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萁燃豆 第十章 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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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魁奇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闻言而出的郭震按住,他一把将李魁奇拉进屋里来,责备道:“大呼小叫什么,知不知道分寸。”

  李乐水在旁边低声急问:“传的什么消息?抓住的是谁?怎么说我们认识?”

  李魁奇喘了口粗气,匀了匀呼吸,也压低声音说:“现在大街小巷都传开了,说写妖书的人就是咱们在城东见过的?生光,还是他的亲弟弟?生彩到锦衣卫那里举报的呢。我当初一见?生彩这小子油头滑脑的,就知道他不是个――”李魁奇讲到这看到屋里还站着汪文言,算是个外人。这傻小子这次倒学乖了,自动闭了嘴。

  李乐水抬头问郭震道:“郭先生,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郭震也摸不着头脑,他搓了搓手道:“此事必有蹊跷,走我们去双塔寺胡同看看。”

  汪文言在旁忙道:“师叔,李先生,此事关系重大,我也同去。”

  四人匆忙赶到双塔寺胡同,远远的就望见?生光家门已经被贴上黄纸封条,两个锦衣卫校尉把守在门前。四人不敢上去,瞟了一眼后,直径绕开。待到走半里地外,郭震才道:“改道去沈府。”李乐水心想也是,?生光出事,沈太泳应该得到消息了,找他商议下或许会有眉目。随即四人又离开双塔寺胡同前往沈首辅的府邸。

  看门的沈福认得李乐水和郭震俩人,他今天全无前几日的殷勤,未等来的这四人说话,就鼻子一翻,喝道:“二公子病了,现在正卧床养病,不见客,快走快走。”

  郭震以为沈福又是想敲竹杠,故意刁难,忙上前道:“我们这是有急事要见二公子,麻烦小哥通融通融,往里报一声”说罢偷偷递上一钱银子。

  谁知这沈福把塞到手里的银子望地上一丢,骂道:“你们这几个豆腐皮子①,咋这么多事,告诉你二公子病了,别说你们几个豆腐皮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吃闭门羹。”

  这下惹火了在傍边的李魁奇,他口里骂了句:“亻因娘仔②,欠揍”捋袖子上前挥拳就要揍沈福。李乐水连忙从后面将他抱住。

  沈福本来看李魁奇提起醋坛大的拳头冲着自己来了,吓得倒退了几步。但看到李魁奇被人拉住,他又来了精神,嘴里还不干不净:“不知死活的豆腐皮子,撒野也不看看地方,这可是天子脚下相府门前,信不信我抓你们去见官。”

  郭震连忙给沈福赔了不是,李乐水和汪文言两人则拖着暴跳如雷的李魁奇往外走。四人离开沈府后,也没了主意,郭震让李乐水带李魁奇回客栈,自己则去找金大等京城八大门旧相识打探。而汪文言也告别几人,回于大人府上禀报去了。

  暂放下这几人不提,沈太泳并未像沈福所说的卧床不起,而是被关在沈府的一间小屋内。此刻的他正在紧锁房间内发着脾气,他把丫鬟送进来的饭菜从小窗中丢了出去,碟碗在小院里滚了一地。半响从窗外传来略显苍老的女声:“我的儿啊,听话吖,你就受委屈在这里待几天。等你爹消了气,我就求他放你出来。先吃饭,饿坏了,只能让那小贱人一家看笑话。”

  沈太泳听道是自己母亲的声音,连忙跪在窗前恳求:“娘,我求你了,你就把我放出去,孩儿求你了,求你了。”

  沈夫人在门外继续劝道:“我的儿啊,别的娘都答应,就是这一条不成。你爹说了无论如何暂且都不能放你,否则会给沈家招祸的。听娘一句劝,别管这事了,不过是一个朋友而已,犯不上为他跟你爹怄气。”

  沈太泳绝望的抓着门槛,居然流出泪来,呜咽的低声说:“你不懂,你真得不懂――”

  沈府书房内,首辅沈一贯正在接待御史康丕扬。只听康丕扬道:“沈阁老,可否听说东厂陈矩已抓到了妖书作者”

  沈一贯眉头一皱,道:“我也听说了,这?生光早不被抓,晚不被抓,偏生在这个紧骨眼上被抓,其中必有诈。恐怕是沈鲤这老狐狸布下的金蝉脱壳之计。”

  康丕扬道:“那么这沈令誉还抓不抓,郭正域还参不参?下官愚钝,还望阁老明示!”

