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夜探重衙遭暗算 火焚节署伏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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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隐娘道:“你可以走了再迟就赶不上他们啦。”方辟符道:“你刚才不是感到肚子有点痛吗?会不会就在今晚——”

  聂隐娘笑道:“早已止痛了不会有这么巧的。而且即使真是高市你也帮不上我忙。”方辟符哑然失笑说道:“我将要做第一任父亲难免紧张一些。不知怎的我的眼皮直跳我担忧有别的意外生。”

  聂隐娘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也信邪么?去吧去吧我会自已照料自己的。”其实方辟符也是早已下了决心去的不过在这样情形下抛下待产的妻子家中又没有一个得力的人照顾总是难免有点牵挂。

  方辟符下了山走到了大路上这时已是将近三更时分忽凡有三匹马从另一条岔路跑来方辟符躲在一棵树后让他们过去。朦陇的月色之中隐约看见骑在马上的是三条大汉都带着兵器。

  方辟符心道:“这几个人不知是什么来历他们穿的是便衣该不至于是田承嗣派来的鹰爪孙吧?”

  转瞬之间这三匹快马已去得远了。但他们跑的却正是从山下经过的一条小路方辟符忽地起了一个恐怖的念头“倘若他们是去我的家里搜查这可如何是好?”随即想道:“外人根本不知我的老家是在那儿铁铮他们是昨晚夜间来的风声也决不会就这么快泄漏出去。我何用瞎起疑心?”

  方辟符虽然放心不下妻子独自在家但他更重视江湖义气心里又再想道:“铁铮兄妹还是初出道的大孩子我不知道此事还可如今知道此事而不暗中保护他们倘若他们失陷在节度府中叫我如何有面见我的铁师兄。”想至此处只好把对妻子的挂虑暂且搁在一旁加快脚步向前赶去。直到远远的瞧见铁铮等三人的影子这才松了口气。

  铁铮等人没有碰上那三骑快马也不知道方辟符跟在他们后面。少年人都是一股急性子只怕耽误了时候恨不得插翼飞进魏博城。铁铮轻功最好铁凝与展伯承差不多但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等的轻功了。五十里路程一个更次便即赶到到了魏博城三更刚过正是夜行人活动最好的时间。

  魏博城墙有二丈多高城门也有卫卒看守。但却挡不住这三个轻功卓的少年。进城之后三人便直奔田承嗣的节度府。

  根据聂隐娘那张地图的指示他们从节度府后花园的西北口进入。田承嗣做了几十年节度使号称当时天下的第一“强藩”当真是富可敌国。只是这座后花园便占地数亩屋宇连云园中树木苍郁成林有十数株参天大树高出墙头。铁铮捏了一把碎泥用内家真力向一棵树上一洒栖宿在树上的几只乌鸦吓得惊飞起来。

  这是比“投石问路”更好的法子投石落地有声守卫会知道是夜行人来到;碎泥洒落却是无声无息他们听到的就只是乌鸦的叫声了。

  从前人迷信乌鸦是“不祥”之鸟附近巡逻的卫士赶了来看见乌鸦飞起大叫倒霉有一个神箭手索性出连珠箭把这几只乌鸦全部射落。咒道:“我还以为是夜行人来呢倒吓了老子一跳。”这人的同伴笑道:“有谁敢潜入园中除非他不想要命。”

  那神箭手道:“你不知道昨天那些小贼本领都是十分厉害的我当时是在场亲眼见到的几千牙兵都捉不到他们一个。主公就是因为怕这几个小贼前来报复才叫咱们加强巡逻的。”

  那同伴笑道:“如果我是贼人我也不会这样笨昨天刚闹了事今天又来。最少我也要等到风头过后才来。这几日咱们会加强防卫这个难道他们不会想到?”这一群巡逻的卫士哪想得到就在他们喧闹之时铁铮他们早已从另一角翻过墙头进了花园了。

  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铁铮往探东面的暖香阁铁凝往探西面的挹翠楼展伯承居中策应他们是从西南进入距离暖香阁较远暖香阁是田承嗣的住处料想守卫也可能较为严密铁铮就起因为这个缘故才要亲自去探较难的一路的。

  三人分道扬镳但展伯承却比较不能放心铁凝所以他的任务虽是居中策应但却暗中对铁凝照顾多些。他选择了一座离挹翠楼较近的假山躲藏。

  园中处处都有假山、树木铁凝仗着轻灵的身法避过了穿梭来往的巡逻耳目居然给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挹翠楼前。

