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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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时与桑先生对面坐谈越觉其风骨嶙峋笑态可掬心中更增无限亲切之感!当下欠身道:“小可斗胆请教仙师大名仙号如何称呼?”

  桑先生一笑道:“我名桑羽从道已数百年早先在苗疆玉树屏落身人皆以‘玉树真人’相称只因求道过切走火入魔苦了近百年方得摆脱了缠身魔障;只是那‘小诸天六二法相’却始终难以打透至为苦恼近年来迁居雁荡之后略有进展却又心绪不宁若有所苦!唉——”

  长叹一声他才又道:“你此刻尚未入门自是难以想象俗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能够于始道时保持一分纯洁以后便可少了一分干扰至为重要!”

  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接道:“你的雪鸡烤好了!”言罢双手一拍即见一只烤熟的焦黄雪鸡自空中鼓翅而来!那只烤熟的雪鸡一直飞进石洞就空止住。

  “玉树真人”桑羽用手一指雪鸡徐徐落在杜铁池面前平空定住。

  杜铁池顿时就觉出一股奇香扑鼻当下伸手接住。

  桑真人道:“你就趁热快吃吧!”

  杜铁池告了放肆就手撕一只鸡腿咬了一口只觉得入口奇香当得上香、脆、肥、嫩一时食指大动就口大啖起来!

  这只雪鸡少说也在五斤左右他只吃了一小半就吃不下去了!又不舍得把余下的抛弃。

  桑真人见状微一颔说道:“这里天气甚冷就是放上几天也不会坏你留着以后再吃吧!”

  杜铁池应了一声步出洞外先就着清泉把嘴脸洗净然后找了一片雪莲的叶子将剩下的半只鸡包好这才转回洞内!

  桑真人正在闭目调息只见两道白气一长一短约有手指粗细不时自他鼻孔左右伸收不已。

  杜铁池心中一惊却知道必是一种内家调息功夫!当下不敢打扰正自进退两难的当儿桑羽已睁开眸子两道白气自行消失!

  桑真人微微一笑说道:“不妨事你坐下说话!”

  杜铁池依言坐好!

  桑真人目光注视着他道:“七修真人当年修真洞府隐藏在东山是一个绝大的隐秘知的人不多我和吴嫔却是知道这件事的!”

  杜铁池心中怔了一下!吴嫔就是梁莹莹的师父。

  桑真人一笑道:“我二人表面上不曾明说但是暗自里都知道彼此的心意私下里我二人曾用尽心机各施展搜山法力只是几年下来却一无所获——你当这是什么原因?”

  杜铁池坦诚地说道:“那是因为七修真人的洞府隐藏得过于神秘不易为外人所觉!”

  桑真人笑了一下道:“不是这样!以我二人功力就是隐藏得再神秘也能找出来那是因为七修真人飞升之前在他洞府前设下了一层玄奥的禁制若非是他选中之人任何人都难越雷池一步!是以多年以来我二人虽费心机却一无所获明知那洞府就在这座山上却是不得其门而入!”

  杜铁池心里不胜纳罕嘴里却不便说将出来!

  “玉树真人”桑羽叹息了一声苦笑道:“那吴嫔比我更是心急生怕外人得讯登临来此搜寻乃在北雁荡前后各处设下了十七道禁制.然而百密仍有一疏想不到你竟然会是漏网之鱼!”

  杜铁池不敢插嘴静静地听着。

  桑真人看了他一眼道:“那吴嫔虽属正派中人但是她生性偏激度量奇窄锱铢必较嫉恶如仇自从她得自青城嫡传更加目无余子素来看不起同修各同辈除了有数几个仙长以外她谁也瞧不在眼里是以多年来开罪了许多人直到十年前结仇于点苍山的剑髯公双方比斗结果吴嫔不敌险些丧命为剑髯公‘天蓝神砂’所伤至今元气未复那剑髯公为旁门有数高手之一得道已近千年吴嫔与他有丧子之仇如何能容她活命?为此曾昭告宇内誓要取其性命吴嫔这一次惹了厉害对头偏偏几位正派有名望的前辈仙长皆因为恨她昔日自负过甚俱都袖手旁观不管她的闲事吴嫔赌气之下才悄悄迁居来到雁荡。”

  微微一顿又接下去:“吴嫔来到雁荡是有双重原因的。第一乃是北雁山势奇险她匿居之处极为隐秘暂时不愁为剑髯公所知;第二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了她目的乃在寻找七修真人修真遗址……同时她这多年来闭门加紧练功冀图练成足以克制剑髯公天蓝神砂的‘紫气护体神光”。当然这门功夫并非这么容易练就的她生性急躁凡事都抱定必成的信心绝不接受失败教训!”

  说到这里叹息一声又道:

  “我与吴仙子结识甚早甚知她为人惯于铤而走险又知她开罪了剑髯公如今走投无路乃思加以援手就近照顾不意她生性要强拒不接受反倒厉颜相向为此我二人乃至动手以她道力看不易胜我只是我却深知她太过要强如果再败在我手下恼羞成怒必然其势大变如此非我所愿大违我维护故人之初衷于是故意败在她手上退居后山这样一来才保全了她的面子两下里互不来往乃得相安。”

  杜铁池听他这么说不禁对于面前此人肃然起敬但是却有些不解他何以要对自己说这么多?

  桑羽似乎已看出了他的心意微微一哂说:“你不要奇怪!这些事情我所以不厌其烦地告诉你是有原因的——因为从今以后你的身份将对于我与吴嫔大为不同就整个雁荡来说也构成三足鼎立不可化解的必然性!所以有关我与那位吴仙子的事情你不可不知。”

  杜铁池欠身道:“仙师教诲——”

  桑真人道:“我刚才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要你了解一下今日雁荡所潜伏的危机!基于以上的理由这里随时都将有可能爆一场可怕的劫难——而………

  顿了一下他眸子里射出殷殷情意。“而……”他接下去道:“能够解救这场劫难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吴嫔而是你!”

  杜铁池一惊站起惶恐地伏身拜倒道:“小可一介凡人有何德何能过问此事万祈仙师指示迷津才好!”

  桑真人笑道:“请起来吧!这一拜我万万是担待不起的!”

  杜铁池遵命站起侍立一边。

  桑羽道:“果真你要是接受了七修真人遗留的道统论辈份当比我还要高出许多最起码也得同辈论交说起来反倒是贫道高攀了!”说到这里面含笑容道:“我说此话并不虚伪有朝一日贫道还需杜小友你加以援手才得渡过难关呢!”

  杜铁池大为惊异骇然道:“仙师指示迷津有朝一日小可果能为仙长尽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玉树真人”桑羽禁不住面上一喜频频点头道:“小友心性敦厚诚内外有此一说贫道亦足感盛情了!”

  杜铁池慨然欠身一礼说道:“小可一介凡人及今屡见神奇已决心排除万难进修仙业只恐天资驽下尚祈仙师垂怜——罗致门墙……”

  “玉树真人”桑羽哂道:“不要再说了!——我与你说了半天你居然无从体会。”

  说到这里微微地闭了一下眼睛运神略思不过瞬息之间他又睁开眸子道:“这就是了你此刻不脱凡俗须待七日之后拜饮灵石仙液之后才开愚顽一切前因后果是时自知此刻与你多说无益!”

  叹息了一声他又接道:“七修真人当年领袖群伦声名之盛自非你此刻所能梦想而属意于千年之后今生的你这其中必然与你有不可化解的宿缘真人的真知灼见继千年而后乃能显现仙法无边深泽广被怎不令人大兴叹息!”

  杜铁池情知桑真人所说必系真情只是以他目前的智慧却是无论如何难以想透。

  桑羽微微笑道:“北雁后岭绝峰之白猿原本共二十七只后为吴嫔所豢养之黑猿杀之过半那些黑猿照理是说打不过白猿的那是因为它们身上系有吴嫔所绘制的山行护符是以白猿才会吃了大亏后为我无意现乃暗中行法将黑猿符咒破坏那些黑猿才会失去了宠恃只是白猿却所剩无几!”