  沈一贯端起茶杯,道:“以不变应万变,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士遇(康丕扬的字)啊,上次我让你多找几个人,你找了没有。”

  康丕扬答道:“回阁老,除了沈令誉师达观和尚外,郭正域的同乡胡化,书办毛尚文可做文章。”

  沈一贯伸出右手,把杯中一片茶叶挑了出去,又抿了口茶,阴沉沉的说道:“你去转告陈汝忠,这些人不妨一个个的抓来,慢慢的审。”

  与此同时,锦衣卫诏狱一间刑房里,?生光血人似双手反剪的吊在屋内,一个满脸横肉的锦衣卫校尉正用沾这水的皮鞭抽打着他,口中还数着数:“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二白”。

  打完二白后,那校尉把鞭子丢下,向站在门口一位太监禀报:“禀公公,已经打了二百鞭。”

  这个太监正是提督东厂司礼太监的陈矩,陈矩渡步来到?生光身旁,用手指提起?生光的下颚,把他的头抬了起来,用尖尖的声音问道:“?生光,我看你也一表人才,何必吃这些皮肉之苦呢。还是早点招了吧。”

  ?生光有气无力的回答道:“该招的小人都招了,我确实诈过包继志、苗自成等人家的银子,但是这妖书确实不是小人写的,小人冤枉啊。”

  “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再给你疏疏筋骨”陈矩身旁的校尉举鞭又要打。陈矩伸手制止住,随后把这校尉唤到屋外,低声问他:“李继祖,我再问你一遍,这?生光你是怎么抓到了。”

  这名叫李继祖旗校低声答道:“回老公公话,本月二十一日晚,我在巡街中看到一可疑男子,随即抓捕问话,这名男子就是?生光的弟弟?生彩,由他举报其兄?生光刊刻妖书。”

  陈矩把脸一沉,低声喝道:“说实话!”

  李继祖身子吓得一抖,吞吞吐吐回道:“老公公,其实是?生彩主动来密告,除此外,其他都是实话了。”

  陈矩知道这李继祖不直说是?生彩密报,而是说抓捕,是想匿了?生彩的赏格。这事他也不想追究,又问道:“这个?生彩你仔细拷问过没有?”

  “这――”

  “从实说来!”

  李继祖一咬牙,答道:“老公公,小人确实拷问过这?生彩,他挨不住刑,招认是一个不认识青衣人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指认其兄。”

  “嗯”陈矩沉吟一声,又问“陈汝忠陈大人那里有什么动静?”

  李继祖回道:“听手下的兄弟们说,陈大人这几天正四处调兵,准备抓人,听说是要抓赵侍郎大人家的门客沈令誉和禅师达观和尚。”

  “哦”陈矩神秘莫测的一笑,随即对李继祖道:“管好你的嘴,?生彩受人指使才指认其兄的这事若走漏出去,我就拔了你的皮”

  不几日,汪文言火燎一般的赶到仙来客栈,见过李乐水和郭震后,把门掩好后说:“郭师叔,李先生,沈师叔和紫柏禅师也被抓了”。李乐水闻言吃了一惊,郭震倒是早有预感,并不惊讶。他问汪文言:“于大人怎么样?”

  汪文言道:“于大人因跟沈师叔来往过密,也受牵连,他上疏自辩,反遭训斥,现在已经被革职“

  李乐水问郭震:“先是?生光,这又是沈令誉和达观禅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震冷笑一声:“无他,不过是朝中各派借机倾轧而已。“

  汪文言急切的问道“沈师叔不会有事吧?“

  郭震叹了口气,说:“你沈师叔牵扯太广,只要无实证,他又不招供,那么他未必会有事。倒是紫柏禅师年纪大,骨头又硬,在狱里能不能渡过这个劫数很难讲啊。至于那个?生光恐怕最后是各方都能接受的替罪羊。“

  李乐水又问“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郭震道:“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了,沈太泳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见客了,断了这根线,继续留在京城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我们又和沈令誉、?生光都有接触,呆久了怕也会被牵扯进去。此处已成弃局之势。二掌柜,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回福建吧。“

  李乐水点了点,回首问汪文言:“汪兄做何打算?”

  汪文言答道:“于大人已经和我商量,此事过后,他会回老家,留下我在京联络消息。”

  李乐水诚恳道:“汪兄,这几日在京,发觉官场上厮混无异于在刀口上讨富贵,小弟在福建的生意正需要用人,以汪兄大才不妨与我一同去了。“

  汪文言拱手行礼:“承蒙美意,但小弟还是更愿意过这刀口上的日子,李兄,郭师叔,小弟不便相送,两位一路顺风,咱们后会有期。“

  李郭也拱手答道:“后会有期。“

  (第三卷完)

  ①豆腐皮子,北京人旧时用以称呼南方人,含轻视。

  ②亻因娘仔,闽南骂人方言,其意思等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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