看了。”
凤康眯了眯眸子,“到他们醒悟为止。”
“明白。”沈长浩优雅地一躬身,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那么太后娘娘……”
“当然不能原谅。”想起梁太后逼着叶知秋验身的事,凤康的脸色愈发地冷了,“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子,才能叫人敬着捧着。别人怎样我不管,我这里没有多余的孝心由着她无理取闹。”
沈长浩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毛,“王爷打算怎么做?”
凤康瞪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看来王爷是想接手梁国舅的案子。”沈长浩轻笑两声,“我听说京府知府叶大人被太后娘娘的人提点过了,他虽不敢徇私舞弊,可也不敢再查下去了,很快就会将案宗交给大理寺。
一旦大理寺受理了此案,梁国舅必死无疑。王爷如果只是想让太后娘娘不好受,听之任之就罢了,何必横插一脚?再者背后捣鬼的人尚未浮出水面。王爷现在接手会不会太冒失了?”
凤康不以为然地哼道:“大理寺能查清梁国舅私征赋税一事不假,却无法揪出背后之人。无论暗中捣鬼的人是谁,想要设计谁。达成目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梁国舅被处死。”
“所以王爷想赶在大理寺之前把案子接过来。保梁国舅一命,釜底抽薪,破坏背后那人的计划?”
“没错。”
“嗯……”沈长浩抬手摸着下巴,“把梁国舅握在手里,就等于握住了太后娘娘的命门。等太后娘娘担惊受怕,历经折磨,王爷再顺水推舟,卖她老人家一个人情。把梁国舅的小命给留下。
太后娘娘被你耍了,还要对你满怀感激。从此以后,也不好再对叶姑娘横挑鼻子竖挑眼了,是这个意思吧?”
意思大抵是这么个意思,可经他的嘴一说,听起来分外阴损,凤康恼火地皱了眉头,“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沈长浩抱拳长揖,火上浇油地称赞,“王爷此法极好。报仇救人两不误,破立兼备,两全其美。实在英明睿智,瀚之五体投地,望尘莫及。”
“你闭嘴。”凤康终于被他撩拨怒了。
沈长浩习惯性地忽略这话,继续问道:“皇上会同意王爷接手吗?”
凤康并不担心这一点,“我相信父皇也不愿让梁国舅死,太后毕竟年纪大了,万一承受不住悲痛宾天就麻烦了。”
他想接手梁国舅的案子最主要的原因也是这个,他可不想因为国孝耽误婚期,再苦苦等上三年。
他那些兄弟各个自诩精明。定然谁也不肯插手这个案子。他皇帝老子巴不得有人主动站出来替自己分忧解难,他去请旨。自是一请一个准。
沈长浩知道他自有计较,便不多说。弹了弹手中的礼单笑道:“那就祝我们马到成功吧。”
两人各自行事不提。
叶知秋还没有嫁入皇家,不在邀请入宴的名单之列。便是如此,凤帝也没有忘了她。傍晚时分,宫中赐下菜馔,大盘十六道,小盘三十二道,果品点心各八盒,每盒四样,还有几坛专供女眷饮用的果酒。
叶知秋吩咐添香和小蝶在前面的花厅摆了桌子,把大家叫过来一起吃。
其实这些酒菜果点并没有多么稀罕,在秋叶村所属的酒楼都能吃得到。不过是宫里赏赐的,图个新鲜罢了。加之这是来到京城后的第一次大聚餐,大家兴致颇高,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莎娜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二更天了,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太兴奋了,脸颊红彤彤的,眼睛亮闪闪的。不顾添香等人的劝阻,将得到的赏赐全部搬到院子里,嚷嚷着要履行承诺,分给叶知秋一半,另一半其他人可以随便拿。
叶知秋拗不过她,只好象征性地拿了两件。小姑娘们每人取了一样首饰头花或是胭脂水粉,几位嫂子每人挑了一块布料,男孩们则选了笔墨纸砚。
元妈没来,莎娜听从小蝶的建议,给她送去一把装饰用的银梳子,样式小巧,花纹精致,大方又不张扬,正适合她这个年纪的人佩戴。
大家“分赃”完毕礼物,便围着莎娜问起宴会上的事情,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看了什么歌舞……一直闹腾到三更过了,才意犹未尽地散了。
这天之后,叶知秋着实清净了两日。纳采的日子还没到,没有人召她进宫,登门造访的闲杂人等都被挡回去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读读书,散散步,做做瑜伽,摆弄摆弄花草,闲得要命。
可惜老天看不得她清闲,第三天中午,她平静地生活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大小姐,出事了,大少爷他们跟太学子弟打起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