  提起这件事桑真人大生感慨。

  他娓娓道来:“我与前山吴嫔早先俱不知这些白猿竞与七修真人灵居洞府有关说起来这件事实在很微妙也很偶然!”

  又是一件杜铁池大感惊异闻所未闻的事情。

  “玉树真人”桑羽含笑道:“方才我推算你当在‘辰’时进入洞府按仙律乃属大吉之数现在还早不妨与你谈些闲话。”

  顿了顿他才笑道“这些白猿出现俱非偶然说起来也都与当年七修真人有关?”

  他慨然叹息一声又道:“这件事还是我偶然自老友小仓神君所收集的一本《群仙典籍》中所看到书中记述当年七修真人在括苍收伏两只白猿事才使我灵机一动联想到本山的这些白猿!”

  杜铁池心中一惊说道:“莫非真人以为这些白猿与当年七修真人所豢养的两头白猿有关?”

  “岂止有关?”桑羽微微一笑接道:“经过我详细考据的结果目前本山的这些白猿就是在一千年前七修真人所豢养的那两头白猿的后裔。这些都是在一个偶然机会下被我所现!”

  杜铁池心里一动他细想了一下认为果然有此可能!

  桑羽道:“当年七修真人飞升之前二猿已深有道行七修真人必己关照二猿要小心看守门户不使外人现是以二猿也以此传家直到今天为止这些猿类也都恪守着它们祖先传下来的任务十分认真地执行着这项使命!”

  杜铁池一怔道:“可是小可却是被那些白猿所导引才找到了那座洞府的!”

  “不错!”桑真人微一点头说道:“这就是你的缘份了我也正是因为看见你与那些白猿相处融洽才断定你必然已经现了七修真人当年修真的洞府!”

  说到这里他叹息了一声又道:“不久以前我擒到了一头大白猿要它带我去找寻七修老前辈的洞府不意那头老猿执意不肯后来为我法力所迫。不得不勉强从命谁知在途中它乘我不注意之际竟然自堕深渊而死那一次事后我才想通了这个道理!”

  他冷笑一声接着又道:“前山的吴嫔必然也现了这项隐秘居然用尽了苦心也擒到了两头白猿一心想豢养熟悉之后再令它们带路去搜索七修洞府谁知二猿品性刚烈居然绝食而死以全节义!”

  顿了顿桑羽接道:“如此一来我和吴嫔才注意到这些白猿的贞烈只是再想擒捉已是不易即使是擒到手里也是妄然我倒是死了心了吴嫔却不然无时无刻都在搜索着这些白猿的踪迹只是并没有用因为这些猿类早已由一代因循相传学会了躲避人类的方法平素活动范围也都在七修真人所设有的禁制之内万难窥出端倪!”

  他显然曾对这些白猿研究过一段极长的时间否则万难知悉得如此清楚!

  像是自嘲似的他微笑了一下。

  “直到昨天我正在静坐之时隐约听得猿鸣之声一时好奇前往观看才觉到黑白二猿相互对搏白猿因数目较少吃了大亏那些黑猿显然是为吴嫔所差前来诱捉白猿吴嫔自从收服这些黑猿之后曾传授过它们技击之术是以这场对搏白猿自是吃了大亏!”

  他冷笑着道:“——及我赶去之时才觉到白猿已死亡大半仅余四猿尚在拒死力拼是我不忍正待施法略予援手之际却见你在一白猿带领之下竟然来到了现场经你出手助阵之后才逐渐扳回了颓势我因见你剑法精熟生怕你将黑猿杀戳过众引起吴嫔不快才以吹竹声将黑猿惊走!”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才又接道:“待我将那些黑猿引走之后再回来时竟然失去了你们踪影前后不过瞬息之间我的观察之力不谓不敏锐居然会查不出你们丝毫踪影大是令我不解后来经我静心推算结果才知道你与白猿之间的邂逅绝非偶然从而断定你与七修真人之间宿缘一定很深事实证明果然不错!

  杜铁池这才想到那日吹竹声原来是他所为这时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大为惊喜惶恐。

  他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竟然会有如此福泽可是这些话出之桑羽之口却又断然不是戏言一时百感交集却不知何所适从。

  总算他福至心灵当下向着面前桑羽深深一拜道:“弟子愚蠢实在想不透其中奥玄请仙师指示迷津才好。”

  “玉树真人”桑羽一笑道:

  “小友如此谦卑来日必成大器七修老前辈既对你有此一番安排必有深意以我法力一定要将小友你与七修前辈这段因果参透当然并非不能只是未免对前辈不敬如有意外更是罪过是以不便说得太露骨。”

  微微一顿他遂又道:“也罢我想七修老前辈千古真仙无所不知既容我居住在此附近未必全无缘份——这么吧我暂且陪同你共至他老人家洞府一看究竟再定道理吧。”

  杜铁池大为兴奋高兴地道:“多谢仙师开恩弟子前头带路了!”

  桑羽道:“你也不要高兴太早七修真人乃前辈真仙能知千古未来之事贫道是否有此荣幸得至其昔日洞府尚还不知万一无此缘份却也是爱莫能助一切须靠你的机智福至心灵了!”

  杜铁池躬身道:“弟子知道!”

  桑羽这才自蒲团上站起微微点头道:“入山的时辰倒是差不多了你我去吧!”

  说罢向外步出。杜铁池跟随在他身后出得洞外。

  “玉树真人”桑羽手掏仙诀向空中虚划了一下顿时闪过一片霞光。

  光华乍闪即收杜铁池定目再看时不禁大为骇异原来面前洞府已然消失原先洞府地方居然换成了一片苍茫云海。

  桑羽行法闭门之后又在前后左右各指了一下设下了禁止这才含笑道:“雁荡为海内三千六麻湖天福地之一时有妖人宵小窥伺不可不略加小心!说罢左右打量了一眼问杜铁池道:“你可记得此去那洞府的路径么?”

  杜铁池看了一下茫然道:“弟子屈察竟然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桑羽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我可以带你到那日黑白两猿搏斗之处再怎么走可就不知道了!”

  杜铁池道:“弟子省得!”

  话声出口即见桑羽袍袖挥处面前红光大显和先前来时一样转侧之间已经来到了另一处地方。

  杜铁池身形站定之后四下认了认才觉到二人立身之处正是那日黑白两猿交阵的翠岭青谷只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生了。

  他明明记得前面不远穿过松林即是一堵耸立云天之间的高峰其下就是万丈深渊而此刻松林依旧却不见了那堵高插入云的石峰。

  桑羽显然已经觉了他的面色有异不由含笑道:“怎么了?”

  杜铁池匆匆跑入松林向外看了几眼奇怪地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这里有座山峰怎么忽然又没有了!咦——”他四下里张望着实在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玉树真人”桑羽却似已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他微微笑道:“我去去就来你再看看是否有异。”说罢身形微晃已失踪影。也就在他身形方自消失的当儿眼前景致即为之一变等到杜铁池眼睛再移过时前此所见的巍峨高峰霍然就在眼前。心里一喜忍不住脱口叫道:“仙师请回我看见了!”

  那里知道话方出口那座山峰倏地又失去踪迹同时眼前红光一闪“玉树真人”桑羽去而复返已站立在眼前。

  杜铁池大为惊惶桑羽却似早已料中脸上现出一片泰然。他目注着杜铁池道:“你有什么现。”

  杜铁池呐呐道:“怪事——仙师你一来情形又变了!”

  “玉树真人”桑羽轻叹一声微微顿道:“这就是了咫尺天涯可望而不可及这份难得的仙缘是属于小友你一个人外人无福分享你需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了前辈真仙对你的一番期望三月之后贫道当来此处候你你自去吧!”

