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想来明天又是个好天气。
“希望明天能给出一个好的结果吧!”赵旻透过窗帷遥望月空,心中暗暗祈祷。
与岳冀的谈话还算顺利。赵旻并未告诉岳冀自己的身份,只说目前还不方便透露,所以现在最好是采取合作的方式,即由岳冀入股青漪轩,但并不参与具体的管理。岳冀犹豫了一阵,作为临甾本地豪商,青漪轩的名声他自然知道,同时青漪轩的困境也同样略知一二。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出手投资一大笔钱财,说实话也确实需要相当大的魄力。岳冀最终的答复是给他点时间考虑下,明日再行答复。赵旻心知他是要再深入了解一下情况,这本也是题中应有之义,遂点头同意让他自行好生考虑一下。
如果岳冀所言不虚的话,他的本来目的是为了求官,结果到赵旻这却演变成了一场商业投资,要说心里不犯嘀咕是不可能的。碰到这种情况,换做任何人肯定都会心生犹豫啊!
要说起来,投资不是不可以,但作为一个成熟的商人,在商言商,自然要考虑投资回报率的问题。青漪轩现在的情况是明摆着,钱景是远大的,现实是残酷的。如果现在没有人拉它一把,很可能就此滑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虽然赵旻并没有说明具体金额,不过要扶起偌大一个青漪轩,想必数额决不至于太少。作为岳冀本人来说可能并不反对拉青漪轩一把,问题是他并不清楚赵旻的身份,对于赵旻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成为站在青漪轩背后的靠山肯定心存疑惑。在这样的情况下,由不得他不谨慎行事。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岳冀答应明日回复,说明他是用心在考虑此事,所持态度谨慎一些反而证明他的诚意。换句话说这也是对岳冀的一个考验,以他多年经商的经验应该不会看不清这一点。即出手相助不一定会得到回报,但不出手的话赵旻这里的大门肯定不会再向他敞开。据赵旻观察,岳冀是一名自信并且拥有坚毅性格的聪明人,应该会懂得如何选择,因此赵旻对此事的成功率并不太担心。
在与岳冀商谈结束回房之时邵琦前来汇报,从洛阳来的使者经过多日跋涉,终于今夜亥时到达了临甾并下榻驿馆。得到确切消息后赵旻顾不上孟先生已经休息,硬把他拖起来商议了半宿。
其实这也是一开始就商量好的,与朝廷来使接触的任务就交给孟侯进行。这也是孟侯这位即墨体系文官之首抛下所有政务于不顾,跟着赵旻千里迢迢跑到临甾来的主要原因。盖因这种私下的接触由赵旻亲自出面肯定不妥,交给其他人要么身份不合适,要么办事不放心,唯有孟侯,从身份来说算是即墨势力第二人,从能力来说足智多谋,而且对赵旻可说鞠躬尽瘁,因此再没有比孟侯更合适的人选了。
两人商议的主要是针对可能出现的情况进行分析,再考虑如何应对。而邵琦因为毕竟从下在京师长大,对京中人物局势多少有些了解,因此也参与进来讨论。这一讨论就是大半夜,直到四更时分才告一段落。
即便赵旻已经疲倦欲死,还是拖着劳累不堪的身躯去眭英房中问候一番,盛赞他今夜遇事沉稳,颇有大将之风,然后透露出想让眭英担任亲卫统领的想法。这本就是此番带眭英出行的主要目的,借着今夜眭英表现优异,趁热打铁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对方。见到赵旻纡尊降贵亲自与自己恳谈,眭英还是有几分感动。加上他自己也清楚从能力上确实无法与蒋钦相比,何况亲卫队校尉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与他,因此最终答应了赵旻的要求。
此间事务暂时告一段落,赵旻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再次勉励眭英一番后,终于可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客房。
“该处理的都处理得差不多,剩下的唯有等待而已。无论结果如何,明日总算能见个分晓了!”虽然脑中仍杂念迭起,赵旻还是不管不顾,和衣躺在床上,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次日赵旻起得很早,出城例行锻炼后就办理了退房手续。不过这次进出都没有遇到岳冀,想必是一大早就出去打探消息了,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他对此事的认真程度。
今天已是三月十四,按照青州府要求,无论如何北海王应该到达临甾了。赵旻自己事实上当然早就到了,但毕竟是微服悄悄溜进来的,并不为外人所知晓,要是到时候有人问起来何时到达,难免有些尴尬。为了避免麻烦,同时也适当的高调一下,因此在众人商议之下,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今天赵旻就将出城与延后几日出发的即墨大队人马汇合,大张旗鼓的重新上演一番“初至”临甾的戏码。
当然并不是随赵旻混入临甾的所有人都将跟随赵旻再度出城,至少孟侯和邵琦都要留在城里。孟侯留下的原因自不必说,一大早就带上礼物出门去了;邵琦则是因为要带领司闻曹人手将青漪轩和泰岳楼的底细再排查一番。既然赵旻有意将二者融入即墨体系,日后或将成为即墨安插在青州府的耳目,自然不可率性而为,至少要证实一下岳冀或者苏小小所言是否属实。好在司闻曹人手本就擅长混迹市井,打探些消息还算便给,再加上无论酒楼还是青楼,都是闲人们乐意闲聊的谈资,摸查清楚并非难事,一整天的功夫也应该足够。
另外邵琦留在客栈还有个任务,那就是充当岳冀和苏小小两人与赵旻之间的传话人。如果两人那里有什么突发状况,想要寻找赵旻却找不到,或许以为赵旻落跑的可能性倒不大,但要闹出其他什么误会,岂不是贻笑大方?