  只见那座挹翠楼是在两块玲拢山石的中间上面异草纷垂把屋檐遮过。这时已是三更过后楼中却有***透过纱窗隐约可见翩翩舞影可闻细细笙歌。

  铁凝又喜又怒心中想道:“好个祸国殃民的贼子搜括了民脂民膏半夜三更兀自在这里荒淫逸乐!且叫他落在我的手上吃点苦头!”此时铁凝已经跳上了挹翠楼侧边的那块玲拢山石石与楼齐里面的情形更是看得清楚。

  只见田悦手持金杯醉态可掬的坐在当中在他面前的是一队翻翻起舞的歌女。田悦眯着眼睛乱打节拍怪声叫好。身旁并无卫士这正是下手的绝好时机。

  如果是一个有经验的夜行人一定会起疑“挹翠楼既是田悦所居之处岂能如此疏于防卫?”但铁凝却是个初出道的雏儿一见田悦在这楼中;大喜之下全无考虑。“嗖”的一声立即施展“一鹤冲天”的轻功从玲拢山石扑上挹翠楼。同时一手的暗器袖箭、飞蝗石、铁莲子都朝着当中的田悦打去。

  不料变生意外!铁凝的脚尖刚刚点着栏杆那栏杆突然似树扎般倒塌!连房间外面的那一层楼板也倏的裂开出了“轰”一般的一声巨响。而铁凝所的袖箭、飞蝗石、铁莲子三般暗器明明已是从窗口打了进去的也似碰着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叮叮三声响过全都碰了回来。

  原来这座挹翠楼乃是经过巧手工匠改建装了机关的。改建的原因就是由于当年段克邪与史若梅在节度府的那场大闹。

  田承嗣失了床头的金盒过了许久还是吓得坐卧不安于是请来巧手匠人将他们父子两人的住处全都装上机关。

  这座挹翠楼在卧房外面的一层楼房连着栏杆都是活动的只要被任何东西一碰就会栏杆倒塌楼板翻开。只有从地下正直的楼梯上去可以安然无事。而田悦卧房的窗口处又装有一层透明的白玉屏风可以抵挡暗器。这座白玉屏风比梳妆用的镜还要薄、更透明。在黑暗里除非走近来摸否则看不出来。由于这是“红线盗盒”事件之后所改建所以连聂隐娘也丝毫不知其中秘密。

  但铁凝还算是不幸中之幸了要是她踏着楼板坠下去就是水牢那更不堪设想。如今她只是触着栏杆栏杆倒塌她虽然蓦地受惊失足跌落地上但幸而她也十分机伶一着地便立即打了个滚没有给随她倒塌的巨木压着。

  田悦大叫:“捉刺客捉刺客!”其实无须叫喊这一闹早已惊动了满园侍卫。假山石后花树丛中隐藏的卫士纷纷跳出铁凝一个打滚避开了一口大斫刀还未来得及跃起又有两根长矛朝胸刺下铁凝横剑当胸可是她躺在地上使不出气架不住长矛眼看着闪光的矛头就要刺到她的咽喉。听到四面八方的脚步声又不知还有多少武士赶来!

  铁凝正自心慌忽听得一个使长矛的武士大叫一声“卜通”倒地。另一个武士大吃一惊长矛刺下去的力道骤然减弱给铁凝一招“顺水推舟”将他的矛头削断。原来是展伯承出暗器救她但因距离尚远又是在黑暗之中瞄准不易只打中一个武士。

  铁凝一跃而起精神陡振。要知她的长处乃是在于卓的轻功与奇诡的剑法短处则在年纪小气力弱。躺在地上长处不能挥一跳了起来几个普通的武士还焉能是她的对手?

  铁凝唰的一剑先刺翻了那使矛的武士接着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又刺中了两个刚刚追来的武士的穴道那两个武士也像两棍木头似的“卜通”倒了。

  一个使刀的武士叫道:“咦!是个小姑娘!”铁凝道:“小姑娘又怎么样?叫你知道我的厉害!”一剑刺去那武士长刀挥了一道圆弧居然解了她两招凌厉的剑招叫道:“这么横的小姑娘还是少见。哥哥快来。”

  铁凝道:“叫你姐姐来我也不怕。”话犹未了只听得一个人“哼”了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又是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你不是我的对手快投降吧!”来的这个军官乃是尉迟俊。

  铁凝怒道:“你的本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你们哥儿俩并肩上吧。”