  杜铁池依依难舍还要再说。

  桑羽喟然道:“小友不要再多说了今夕何夕万一错过了七修前辈的这番恩泽岂不可惜?一切只有靠你自己的缘份贫道无须多言也无能为力我会赠你八字真言你牢牢记住必有大用!”

  杜铁池欠身道:“弟子恭聆恩训!”

  一刹时他面色红润如沐春风。

  桑羽遂即口宣八字道:“专诚致一金石为开!”言罢左手微伸红光猝闪已失踪影。

  杜铁池伏地恭敬地拜了三拜这才站起身来心里忧喜交加难以自己。然而当他目光再视过竹林时却觉到那堵高插云层的山峰赫然又在眼前。

  他忽然明白了。必然是七修真人仙法无边缘份的遇合亦只限自己一人即有半仙之份的桑真人亦难以沾边得窥堂奥!诚然是不可思议!

  他面对着这番恩泽非同小可哪里敢丝毫掉以轻心?当下把身上略事整理了一下怀着一番忐忑兴奋的心遂即向峰前步去。他心里先时仍有顾虑生怕眼前景致再变。谁知一直来到了面前亦是原样!很容易地他找到了那片断崖峭壁在那里现了那棵古松树。穿过了树洞即来到了那道迂回的壁间廊道!

  一切俱和昨大的情形一般无二!

  伫立在壁廊中间前望着开阔的云海、断壁、残虹、老树、昏鸦交织成一片清新脱俗而从来未曾体会过的心情!

  “人间仙境”当之无愧!

  面对着这等壮观的景致杜铁池在心灵深处仿佛也有了前此未有的微妙感觉一刹间他心里充满了自信与喜悦。

  一声清亮的猿啼异常尖锐。

  就在杜铁池恍然惊释的当儿两只白猿已来到了他面前是大白、二白。两只白猿乍然觉到杜铁池欣喜不已接二连三地出啸声顿时就由山壁道间奔出了许多小猿!不久另两头大猿三白、四白也来了一时更形热闹!众猿围绕着杜铁池前后蹦跳叫啸不已现出一片欢欣鼓舞神态!

  杜铁池与它们玩耍了一刻才向着七修真人的那座洞府走去!

  他这一次来心里事先已经有了准备打算在这里停留一个时候。有一个他不甚了解的问题!一座空旷无人居住的石洞究竟对自己有些什么居留的价值?

  这个问题似乎并不能马上获知答案必须先静居下来才能慢慢体会出来!

  杜铁池与那些白猿玩了一会觉到一个奇怪的事实那就是这些白猿尽管是调皮得很可是一入石洞却现出安宁神态除了几只小猿不甚老实其他各猿都不再高声嚣啸!而且杜铁池也注意到它们起居的范围也只限于最前的那间洞室无论大小各猿绝不擅入二门之内!自然从第二间起的两间石室也许是光线都太黑了不适宜它们活动!

  在嘻玩一阵之后四只大猿离洞外出几只小猿都跑到廊子里去晒太阳。

  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

  杜铁池先在前堂观看了一阵又仔细地看了一下墙上的那些雕像由于是男女二人的共同坐姿他自是无从体会只是觉得这些石雕雕凿得维妙维肖顾盼传神!

  自然这些“合籍双修”的上乘道法图解非他目前所能领受知道的!

  他料定图解中的那个年轻羽士必是这座洞室的主人——“七修真人”那个妙龄道姑必系其妻室七修夫人了自是不可失礼!于是重新跪好恭恭敬敬地分别叩行大礼这才向第二间石室步入!

  这间石室内除了一个打坐的石墩之外就只有一个矮平的圆桌似乎别无他物。

  他站在室内中央四下打量着似乎不如昨日来时那般的模糊只见四壁石质皆为暗红色室顶中央石质却是浅白色却有正反不同的回旋纹路。

  这些纹路初初一见必定会误认是石质本身的颜色但仔细辨认之后才知不是的。

  杜铁池博读群书也颇通晓易经有关那些看似虚空的八卦太极阴阳五行生克易理也井非全然无知经他仔细辨认之后倒觉得这些图纹很有点意思似乎其中含有深湛的道理!

  他坐在正中的石墩上再仔细地向四壁上观看过去这一次又为他现到了一些东西!

  原来四面石壁上有三面隐约雕刻着一个人的坐姿由于那人相雕刻在原本就黝黯的石质上极不易为人认出。

  须知杜铁池今晨自服食梁莹莹所赠予的“冬果”之后一时元气大为充沛目力更见奇佳。他本来就内功深湛擅调息运神此时定心细观之下壁上细微可见!

  被他所现的这个坐相显系同一个人因为不曾着色石质色泽又系黯红如非特具智慧凝神细阅简直不易看出!可是一经认出之后却就越看越真栩栩若生!

  三个坐相三种姿态!

  第一个是正面的叠膝坐姿!

  坐者双手按膝头颈后仰一双肩头紧收着收腹拱背想象中该是一个吐气的姿态!

  第二个坐相是一个侧坐的姿态!

  坐者右手插腰身躯却向左面力弓下去看上去头已着地似乎全身无骨模样!

  第三个坐姿却是一个背相!

  虽然看上去是一个背影却是大有文章!

  三具坐相全系赤身露骨全身上下不着寸缕是以身上每一根骨骸甚至于每一块肌肉都能清晰在目!

  即以这第三个坐相而论虽然是一个背影可是杜铁池却可以肯定地知道图中之微妙全在背后所现出的那些骨骼!

  每一根骨骼都清晰在眼似乎都有极为特殊的姿态在着力!

  这间石室别无其他就只有这三具坐相!

  四壁上有三面显示着坐相剩下的那面墙上却是满目凄凉像是被人用刀斧劈砍过到处都是残破的痕迹地上也散满了碎石粉屑!

  杜铁池看了半天也摸不清是什么道理!

  他于是站起来步入第三间石室——最后的一间也是最黑暗的一间!

  这一间石室显然比第二间要黑得多也要大得多室内陈列着大小高矮无数根石柱。

  这一点却使得他十分困解。

  可是毕竟他此番遇合不是偶然“福至心灵”对他来说确实屡证不爽!

  一个念头电也似地自他脑子里闪过!

  ——他忽然想到:如果眼前这些长短不一的石柱是一些高矮不等的石座就好了!

  心里有个奇怪的念头再看眼前的这些高矮不一的石柱子果然就像是供人叠坐的石砖了!

  他立刻试着在其中最矮的那一砖上坐下去!

  果然不错!

  他只觉得那石柱顶端的宽平度正好容纳下一个人而且石面虽然有凸凹之处深浅适度坐上去舒适极了简直就像是为自己所设计的一般模样!

  杜铁池心里一阵喜悦立刻再试坐向第二砖亦是如前砖一般模样!只是高矮与坐姿的朝向不同罢了!

  他不禁又感到纳闷了!

  “这是为了什么。”

  ——心里这么想着越是不解!

  因为既是供人坐的石砖何必设下如此之多?如果是同时供多人聚坐也是欠通因为那样似乎应该置得一般高矮才合情理何必一根高一根矮?哪有这等待客的道理!

  这么一想他可就更糊涂了。

  在这间石室内他停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却怎么也想不透这个道理真是懊丧极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仍然是想不通这个道理只得踱出石室!

  白猿都已经回来了在第一间石室之内相拥对眠——天早已经黑了!

  杜铁池也不知道在石室里关了多久算计着时间必然已经过了午夜因为他肚子又饿了。

  白天吃剩的那大半只鸡还在他拿出来就着清泉又吃了一半!

  阵阵冷风吹进来!

  当空是一轮明月!

  在空旷的前庭他徐徐踱着步子只觉得天地万物一切都静极了。

  这座石府所选的地势实在是太妙了由此前眺非但是云天一览无遗似乎更能上邀天宠那轮冰月看上去好像就垂在头顶上百十丈处几颗寒星座标分明更似纵身可攀!