赵旻与众亲卫出城后一路向东,直到十几里后才遇见早已在此扎营等候的大队人马。其中陈真、夏侯英等豁然在列。由于今日必须入城,时间紧迫,众人相见也没怎么顾得上寒暄,一番收拾后,大队人马再度踏上了前往临甾的道路。
这次来临甾,在陈真的建议下也算是下足了功夫,但见一座华盖大车,四匹精选高头大马驾乘,一水儿的白色,分外高大威猛;周围随侍了四驾小一号的车乘。周边足足八十一名亲卫扮演的仪仗队,本就是精壮武士,配上明黄色罩衫、玄色铠甲,以及手中所持寒光闪闪的戈、矛、戟、钺等各色武器,看上去威风凛凛;车前是十二骑执旗的骑兵,挑选的军中骑术最好的骑士,头前两枚大旗上飘荡的“北海王”和“皇四子”夺人眼目。除此以外还特意精选了十数名鼓乐手,各种大鼓、节鼓、笙、笳之声不绝于耳,随风飘荡。
赵旻本来对这些表面功夫就不大感兴趣,至于繁文缛节更是敬谢不敏,因此在汇合了众人之后,一头钻进大车之中,连多望一眼的心情都欠奉。一来昨夜睡眠时间太短,二来早起锻炼后又是纵马驰骋,此时只想赶紧抓紧时间补补瞌睡。不得不说这时代的人还是颇懂享乐,这驾华盖大车内足有五步方圆,宽敞不说还在各处铺满了锦绫软垫,一躺上去舒适无比。虽说这时代的大车缺乏良好的减震措施,但各种软垫层层铺设之下,大车中竟也不觉如何颠簸。在车辆阵阵摇晃之中,赵旻很快进入了梦乡。
赵旻是被一阵喧闹惊醒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掀起车帘往外一望,只见青石铺就的大道、鳞次栉比的楼宇,以及两侧满眼的人群映入眼帘,居然不知不觉间又再次回到了临甾!抬头望望天色,约莫已过申时,这短短十几里地竟走了足有三个多时辰!
赵旻摇头失笑,翻身爬起,到门边敲了敲门楣,低声吩咐道:“请夏侯大爷上车来叙话。”很快,夏侯英拖着略显臃肿的身躯爬上了大车。一见赵旻就笑道:“阿旻,今日北海王的名声可足够风光了,从入城到现在,民众都在争相围观呐!”
赵旻低头笑了笑没有回话,这情况也在预料之中。临甾虽说是青州州治,本地民众也算得见多识广;但青州毕竟是边远地带,王驾难觅,因此自己这拉风的车队进城引起人们的好奇和围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再说一众属下挖空心思打造这么扯眼球的车队,目的不就在于引起人们的注意吗?你曹凯对我再不满,也不可能对眼皮子低下的王驾视而不见吧?
赵旻开口问道:“阿舅,洵直先生可有消息传来?”
“还不曾有消息。”
“那邵曹掾呢?也不曾派人回报?”
“这个……确实暂无消息。”
赵旻皱了皱眉,从早上开始算,到现在足有五、六个时辰了,不管是孟侯与朝廷来使的私下会晤,还是邵琦那边的情况打探,按理说早该有消息传来才是,难道又生什么变数?
见赵旻低头皱眉思索,夏侯英咳了一声,脸色有些阴沉,缓缓开口道:“方才城门口来迎之人将我们安排在驿馆西厢,并且通知晚间在刺史府宴请朝廷天使,请北海王届时出席。”
看到夏侯英脸色不好,赵旻暂时抛下疑虑,开口问道:“阿舅但有何虑?”
夏侯英牙疼一般嘶嘶地说道:“那姓曹的欺人太甚,迎接北海王王驾只派了个假佐不说,便请赴晚宴也是用的……用的作陪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