  她只道尉迟俊是那使刀的哥哥那使刀的却笑道:“尉迟将军这小姐儿想要斗我们兄弟将军你也不在乎这个功劳就让了我们吧!”铁凝这才注意又已来了一个军官左手持刀和说话这个军官长得一模一样。

  敌方的三名高手业已聚拢对铁凝采取了包围态势铁凝这边展伯承亦已如飞赶至大叫道:“尉迟俊你敢不敢单打独斗与我再见个高低?”他知道尉迟俊是个颇为骄傲、很有身份的军官便指名向他挑战以便减少铁凝的强敌。

  尉迟俊冷笑道:“你这小贼也懂得使用激将之计也好反正你们已是跑不了的就让你输得心服吧!”

  尉迟俊挥鞭迎战展伯承一面吩咐那两兄弟道:“好这小娘就交与你们了。你们可得小心点儿要捉活的。”那两兄弟道:“尉迟将军你放心吧决错不了。”于是五个人分成了两堆厮杀。

  展伯承趁对方说话的当儿倏的一招“明驼千里”飞身扑去剑锋直刺到尉迟俊的面门。尉迟俊使个“大弯腰、斜插柳”的身法硬生生把身形一拧恰似陀螺疾转恰恰避开。展伯承如影随形唰的一剑又刺到他背后的“风府穴”。尉迟俊叫道:“吓转的好快!”反手一鞭使出了“迎风扫柳”连环三鞭的绝技堪堪把展伯承这一招凌厉的剑法解开。

  鞭影翻飞剑花错落两人打得个难分难解。但尉迟俊失了一着先手总是展伯承隐隐占一点上风。但这一点上风不是高手却看不出来。尉迟俊手下都知道长官的脾气只怕上前相助反而给他见怪乐得袖手旁观。

  尉迟俊起初看不起展伯承待到数十招过后他还未能接个平手这才暗暗叫苦。但他骄傲惯了可不好意思叫手下相助、看来展伯承昨日与尉迟俊交手之所以稍稍吃亏那是因为他先已战了一场的缘故论起真实的本领他身兼父母与褚遂三家之长比尉迟俊却是要高出一筹。只可惜他临敌的经验尚差要不然不止稍占上风而是应该在五十招之内便能取胜的了。

  展伯承这边稍占上风铁凝那边的形势却是颇为不妙。

  与铁凝交手的这对兄弟哥哥名叫石攻弟弟名叫石错。

  论本领石家兄弟本来不及铁凝可是他们却练有一套配合得妙到的古怪刀法两兄弟联手铁凝可就打不过他们了。

  石家兄弟哥哥用左手刀弟弟用右手刀彼此呼应虚招相生毫无破绽可寻。而且弟弟的右手刀也还罢了哥哥的左手刀路数和正常的刀法恰恰相反铁凝招数虽妙经验则比展伯承更差又不习惯这路左手刀法结果就只有招架的份儿。

  幸而铁凝的轻功身法远在石家兄弟之上一觉形势不妙便使出了腾、挪、闪、展的小巧功夫石家兄弟的快刀斫出了数十刀却也还没有一刀斫得着铁凝。往往看起来就要斫中了还是给她闪开。

  但石家兄弟乃是惯经阵仗的会家一看出铁凝的长处和短处刀法倏的又是一变。

  石攻左手刀一起自左至有划了一道圆弧石错的右手刀则自右至左也划了一道圆弧。两道弧形合成了一个圆圈登时把铁凝裹在当中。铁凝一口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几乎把吃奶的气力都使了出来仍是不能突围。

  石家兄弟双刀合壁一个个刀光组成的圆圈就似波浪般层层推进***越缩越小铁凝应付得越来越是吃力。***一小她的轻功身法也就无从施展了。

  展伯承刚刚占了一点上风看见铁凝形势危险大为着急要想冲过去与她联手。可是尉迟俊也非弱者他的水磨鞭又是长兵器挥舞起来三丈方圆之内都在他的鞭势笼罩之下。尽管他的本领比展伯承稍有不如但要拦阻展伯承却还足够有余。展伯承终是经验较差一着急剑招便有疏乱尉迟俊乘机抢回了先手反客为主杀得展伯承只有招架。

  展伯承不但在为铁凝着急同时还要为铁铮担忧。他们是说好了的哪一个倘遇意外其他两人就要赶来接应即使计划不能实现那也是先救人要紧。

  如今铁凝在挹翠楼失事他们与敌人厮杀也已有一炷香的时刻了。满园子人声鼎沸铁铮所去的暖香阁虽然与挹翠楼有一里多路的距离也断无听不到这边厮杀之声的道理而以铁铮的轻功本领一里多路的距离转瞬即到也应该早就赶回来救应了。

  可是铁铮的踪迹还是杳然。一蛀香的时刻过去了铁凝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了铁铮仍是未见回来。“难道他在暖香阁那边出了事?”