  如此纵目浏览只觉得心胸畅快极了。

  站在这里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却似有一番奇特不平凡的感释!

  很快地先前的懊恼、困躁一扫而净!

  前庭正面一树软藤花下设有一樽平削的树根显然是供人坐息用的!

  杜铁池忽然觉到除了前室的几个石鼓之外其他可供坐息处皆为供人静坐参习之用!

  眼前这条木根也不例外!

  杜铁池就在这条木根上盘膝坐定调练了一阵内功!

  他心知这些白猿一定起身很早自己既打算住在这里就一定要配合它们起居!再者他也有些累了于是返身入室!

  这间石室内还有一个石桌子空着。

  他略为整理一下铺上一块兽皮就倒睡其上不久就沉沉入睡!

  他早已习惯了早起!

  这些猿类更较他起得早!

  东方不过微微透出了一点点白意这些白猿俱都起来了杜铁池忙自起身却见两只大猿正把日间所采摘的山果分给幼猿他也分到了两只“雪桃”!

  那是本山的一种特产实大而圆肉厚而汁甜吃下一个已经觉得很饱了。

  吃完了桃子这些白猿叫嚣玩耍一阵之后才相继呼啸离开外出!

  于是整个山洞里现在就剩下杜铁池一个人空气顿时就静寂了下来!

  杜铁池巴不得这些家伙都出去好一个人静心研习壁上图解。

  他面朝东方紫气参照着梁莹莹所借给自己的那本“青城秘芨”行了一阵吐纳之功。

  果然仙家宝籍不同凡响!

  杜铁池只是参照一二两图就着那些维妙维肖的动态图解运行了三、五遍即感觉到遍体生春仿佛全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汗毛孔通统都张了开来说不出的一种舒适意态感觉!耳聪目明全身上下更似充满了活力内劲。

  他初试神仙法籍内心充满了兴奋!把一本青城秘芨反复研习爱不释手!

  忽然他脑子里兴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我何不把这本青城秘芨与那些石室内的壁刻共同对照参习!”他在想这么一来很可能收到“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功效。这个念头不过是闪电般地由脑内闪过却觉得十分有理!

  当下他不假深思遂即手捧着这本青城秘芨向石室之内转入!也许当真是福至心灵——他并没有急着走向第三间石室却在第二间石室内停留下来!

  前文曾述说过这间石室内一共只有三个坐相分别为正面、侧面、背面三种不同的坐姿!

  杜铁池坐在正中的石墩上分别打量着这三具坐相然后随着翻动手中秘芨。他每翻一图页遂即思念着莹莹所传授的口诀用手向书面上一指青光闪烁里即现出栩栩若生的画面然而这些画面似乎与眼前壁上的三具雕相有所不同好像难以牵联在一起。

  杜铁池心中正自懊恼无意中眼光一瞟着眼在第二具也就是左面的石墙上。那幅浮雕是一个侧面的坐姿一手插腰身躯向着一个方向力弯下去!

  这个浮雕井无什么特别出奇之处!只是看在杜铁池眼睛里却似心中怦然一动。妙在他手中的画册所翻看的那一页也正巧是一个侧坐的姿态!

  杜铁池心中霍然一喜立刻注目画面!

  前文曾经说过这本“青城秘芨”的画面极其生动每一个架式皆是由一连串生动的画面所串连构成举手投足妙若生人——

  画面的开始原本是一个直坐的式子可是当杜铁池眼光注目其上的一刹无巧不巧的正好着眼在那画面人一个弯腰的势子!妙在这个弯腰的势子竟和壁上那个弯腰的势子看来极其相似!

  不过是瞬息之间画面像闪过一切又回复到原来形状!

  杜铁池顿时有所省悟他的眸子直直地注视着手上的画页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欢喜!霍地站起身来动手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这么一来就和壁上的图解十分酷似了。好在仙府无人大可不必顾忌其他一切!

  他遂即照着手上青城秘芨的图像由原始第一个势子练起只是每当他练到弯腰如壁图的一刹立刻会觉得腰眼上一阵疼痛!

  那种疼痛的感觉就好像是拧了筋一样虽然只是极短的一刹却极其敏锐剧烈!

  如此练了三四次每一次都是一样只要练到那一式上准定会猝然出如先前疼痛的现像!

  阖起了手上的秘芨他独自个了一阵子呆目光再向壁像上看去忽然注意到壁像上所显示的那个人一只脚是屈起来的。乍看上去像是盘叠双足其实却不是的!那人的一只脚却是由腿下插进去叠坐在尾椎骨下!

  ——这一点的现使得他心中一动当时依样照来哪里知道就只是这么一点点的改变顿时使得他身上起了玄妙的转变!

  他只觉得一股热气直由丹田升起来刹息间已经遍布全身;当下依照着先前的动作再做一遍果然前此的疼痛感觉已经不复再现!三、五遍之后全身大热遍体汗下。

  整一个上午他都在融汇着这间石室内的三幅坐相经过他参合那本“青城秘芨”研习的结果简单的三式坐相演变成了二十一种的基本姿态他确信他已把握了这三式坐相的重心以后将是进一步的勤习探讨工作了。

  当下他穿好了衣服来到了前室。想象中那群白猿一定都回来了谁知竟是一只也没有非但是老猿连小猿也没有一只!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本想到外面找些吃的可是心里记着“玉树真人”桑羽的嘱咐知道这三个月对自己太重要而眼前自己所栖身的这座七修真人洞府更是一个绝大的隐秘一旦为外人所窥知势将惹上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自己眼前功力根本谈不上对敌还是少惹事的好!

  这么一想立刻就打消了外出的念头。可是肚子饿的问题却要急待解决。

  石室一角贮置着一些黄精、乌只是想系年代过久早已枯萎了。

  杜铁池试着用小刀削开一个咬了一口干枯乏味不得不吐掉心里正自后悔早上何以不从那白猿那里多要上几个桃子这时也就可以将就着当一顿饭吃了!

  愈想愈饿肚子里咕咕地直叫一双眸子情不自禁地四下瞧着想能意外地找些吃的东西。目光视处却觉到侧面石峰壁上开着一些白色的小花——滋生着一些角状的肥大叶子!

  杜铁池心里一喜!他立刻就认出这些是野山芋所开放的白花!

  过去五年里这种野山芋他吃得多尤其是放在干柴炭里烘烤过后吃起来特别香。

  只是眼前这些野芋满生的地方距离这座洞府总有十来丈远近而且看上去危险得很!芋花是由石缝隙里挺生出来的要想采这些野芋势必要涉险攀上石壁方可!

  几经打量之后他才现了几处可供落脚附手之处当下把心一横干脆把鞋袜脱下来把一柄小刀含在嘴里袖子挽起来先在附近不太高的安全地方试爬了几下觉得不甚困难这才敢大胆地向野草滋生处爬游上去!

  他内功轻功俱佳五年山居的生活这类事情也并非没有经历!只是都不似这一次那般惊险罢了!当下他真力内敛把劲力聚集在双掌与足心施展出“壁虎游墙”的轻功绝技一路地揉升上去!

  如此每行三、五丈就定下来看看情形找着落脚之处先喘一口气再向上游!

  这种方法果然有效只是险也险到了极点!

  先前他只是站在洞前向上观看虽然倒不觉得十分的高这时身子一路附壁上游之后才体会到自己所附身的峭壁敢情下临深渊上接霄汉当真是高过千仞一个失足坠下怕不立刻摔成了肉饼。

  只为贪口腹之欲涉身万险的确有些不值一时心里真有说不出的后悔!却又奈何总不能半途而废如同船到江心来去都是一般的远近!

  说不得只得硬下心来一步步地往上面硬爬!

  天风冷冷砭人骨髓!正午的阳光照射着正面的冰峰由峰上近射迂回而至的光华更是逼人视觉令人眼花缭乱。

  杜铁池内心真是叫不迭的苦!所幸那些猛袭侵体的风力固然是奇冷砭骨却帮助他把身子紧贴向山壁如此一来倒增加了一些稳固的定力。

  如此上行了十六七丈已可用手攀向野芋生处。他先固定好脚下然后抬手攀去!

  一片浮云正好遮在芋花上。

  想象里芋花之上必然是更高的峭壁其实却是大谬不然。就在他手势方自向上一攀的当儿出乎意料的上面居然像是一块平地!杜铁池心里一惊同时时腕上着力已把整个身子收了上去!

  一点都不错!

  呈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块向阳的平台地方!这块地方虽然不大却也有两丈见方容纳他一个人是足足有余!妙在这块平台崖地上滋生着甚多野芋花色甚多。白的黄的红的各色都有!

  杜铁池这些年来山居对于野生植物认识得很是清楚。此刻经他细认之下竟然多的是黄精、乌、百合、野芋。

  这块两丈见方的向阳平地几乎没有生长另外的东西全是可供食用的植物!

  杜铁池大为欣喜!他知道这类吃食对于修道练功之人大有裨益当下先挖出了一个乌削了皮生吃下肚只是苦涩不堪肚子饿了也顾不得许多。一个乌下肚已饱了一半。

  当下他脱下了一件外衣又挖了六七个黄精野芋一并包好心想歇上一刻再返回洞府。抬头看看当空的几片浮云伸手可掏透过云层再向上仍有数十丈高下才到峰顶!

  左面是另一座山峰!似乎与自己落身的这座山一般高矮妙在这两座山峰紧紧依附着同伸共展下面地方连为一体直到千百丈高处才分出岔口!

  二峰之间的这道缝隙宽约半丈高个子的人分开手足勉强可以两边抵位。一道瑰丽的阳光正好投射下来清晰地照见这道缝隙由此透视过去却又是另一番气势!

  一只乌鸦“呱呱”连叫两声向着那道缝隙之间拍翅飞入!

  杜铁池打量着这番山势真有惊心动魄的感觉!

  他实在有些想不透何以这只乌鸦竟然择巢在千仞峭壁之上?

  这个念头还停留在脑子里未曾转完耳中又听得再次的鸦鸣声那只先前所见的乌鸦又自飞出。“呱呱”两声之后这只看来较寻常乌鸦要大得多的硕大黑鸦一个低飞回转竟然由杜铁池头顶上掠了过去!等到杜铁池注目看时它却又投身在那道山缝空隙之内。那只乌鸦显然在山缝里更不安宁叫声益加剧烈“呱呱”之声震得人耳鼓麻!

  杜铁池听得心烦气躁不由自地上拣起一粒石子心里盘算着这只讨厌的乌鸦不出来则罢要是再出来惹厌说不得就赏它一颗飞蝗石叫它知道厉害。

  心里想着却听得鸦鸣声更觉刺耳!

  这种鸣声绝非寻常——

  也许是荒山寂静这只乌鸦从来不曾目睹过人类是以乍见生人引为怪异才会这般地叫个不停!

  杜铁池正自纳罕陡然间那阵刺耳的鸦鸣之声忽然中途止住——却传出了一声清晰的叹息之声。荒山寂静这声叹息之声他听得格外清晰。

  就在杜铁池大吃一惊当儿由那道山缝之间却再次传来苍老的一声叹息!

  一个人用着低沉微颤嘶哑的声音开口道:“怎么不说话?敢情你是个哑巴?”

  杜铁池心里禁不住一阵急这才知道敢情这些黄精、乌、野芋、百合并非是野生的而是人家栽种的!

  何以会在这里种植这些东西?这个人怎地生存在这孤顶绝峰?

  这些个问题一刹时围绕着他简直使得他有些惊惶失措一时更不知如何置答。思念未完一阵乌鸦的鸣叫声再次在耳边响起。随着杜铁池目光抬处那一只讨厌的黑乌鸦竟然再次鼓翅飞出。

  杜铁池原以为它仍若先前那般地在空中翩跹飞行却未曾想到这一次可不是这样。

  他耳中的鸦鸣声方自响起却只见那只硕大乌鸦鸣叫着劈拍振翅有声地直向着杜铁池面前飞过来!

  杜铁池做梦也不曾想到一只乌鸦竟然敢向人施以攻击!一念方兴那只乌鸦已飞临面前。

  在一阵刺耳惊心的鸦鸣声里这只乌鸦竟然用它尖锐的长嘴直向杜铁池的右眼上啄来。

  杜铁池何能容它猖狂?当下他怒叱一声:“大胆!”

  右掌拍处用“妙手翻天”掌势手掌上暗骤真力一掌向着这只乌鸦身上拍去。

  在他想象里这一掌必定能击个正着以自己掌上功力小小一只乌鸦必将会拍成肉泥。

  其实却大谬不然!就在他掌势方自向下一落的当儿那只乌鸦“呱”的急鸣一声身躯落地一个侧转竟然滑飞出十数丈以外!

  乌鸦的利嘴虽然不曾啄中他的眸子可是那张开的翼梢却扫中了他的右颊。难以想象出一只小小的乌鸦竟然有如此强劲的力道当真是不可思议!

  杜铁池顿时就觉出右颊上一阵子炙痛宛若火燎一般!他不禁为之大怒!

  那只乌鸦就空一盘旋第二次向他俯冲过来。这一次势子更急叫声益烈!想是前次未曾得势这一次它却改变了战略方式改直冲为侧袭。像是一支箭一片狂风中的桐叶——简直是快得出奇!

  随着那扁毛畜牲一声尖厉的鸣叫这只乌鸦翩跹的身子已由左侧方霍然欺近。

  “劈啪”一声——

  想是因为前番已经尝到了甜头!这只乌鸦却改用另一只翅膀直向着杜铁池左边面颊上拍来。

  杜铁池有了前番经验自然不会再容它得势。他身子霍地向下一矮右足突地向前一跨步身子却猛然向后一个倒仰!

  这一招由于时间步位拿得极准恰到好处居然使得这行乌鸦变势不及那么快的势子也扑了一个空!

  杜铁池恨透了这只扁毛畜牲!决心要给它一个厉害!是以就在这只乌鸦一式扑空之下他冷笑着叱了声:“去!”随着他的身躯霍然向前一弯右手二指陡地叉开来用“剪梅指”的手法直向着这只乌鸦背上力扫过来!

  这一招较前一手可要高明多了。“疾”“快”“准”!

  杜铁池昔日练习这一招时曾经手毙过一只掠空而过的蝙蝠!

  眼前这只乌鸦的度似乎还要快过蝙蝠然而要想全身脱离却也是不易。逃过了头逃不过背逃过了背却又逃不过尾。不错杜铁池的双指正好点在了乌鸦的尾梢上!

  只听得“呱”的一声急叫!

  乌鸦负痛尖鸣一声全身就空一个急翻散开了满空的羽毛一下子摔落在地面上!只见它两翅力拍掮起了满天泥沙!

  杜铁池正待上前擒住它时它却尖叫着又自挣扎飞了起来!

  只是看起来身体显然已不若先前那般的利落了歪歪斜斜地在天上飞着。

  就在这时赫地一个人陡然由山缝里纵身而出!

  杜铁池耳中仿佛听得铁链子“哗啦”一响一条人影已就空直坠了下来。仿佛天空中光华闪了一闪。

  总之就在杜铁池什么都还没看清楚时那个人已站在自己面前!

  一个蓬头虬髯的魁梧汉子!这人黄黄髯看上去连眼珠子都是黄的身上还穿着一袭黄衣足下是一双黄麻鞋。“黄”!全身上下简直无一处地方不是“黄”的!

  这样的一个人已经够显眼了偏偏是那般的魁梧简直像是猛张飞一号的那么一个人物!虎背熊腰豹头环眼紧压在眸子上的两撇黄眉就像刺猬似的尖锐如针身体极高看上去没有八尺也足有七尺开外!