  展伯承想到的铁凝当然也想到了她处于劣势不见哥哥来自是比展伯承更要心慌一个疏神给石错唰的一刀斫下了她头上的一文玉簪幸而她还算闪躲得快要不然天灵盖即使不被劈穿至少也要削去一层头皮。

  石错这一刀用意其实还是在吓她的因为他要捉活的领功非是迫不得已他还不愿意将铁凝杀死呢。一刀削落了铁凝玉簪随后石错哈哈笑道:“小姑娘别倔强了决决投降!饶你一命你跟田公于做一名女俘比你做女强盗要享福得多呢!”

  铁凝柳眉倒竖“呸”了一声道:“放屁放屁!”一怒之下反而没有那么慌了。拼着豁了性命狠狠的对敌斯杀。

  铁凝的剑法本来是第一流的剑法尤以奇诡见长一旦拼了性命招招都是杀手。石家兄弟反而有了顾忌十招之中就用了七招防守。可是铁凝虽然暂时挽回颓势究竟是气力不加仍然冲不破石家兄弟双刀的封锁。石家兄弟打定了主意只待着消了她的气力之后不愁不手到拿来。

  展伯承关心铁凝精神分散心慌意乱之中给尉迟俊抽着一鞭背脊火辣辣作痛。展伯承大怒正要不顾一切硬冲出来忽听得有人鸣锣大叫道:“决来救火快来捉贼!”

  声音来自北方不久南面又有人叫道:“不好白虎堂那边也起火啦!”白虎堂是节度府中的军机重地机密文件和节度的书信都是放在那里的。众卫士大惊登时乱成一片。

  哪知骚动未已东面又响起了锣声有人大叫道:“暖香阁那边也起火啦!”暖香阁是田承嗣所居之处众人更是心慌。

  展、铁二人大喜心中都是想道:“一定是铁铮到处点火怪不得他迟迟未来。”敌人一慌他们二人却是精神陡振了。

  他们是在西面转眼间东、南、北三处的火光都已经可以看见了。

  尉迟俊大叫道:“不许慌乱分一部分人去救火。这两个小贼还是不能让他们跑了!”

  他这么一叫即是要一部分人也来帮他“捉贼”。他正担忧独自战展伯承不下此时正好抓着一个最好的藉口可以叫部下帮忙。为了要拿下敌人才好全力救火当然不必再顾江湖规矩要人帮忙也不致损伤他的面子了。

  众武士一拥而上展伯承长剑舞得风雨不透暂时间还勉强可以支持铁凝却是危险万分急得大叫道:“哥哥快来!”

  话声未了忽听得“叮”的一声石错的钢刀正朝着铁凝劈落蓦地里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石子把石错的钢刀打得飞上了半空。

  石家兄弟的刀法本是互相配合的弟弟钢刀脱手哥哥的刀法未来得及变招只是划了一道弧形有边露出老大一个破绽。铁凝剑法何等敏捷唰的一剑就刺进他的右臂。铁凝前两天还是害怕见血的此时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招数唯恐不狠却是一点也不知道害怕了。

  石家兄弟一失刀一受伤双双逃跑铁凝杀出重围只听得众武士大叫道:“贼人在那一边去捉贼呀捉贼呀!”

  铁凝抬眼望去月色朦陇之下只见在荷塘对岸的那座假山上有一个黑衣人一声不响的只是向这边掷石。

  附近已有七八个武士向他跑去可是还未曾到得那座假山已经全都给他的石子打中了穴道一个个变成了滚地葫芦“哎哟哟”之声不绝于耳。

  铁凝大喜叫道:“哥哥”那黑衣人还是没有回答。“呼呼”数声几块石头飞了过来把堵着铁凝的几个武士打翻似是有意给她开道。

  那座假山的距离至少也在三十丈开外铁凝看不清楚那人的形貌心中想道:“哥哥的内力虽然比我强得多可是平日与他练习暗器他似乎也还未有打到三十丈开外仍可伤人的本领?”心里开始有点怀疑不是哥哥。但反正此人是来援救他们的铁凝也想无须多所推究他是谁了。此时展伯承也正在突围铁凝赶忙过去接应。

  那人的石子改了方向向尉迟俊那边打去尉迟俊手下给打翻了两个。尉迟俊大怒道:“躲在暗处冷箭伤人算得什么好汉!