  这样的一个人物的确是太少见了!

  杜铁池乍见此人可真是吓了一跳!

  然而当他再看得清楚些时可就更加吃惊了!

  原来眼前这个魁梧大汉右足踝上竟然系着一条粗若儿臂般的赤红铁链子——

  使杜铁池惊心的非止如此!

  更有甚者——那条铁链子竟然烧得赤红一经着地滋滋!连声响着泥土地上冒着片片白烟。

  那汉子岂能会不感觉到痛苦?

  杜铁池注意到了那只有足踝上早已被火链烧得都成了焦黑模样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块黑炭模样惨不忍睹!

  也许是长年累月这条火链子都是红的那汉子的痛楚可能早已经麻木了那条腿居然尚能行动自如不能不谓之为“奇迹”!然而无论如何面对着这样的一个人岂能不吓煞?

  杜铁池惊得后退了一步!

  空中乌鸦怪声叫着翩跹着遂即落在了那汉子肩头之上张着一张尖嘴叫声更为凄烈似乎在那汉子耳畔诉说着什么似的。

  黄大汉狞笑一声探出一只手来伸出了有若胡萝卜粗细的一根手指。那只乌鸦遂即纵身跳落在他那根手指头上人鸟正面相向乌鸦叫声更为凄厉!

  黄大汉听了一阵冷笑道:“你自己临阵不小心怪得谁来?且先回去等一会我再看看你的伤死不了已是万幸了!”

  乌鸦偏头听着似乎对那汉子的话大不满意头上的一丛角毛直耸起来呱呱又叫鸣起来。

  黄汉子不耐烦地道:“去去!少惹我讨厌!”手势一翻已把指上乌鸦抛了出去!

  那只乌鸦低飞厉鸣一阵之后才径自转飞向那道山缝之内不再出来。

  杜铁池还是第一次见过人鸟通话心里大是奇怪。再者这汉子的突如其来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不禁使得他惊骇交加!

  黄汉子脸上兴起了两道极为深刻的怒容!并不仅仅是“怒”更多的是“惊”!使得他想不透的是百十年来这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人——

  “人”——?

  在他记忆中“人”这个字这个毫无意义的名词可能早已是记忆中的化石了。

  此时!

  此地!

  这个人!

  “啊——”他心里几乎在呐喊着:“太不可能了!”

  然而这个人——杜铁池可不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吗?

  这是绝不能置疑的!

  黄汉子在经过内心一番挣扎之后脸上的怒容显然缓和了许多——

  “你是谁?”

  “杜——杜铁池!”

  “是干什么的?”

  “我……”

  杜铁池镇定了一下抱拳道:“兄台是……?”

  那汉子“哼”了一声一对黄眼珠子在他身上骨碌碌一阵子打转。

  “兄台?”他冷笑着道:“你有多大的年岁?居然与我称兄道弟!”

  “这——?”杜铁池楞了一下道:“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

  “怎么称呼我——?”那汉子嘴里学着他的口气哼了一声道:“称呼我爷爷——老祖宗都不为过!”

  杜铁池不由一时大怒冷笑一声道:“你我素昧生平怎地一见面就如此欺人?”

  说时他真力内敛只要对方再出口伤人他就打算马上给他一个厉害!

  幸好这个人并没有再说出更刻毒的话来。

  听了杜铁池的话他咧开一张大嘴嘿嘿有声地笑了起来露出了白森森的一口牙齿——由外貌上看起来他大约在四十上下偏偏他“语不惊人死不休”——

  笑声一落他一双手托着下巴道:“小家伙你当我存心占你的便宜么?”

  一对黄眼珠子在杜铁池脸上转着:“说!你看我有多大年岁了?”

  杜铁池“哼”了一声摇了摇头不予置答!

  黄汉子一笑说道:“我说是你爷爷老祖宗一辈的丝毫也没占你便宜老实告诉你吧——”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晤”了一声眼睛看向杜铁池。

  “今年是什么年份了?”

  杜铁池看他问得诚恳不便不答。想了想他才说:

  “今年是大明武宗正德四年——”

  “啊呀——”汉子叫了一声睁大了两只眼惊讶地道:“你说什么——大明?成吉思汗忽必烈那个蒙古鞑子打下的天下——大元朝亡了吗。”

  杜铁池大吃了一惊。他仔细地看了一下他的脸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

  忽必烈也就是“元”朝的开国皇帝即元世祖在位三十五年其后下传五帝至“顺帝”共为九十一年后才接本朝太祖朱元璋皇帝再后历经各帝才至本朝的“武宗”皇帝。

  把两个朝代的年代细一盘算起来杜铁池的脸色猝然变了。

  黄汉子睁着两只大圆眼道:“你怎么不说话?当真元鞑子完蛋了吗?”

  杜铁池冷冷地道:“你是真心相问?还是信口胡说?”

  “当然是真心问你!”说着他狞笑一声抬了一下脚上的锁链子“哗啦”地响了一声。

  “小家伙——信不信由你!”

  他指着足踝上的这道链子道:“这道链子就是铁木真忽必烈那个蒙古鞑子侵犯中原张弘范攻陷崖山大宋亡国的那一天加上去的啊……这该有多少年了呢?”

  杜铁池又是一愣——

  他两眼直心里再次盘算了一下元朝都元帅张弘范攻陷崖山宋朝亡国的那一年历史上记载的是元世祖十六年……”

  九十一年的元朝减去十六年是七十五年再加上明朝开国至今的一百零一年。两者加起来一共是一百七十六年!

  杜铁池脸上顿时兴起了一片戚容。对于面前这个人他毋宁兴起了无比的同情——如果他果真说的是实话那么这个人的身世也太凄惨了。

  ——显然他不是一个世俗常人。一个常人绝不可能活到这么大的岁数!

  其实能够登临本山的人又有哪一个是平常人?

  平常人岂能被囚禁到这个地方?

  平常人岂能有这等举止?

  杜铁池渐渐相信他说的可能是实话了。

  黄汉子见他久久不说话似乎又面现不悦大声叫道:“你怎么不说话?快说呀说呀!”

  杜铁池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蒙古人亡了早就亡国了。”

  “是亡给谁了?”

  “亡给了我们汉人。”

  杜铁池接下去道:“如今是汉人的江山明朝取代了元朝已有百年之久了!”

  黄汉子先是面上一喜可是紧接着他脸上遂即罩下了一层凄惨的神色。

  “这么说……这其间一共有多少年了?”

  “我刚才算过了。”杜铁池慢慢地说道:“如果你果真是宋亡的那一天住在这里那么你在这里已经住了一百七十六年了!”

  “一……百七……七十六年?”

  “不错一百七十六年!”

  “那么……”那汉子呐呐地道:“这比我想象中……还要多出好几十年……”说时他脸上陡地罩起了一片灰色!那般煞神恶鬼的狰狞面颊居然一下子变得憔悴了!

  铁链子“哗啦”一响他情不自禁地坐在地下。深深地垂下头来。

  他摇了一下头。

  用力地又摇了几下!“一百七十六年……一百七十……六年………一百……”

  嘴里反复地说着这几个字忽然他咧开大嘴像是疯子般地笑了起来!

  “七修老儿——”他喃喃地说道:“你把老子整惨了整得太惨了!”

  火链子“哗啦”又是一响他已经站了起来!

  “冲着你告诉我这些!”这汉子说道:“我们之间方才的那一点不痛快就算了啦!没事啦!”

  他坐下来拍了一下地道:“来我们坐下说话!”

  杜铁池抱拳躬身道:“未曾请教尊姓大名怎么称呼?”

  那汉子嘿嘿一笑说道:“问得好——哈哈……”说着张开大嘴狂声大笑了起来!

  空谷回音响遍行云!