  有本事的出来与我较量较量。”话犹未了“呼”的一颗石子已打中他的手腕。尉迟俊也算了得反手一挥虽给石子打中却没打着他的穴道。

  可是他的手腕一阵酸麻水磨钢鞭都几乎把握不牢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暗自想道:“一颗小小的石子从这么远打来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道此人的本领看来乃是在我之上偏偏北宫主又不在这儿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先去救火吧。”

  展伯承趁机抢攻也杀伤了几个武士尉迟俊手腕受创制不住他的剑招又害怕那黑衣人杀来哪里还敢恋战?

  展伯承杀了出来与铁凝会合两人一同向那座假山跑去。

  黑衣人一面石阻敌一面也离开了那座假山在前面给展、凝二人带路。

  众武士虚声呐喊可还不敢当真追去。此时东、南北三的火头都已越烧越大满园子的人都向着起火之处跑去。黑衣人却钻入了花树丛中专挑僻静的黑暗的角落逃走。

  黑衣人与展、铁二人都是一身卓的轻功转眼间就把最追兵甩在后面。黑衣人带领他们跑到了一座假山背后四顾无人这才停下脚步。

  铁凝已看出他不是哥哥起初怀疑是华宗岱但华宗岱身材颀长却又与此人不像。正要动问那人已回过头来问她道:“你哥哥呢?”

  铁凝又惊又喜说道:“方叔叔原来是你!嚷你怎么可以抛下聂姑姑让她独自在家?”

  方辟符道:“我就是因为放心不下你们这几个小家伙呀!聂姑姑你不用担心现在着紧的是要找你哥哥他是不是到暖香阁去了?”话虽如此其实方辟符也是十分牵挂家中待产的妻子尤其是想起在路上碰见的那三骑怪客更增忧虑。不过他不愿意两个小的也陪他担忧所以没有告诉他们。

  铁凝吃了一惊说道:“那几处火不是你点的吗?你不是已经到过暖香阁了怎么没见着我的哥哥?”

  方辟符道:“不错那几处火是我点的。但东面那一把火我烧的可不是暖香阁而是暖香阁附近的一幢房屋。那时我已经知道你们这边出事了放火的目的只是想分散敌人暖香阁守卫森严犯不着去打草惊蛇。”

  展伯承连忙问道:“这么说当你在暖香阁附近点火的时候暖香阁那边还没有闹起来?”

  方辟符道:“那儿静悄悄的不像是有夜行人去过的模样。”

  铁凝大为着急说道:“这可奇怪了我哥哥若不是到暖香阁却又去哪里了?我们说好了一出事大家就要赶来会合的。哥哥现在都还未见踪迹哎呀一定是他不知在什么角落也出事了。”

  方辟符安慰她道:“你先别着急待我出去打探打探。你哥哥身具绝顶轻功人又机警想不至陷落敌人手里。”

  铁凝道:“好我同你一起去。”

  方辟符道:“不你们在这里等我。如今满园子都是敌人人多去反而不便。这里地方僻静你们耽着不要走动非不得已切莫动手。”铁凝拗不过方辟符只好依从。

  这时候那几处火头已经快要扑灭了但园子里还是乱糟糟的尤其是暖香阁那边够得上可以向田承嗣请安的人差不多都已去了。但人多势乱也有好处方辟符仗着巧妙的身法随着众人奔跑倒也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田承嗣的手下经过一场大闹都以为敌人已经逃跑了谁都想不到他居然这么大胆非但留在园中而且还敢朝着人多处挤。

  方辟符走近暖香阁没有现铁铮。他偷听那些卫士的谈话也没有人说及暖香阁曾来过刺客方辟符打探不出一个结果心里也不禁有点儿忐忑不安了。

  方辟符心里想道:“或许他是迷了路了。这园子大得很却不知他躲在哪儿。”正自踌躇忽听得有个声音喝道:“什么人?”

  左边闪出一个军官蓦地里一把向他抓下!