  笑声一顿他看向杜铁池道:“你猜我笑什么。”

  杜铁池道:“在下正要请教!”

  “请教!”黄大汉道:“看来你是一个很有礼教的孩子!我就告诉你吧!自从那一年阵前失手落在了七修老儿手上被他羁押在此已有一百七十六年之久……这一百七十六年以来不曾见过一个生人说得实在一点除了先前为你所伤的扁毛畜牲以外我就不曾接触过其他能动的东西——”

  停了一下他才又道:“这里有很多猿猴只是它们就从来没有上来过一次……你说什么来着。”

  杜铁池道:“我是在请教你老人家的尊姓大名?”

  “对了!”那人伸出一只手来用力地在头上搔着一面呐呐道:“我是应该有名有姓的……我姓徐——徐雷对了——”他似乎突然回到了记忆里频频不断地点着头。

  “徐老前辈!”

  “对了!”黄汉子笑道:“这么称呼就对了!”

  杜铁池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只是徐老前辈”杜铁池呐呐道:“你老人家怎么会被囚在这里?不知是否可以告诉弟子……”

  徐雷冷冷一笑道:“杜铁池——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正是!”

  徐雷冷冷一笑道:“你也别老问我我却先要问问你!”

  “老前辈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好——你先说说七修老儿是你什么人?”

  “老前辈所指的可是七修真人?”

  “不错是他!”

  “七修真人据说成道已近千年弟子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俗人怎能与他老人家拉上关系?”

  徐雷一对黄眼珠子在他身上转着摇摇头道:“你绝不是个平凡的人……且住你站起来向我面前走近几步站好了!”

  杜铁池才知道他受足下那道火链子限制着最多只能达到这个境限似乎想再要前进一步也是不能!

  当时他略一盘算未免犹豫不决。

  徐雷冷笑道:“我只当你忠厚纯朴直爽可爱原来你也有满腔心机!杜铁池——你莫非怕我加害于你对你不利么?”

  说到这里怪笑一声接道:“果真我有此意你怎能活到现在。我法力无边虽然至今仍然未能破了七修老儿的禁制。和足上的这根‘火赤链’可是在这个禁制圈内我却是可以为所欲为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杜铁池一惊道:“这么说——弟子已经误入了你老人家的禁地么?”

  “谁说不是?”徐雷左右指着道:“这方圆二十丈之内为我所有——虽然一度这整个雁荡山都是我的可是眼前我却仅仅只能保留这些……”

  他又想到了前面的话题微一点头接道:“你站过来吧我只是要多了解一下你并无恶意!”

  杜铁池相信他说的必然是真的像他这等神通之人要取自己这样一个人的性命真是易如反掌!他不再犹豫遂即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

  黄汉子徐雷点头道:“好——”

  “好!”字出口顿时由其眸子里射出了三尺左右的两道黄光!

  杜铁池只觉得身上打了一个哆嗦已被对方目光射定当真是他平生从来也不曾领略过的一种感受说不出的一种麻痒感觉。怪异的是自从被对方这种怪异的目光射中之后全身上下仿佛冰冻石塑休想移动分毫。于是徐雷的目光就像是两道冰蛇般地恁地在他全身上下徐行不已。

  杜铁池一刹时竟然变得木讷了。

  也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只觉得这一刹时他脑子变得极为呆滞仿佛成了个白痴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总之这一刹间他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混混沌沌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复记忆。

  一—这只不过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就在徐雷那两道黄色的目光倏地收回来时杜铁池的感觉倏地又回复如常。

  徐雷叹息一声道;“这就是了!你本是身具三世慧根之人今世才得如愿以偿雁荡乃是你弘扬道基之地来日不可限量!”

  顿了一下他才又道:“——七修道人料事如神这一次又为他料到了。”

  他在说这几句话时面色虽然显得很沉重但是却又似乎包含着无比的喜悦。

  杜铁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在说些什么但是却料定对方这黄汉子徐雷必有所见!

  果然徐雷仰当空嘴里喃喃地念道:“那么你就是解救我脱离本山的恩人了!”

  杜铁池大为疑惑地道:“老前辈你说什么?”

  徐雷这才看向他只是他那双大眼睛里忽然滚出了两颗泪珠!

  “恩人在上请受徐雷大礼参拜——”

  嘴里说着纳头便拜!

  杜铁池忙自闪身一旁道:“徐老前辈——你可是把我弄糊涂了!”

  徐雷拜罢直身而起他满脸感动地道:

  “杜恩人你请坐下容我略道前因后果你就明白了!”

  杜铁池因见对方彪形大汉豹头环眼尚还对他存有几分小心这时双方交谈过后才知他貌虽吓人其实心地却并不恶。

  当然他只是凭着直觉才这么认为的对方如果真是一个善良的人也就不至于为当年七修真人锁困在此达一百七十六年之久了。

  杜铁池终因为同情心促使当下在徐雷对面坐了下来。徐雷看着他满脸冀期渴望说不出的悲喜交加神态再次由眸子里涌出了热泪。

  “杜恩人你有所不知提起当年事可就话长了恩人——你当我徐雷是什么人?”

  杜铁池道:“想必你曾铸大错才会招致真人之怒而长期羁押于此了!”

  徐雷用力地点着头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他喃喃地又道:“我是要恩人猜我的出身!”

  杜铁池苦笑道:“这个我如何得知?莫非老前辈出身邪道中人么?”

  徐雷摇摇头说道:“猜错了猜错了!”说着他长叹一声接着道:“我真是邪道中人?真要说起来我岂是邪道中人的一个硬对头厉害煞星……”

  嘿嘿一笑他那张病态百出的黄脸上炸开了几道凄惨的笑纹——

  “恩人你不知道我出身宋室宦族我父徐军平也是朝廷职掌军权的一个重臣只为征辽一役满门俱歼那时我年方十五岁在西辽为先师‘黄教主’莫三威所救先师因见我生具异禀又以我生就黄酷似他亲人子侄乃破格收为门下传我道法!五年后我道法大成尽得教主真传先师乃立我为掌门人——我因衔恨西辽东路元帅金乌杀害我全家之恨乃私自背师前往寻仇!”

  说到这里他脸上洋溢着无边痛恨长长叹息了一声又道:“那时我年轻气盛虽受道法熏陶却因我教有异于一般正派拘束较少心愤之下未曾顾忌到仙律戒条竟然私往寻仇大开杀戒!

  ——我找到了西辽东路元帅金乌那时正值西辽三次东犯宋室之时是我夜袭辽营以师授‘九鬼催神**一夜之间将金乌此次一万七千西辽精锐全数尽歼化为肉泥和灰。”

  杜铁池心中大吃一惊。

  徐雷面色如土。

  良久——。

  他才叹息了一声道:“杜恩人——我这就错了!”

  徐雷喃喃道:“那时我只以为报得父母大仇并为宋室建了大功心里好不兴奋殊不知却犯了十不可赦的十二天律。”

  抬起一只大手擦干了脸上泪水——

  他哺喃地道:“为此当时职掌仙纪的是昆仑山的‘无为上人’他为此大怒纠合正道各派人士大举兴师前来我教问罪——我师虽知我犯了大罪却不忍将我交出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徐雷呜咽着道:“我师仓促应战不是对手当时遂即被无为上人‘无形飞剑’斩黄教一夕摧散荡然无存各师兄弟死伤惨重作鸟兽散!”

  杜铁池听得惊心动魄徐雷说得热泪簌簌。事情的展似乎是**迭起。

  “此一事件生之初先师先把黄教镇山三宝面交与我并指示我前往崆峒找寻崆峒葛教主暂时保全性命只是我并没有投奔崆峒却联合了散离的三位同门师兄弟在十万大山里以百日时间将本教镇山**‘四雷阵’研习透熟!”

  杜铁池愕然道:“莫非老前辈要去向无为上人寻仇?”