  方辟符惯经大敌毫不慌张双掌一圈使了一招“拨云推月”的“推手”要把那人甩开不料双掌一交只觉一股大力扑来如牵似引竟把他这一招推手破了。方辟符不由得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那军官也是晃了一晃接连退了三步。

  方辟符这才吃了一惊心道:“田承嗣手下竟有如此高人但愿铁铮不要碰上了他才好。”心念未已那军官已是又扑过来轰的一声双掌齐。

  方辟符怒道:“你以为我当真怕了你么?”使出一招“云麾飞舞”双掌虚抱接连翻了三个圆圈只听得“啪、啪、啪”三声响过两人竟是功力悉敌谁都不能向前跳进一步。原来方辟符刚才那招“推手”未尽全力是以稍稍吃亏。

  这军官“噫”了一声似乎也是颇为诧异。原来这军官不是别人正是田承嗣帐下的第一高手北官横。他与方辟符接连硬接四掌虽然并不吃亏虎口已是感到有点儿火辣辣作痛。

  方辟符亦自感到气血翻涌但他察觉到对方已是微有怯意随即又是一掌横扫过去北宫横果然不敢硬接向旁一闪使了一招“拂云手”如封似闭用刚柔兼济的手法化解对方的掌力方辟符这一招正是要迫他闪开不待对方还招立即逃跑。那知北宫横是个劲敌若不将他摆脱敌人一拥上来只怕连逃也逃跑不了。

  有几个武士不知厉害跑来拦截方辟符大喝一声使出“大摔碑手”的功夫一手一个把两个武士抓了起来向北宫横掷去。北宫横接下了这两个武士方辟符已是逃进暗处与北宫横的距离拉得远了。

  北宫横气得哇哇大叫:“晦气晦气连一个小贼也抓不住!你们快给我满园大搜!”他虽然气怒交加可是他身负保护田承嗣的重责可还不敢离开这暖香阁只能指挥手下去搜。

  方辟符听得北宫横的说话心中一动暗自想道:“他说连一个小贼也抓不住那么就一定是还有别的‘小贼’来过了那是谁呢?倘是铁铮那倒好了。”

  此时已是五更时分玉免西沉残星明灭眼看就快要天亮了。方辟符暗自思忖:“天若一亮铁凝他们可就不易躲藏了。我不打紧可不能连累他们。看这情形铁铮似乎还未落在敌人手中我且与铁凝、伯承二人先出去再说。”

  且说展伯承与铁凝躲在假山背后他们遵守方辟符的吩咐不敢走动。铁凝心里闷得慌忍不住和展伯承悄悄说话说的当然是有关她哥哥的话题不知方辟符能不能找着她哥哥。

  展伯承一面安慰她一面却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外公的这批宝藏真是不祥之物自从现以来就惹了不少灾殃今日又还要咱们为它大吃苦头。”

  铁凝何等聪明一听就知道他是有感而笑道:“展大哥你可是又想起了龄姐了?依我看罪过不在宝藏灾殃都是贪心的人惹出来的。咱们今日虽然吃了苦头但灾殃最后必是降在田承嗣身上。”

  铁凝这话其实也是借题挥对褚葆龄勾结“外人”谋夺宝试之事有所非议的。不过她知道展伯承十分偏袒褚葆龄她不愿引起争论是以没有点出褚葆龄的名字只是说的田承嗣。

  展伯承听出了她双关的说话红着脸道:“凝妹说笑了这个时候我哪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正说话间忽听得有脚步声向他们这边走来那两个人也不在说着话。

  展伯承记着方辟符的吩咐怕铁凝忍不着要动手连忙将拉进山洞。

  只听得行先那个人道:“已经现五名刺客了一个也捉不到明天可该咱们受罪了。”

  另一个笑道:“你担忧什么天塌下来也有长人顶呢。连北官横都捉不到一个小贼主公要降罪也还轮不到咱们承当。”

  铁凝咬着展伯承的耳朵道:“他们所说的那个小贼莫非就是哥哥?但连方叔叔在内也不过四人却哪里来的五个刺客?咱们再留心听他们的说话。”

  可是那两个人已不再说话了而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这个山洞是人工布置的又浅又窄两个人挤在洞中不免肌肤相贴气息相闻。

  铁凝虽然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但也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女孩儿家。展伯承有生以来除了与褚葆龄之外从未曾与第二个女孩子这么亲近过。他想起从前与褚葆龄相处的情景禁不住面红耳热尽量把身体移开不知不觉就出了微微的声响。

  正是:

  情窦初开小儿女怎堪耳鬓两厮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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