  徐雷看了他一眼黯然点了点头。

  “杜恩人你猜得不错就是这么回事!”他呐呐道:“当时事情决定后由三师弟向冲化装为一个野僧人前往昆仑参禅就便窥伺虚实末几向师弟飞书相告说是各正派掌门已相继离开正是复仇良机促我等往!”

  “这一次我又错了!”徐雷独自个滔滔不绝地道:“我等三人接报后大喜即前往奈何无为上人法力无边所在处禁制重重我四人冒然出手绝非其敌!”

  他在叙述这件住事时脸色充满了悔悟两道黄眉紧紧地蹙着现出无比的沉痛。似乎更离奇悲惨的展就要揭开了。

  杜铁池一言不凝神听着。

  徐雷痛定思痛地道:“——我四人因为见那无为上人绝非等闲是以匿居昆仑足有三月未敢动手说来也是上人活该有此一难——”

  顿了一下他才接道:“那一日适值‘九华山’郭真人开山大典各派人士均住庆贺无为上人乃派其四大弟子。前往祝贺实力因是大减上人本身因参习上乘心法须坐关十日才得脱身这一消息为我等探知一时皆大欢喜。”

  他又出了一声叹息。

  “当时我四人乃布下了‘四雷阵’由我为乘机动我当时因心恨上人过甚一出手即施展师门镇山之宝‘雷火金棱”可叹上人当时何曾料及有此一着再加以他正自闭关之际几无还手余地即被雷火梭将躯壳炸为飞灰!我四人一举成功连番施展之下将昆仑一派弟子尽数杀害……即连那座树立千年的昆仑塔亦以雷火炸毁昆仑一派几乎亡在我四人手中就在这个时候……”

  他呆了一下似恨又悔地道:“七修道人居然赶了来见状大怒和我四人动起手来我四人自然远非他的对手双方照面之间我那三个师兄弟先后丧生形神俱减我也为七修道人‘九转法轮’罩定生死只在一线之间!我只当是死定了……七修老儿这个九转法轮厉害极了霞光一转管教人形神俱灭我那三个师兄弟就是这样死的!”

  苦笑了一下徐雷才又接下去道:“……我当时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七修道人居然不曾杀我仅将我从法轮上摘了下来事后我才知道原来先师昔日与七修交情不恶七修道人因见我生像和先师极为酷似又想到黄教创教维艰不忍全数赶尽杀绝他并悉知我性情原非大恶这才动了一念之仁!”

  杜铁池这才明白道:“所以你才被真人囚禁在此……”

  徐雷慨然道:“正是如此……七修道人得道极早只因为了完成他一件未了心愿才留居雁荡其时早已是真仙之分他把我囚在这里是有作用的!”

  杜铁池痴痴地问道:“什么作……用?”

  徐雷恨恨地道:

  “他真要是杀了我也还罢了偏偏这样不死不活地禁制我以大赤链将我足踝系住如果平时安份不动这道链子并不起任何作用只要越出他所设定的范围之外这条链索必然自燃生火……”

  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道:“我最初五十年竟日身受炼魂之苦惨厉号叫奈何七修所设禁制内外重重居然不为任何人兽所惊觉……”

  他翘了一下腿足上链子哗啦一响。

  杜铁池只见他足踝上链子通红地烧着相距丈外已可觉出烈焰燎人想象中身受者之痛苦真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然而事实上却并不然。

  看上去徐雷并不觉得如何痛苦。

  他一面注视着足上链子一面咧着一张大嘴笑道:“——这根火赤链也足足折磨了我五十年之久可是五十年以后我己练就了‘坎离交济’之法痛楚因而大减百年之后我更引链上火力与内在坎离相冶日夕焙冶炼成了脑后一颗‘火雷神珠’自此以后这道大赤链非但不再与我痛苦反倒成为我的恩物了!”

  杜铁池心中大是惊惧。

  果然那道链子尽管是火花四溅烧得地上吱吱乱响只是在徐雷那黑若木炭的足踝上看来似乎生不了什么作用。

  徐雷见他在注意自己足下哈哈一笑将一只脚翘得更高——

  瞬息之间他这双翘起的小腿也同于他系在足踝上的那道火赤链一般变得赤红了。

  杜铁池简直是难以置信眼看着他那只赤红的腿脚变为一团烈火整个一条腿就像是一块烧红烙铁通体上下蒸腾起一团烈焰。

  瞬息之间他整个全身也变为赤红。

  那副样子不折不扣地是一个火人。一个烧得赤红的铁人。

  杜铁池顿时为他身上所传出的烈焰烘烤得面红耳赤只觉得奇热无比不得不向后退了好几步。

  对方徐雷那种形象简直太骇人了。岂止是对方那个人就连他身上那袭黄衫甚至于他满头乱、胡须也都变为通体赤红。环绕在徐雷身侧四周有一圈白色的火圈白色火圈之外才是赤色的火焰。

  杜铁池被这番火势烘烤得节节后退。

  他简直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怪物一般吓得面色大变——

  眼看着火人徐雷哈哈一笑道:“杜恩人你不要惊吓我只不过展示一下我的功夫给你看看罢了!”

  话声出口那团环绕在身侧的火圈遂即渐渐收小渐渐地那圈白色的火圈也收入不见一时热力大减。最后徐雷身上的火势也渐渐地消逝。先是头、眉毛………最后面颊上半身………一样样地恢复为原来的模样。直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只赤红的腿。再后来那只腿上的火势也渐渐退为没有。徐雷回复到先前时一般模样。

  杜铁池眼见着这般的神奇形象惊吓得目瞪口呆。

  徐雷哈哈笑道:“恩人一一你怎么了?”

  杜铁池恍然惊释道:“这太………可怕了………如非我亲眼得见简直万难相信!”

  徐雷道:“杜恩人你有所不知五行之论日金木水火土各具微妙无穷如得一功毕世亦可享用无尽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道:“那七修道人分明是看准了我足堪火成又研判清楚了我的霹雳火性才会想到有此一着………唉!这么说起来我倒是不忍心再衔恨他了!”

  杜铁池欣然道:“老前辈这么一说弟子想着也是有理七修真人对老前辈称得上是用心良苦了!”

  徐雷摇头道:“那也并不尽然事实证明他羁押我来这里主要的是为他看守洞府但是他并不把我锁困在他洞府之内——”冷冷一笑他接下去道:“后来我才明白那是他洞府内隐藏着外人不知的隐密………”

  “当年道人离开之时………”

  徐雷呐呐地道:“我记得他临去时曾对我说我身犯重律论罪当死皆因他受我师父再三情托始留下我的活口因我罪孽深重须身受百年以上火炼之刑才得消灭百数十年后当遇一明主才能脱困回生——”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当时他并不与我多说只与我说一切作为生死祸福皆我个人修为如我心性不改百年火刑必然熬不过去中途亦必形神俱灭如能熬过日后尚有可进之机说了这几句话后遂即传授我本山禁制之法告诉我雁荡乃来日昌大之门不可容外邪入侵当时传授了我石镜透视之法这才去了………”

  杜铁池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禁奇怪实难相信自己就是他所说的那个日后明主。

  徐雷呐呐道:“七修道人交待了这些遂即离开当时我试以他所授透视之法一察东山远近果然远近如意无不在目——只是……”

  顿了一下他才道:“只是这个方法施之于道人的七修洞府却是不能应验再试以他所传授的仙法来开启加于我本身附近禁制却是不见功效………是以我这才死心塌地地在这里居留了下来!”

  杜铁池一怔道:“这么说我来到山上居住的事老前辈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徐雷笑了笑露出锋利结实的一嘴白牙道“这山上远近百里事无巨细除了七修洞府附近嘴内外我无所不知!”

  杜铁池道:“那么前后山的几位异人仙师老前辈也知道了?”

  “你说的是小仓洞府所居住的桑真人和前山水碧崖的吴嫔吴仙子师徒么?”

  “正是他们!”

  杜铁池心里甚是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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