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着天上白得耀眼的日光,蒋希文踏进了陈家在上京城安置的大院。
对于蒋希文的突然来访,陈愚显得非常开心,听说蒋希文要约陈灵玉出去单独走走,更是喜笑颜开,在他看来,蒋希文无疑已经是在为两个人的未来做准备,先来熟悉一下彼此的关系了。
得到陈愚的示意,陈灵玉虽然看起来有些迟疑,但还是和蒋希文一起走出了陈家大院,慢慢往远方热闹的大街上走去。
和上次逛街几乎一模一样,蒋希文在前面自顾自的走着,陈灵玉落后一步跟在他身后,既不说话,也不表态,只是低着头,仿佛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两人走了几百米地,蒋希文一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主动开口道:“陈姑娘,你今年多大了?”转头又似乎觉得这句话有点冒失,于是改口道:“你既然在家里排行第四,想必还有不少的兄弟姐妹吧?”
陈灵玉倒没有留意他话语里的唐突,只是用低低的声音回到:“我父亲有七个子女,最小的幺弟现在才16岁。”蒋希文小小的感慨了一下,继续问到:“只有你一个女孩子吗?”
陈灵玉这才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回答到:“不是,我还有个二姐,但是已经出嫁了,另外有个五妹,今年也才17岁。”
17岁?蒋希文有点疑惑了,她的七弟今年16,五妹今年17,那就是说她母亲2年生了三个?这有点不合逻辑吧?
也许是看出了蒋希文眼中的疑惑,陈灵玉难得的挤出了一点点笑容,解释到:“我父亲有十一房姨太太,我的兄弟姐妹们,并不都是一个母亲生的。”
原来如此!蒋希文似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对家族安排她成为自己的平妻,陈灵玉并没有多少抗拒的意思,感情她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对三妻四妾之事早已经习以为常。
不过蒋希文还是抓住了这个小小的切入口,继续追问道:“那陈姑娘对男人三妻四妾这件事是怎么看的呢?”陈灵玉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理所当然的说到:“千百年来都是如此,我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看法呢?”
蒋希文碰了一鼻子小小的灰尘,但是并不气馁,接着问到:“那陈姑娘对嫁给我做小的这件事又有什么看法呢?”陈灵玉一下子沉默下去,连原本抬起来的头颅也跟着慢慢低垂下来,只是从她紧紧捏起的白的拳头,可以得知她此刻内心的挣扎和不安。
蒋希文也不忍心继续为难于她,索性光明正大地问到:“陈姑娘,你有心上人了吧?”
陈灵玉豁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他,眼眸里开始浮现出一丝丝的慌乱和紧张。
蒋希文摆摆手说到:“你别误会,我虽然答应了令叔与你之间的婚事,但是这只是一个拖延之计,我看得出来,陈姑娘似乎不太愿意委身于蒋某?”
陈灵玉转过脸庞,望着不远处含苞的桂花枝头,幽幽地说到:“蒋先生多虑了,蒋先生文高八斗,学富五车,又是世界知名的大导演,年少多金,像你这样的金龟婿,不知道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灵玉区区一个世俗的小女子,又怎会如此不识好歹,辜负了先生的美意呢。”
蒋希文轻轻皱起了眉头,淡淡地说到:“陈姑娘,你没有说实话。不要怪蒋某脸皮厚,也许蒋某在陈姑娘心中还算是一个合格的对象,可是蒋某能够从陈姑娘的眼睛里看出来,你的心,根本就不在蒋某身上。”
陈灵玉秀美的面容微微抽动了一下,抿了抿嘴唇,终于鼓起所有勇气的模样说到:“蒋先生,请你据实以答,如果灵玉愿意委身下嫁,你会真心的对我好吗?”
蒋希文楞了楞,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有此态度,但是他心里早有定计,并不为这个问题所动摇,遂诚恳地回答到:“陈姑娘既然想听蒋某一句实话,那蒋某也不再遮掩。凭心而论,蒋某和舍妹已有婚约在先,再者蒋某与陈姑娘相逢不过几日,要说这么快便能将心以对,那无异于骗人骗己。蒋某之所以会应承下来这门婚约,相信城姑娘也能看出其中的关节,所以蒋某今日相约,其实正是想与陈姑娘商量一下,若是陈姑娘当真心有所属,那蒋某拼着得罪陈家,也要与陈姑娘周全一番;若是陈姑娘迫于家族压力,改变主意,那蒋某日后对陈姑娘虽不敢保证全心以待,但是做到相敬如宾,蒋某还是可以承诺的。”
陈灵玉又露出了一抹难得的笑容,第一次将头转过来正视着蒋希文的眼睛,动情地说到:“蒋先生,你知道吗,正是因为你是一个这样的好人,才会让我觉得如此难以抉择。”
蒋希文无言地张了张嘴唇,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看到他吃瘪的样子,陈灵玉又露出一抹写意地浅笑,捂着嘴说到:“其实蒋先生说得没错,我确实已经有了一个心上人了。”说到心上人这三个字,她的眉头渐渐地锁了起来,眼神也开始散向远方,似乎在回忆一般低吟到:“他叫陈锋,是我们陈家旁系的一个子弟。他家里很穷,只有他和他母亲两个人,他读过几年书,但是后来为了赡养他的母亲,就来到陈家的一个店铺打杂。他很勤快,也很聪明,在店铺做了大半年,就被调回陈家米铺的总店。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他,那天下着雨,把我淋得半湿,后来他为我找来一把伞,给我撑着,一直送我到家……”
听着陈灵玉呢喃般的喃喃自语,蒋希文大概猜出了,这应该算是一个平淡但却温馨的故事,贫穷的小伙计与大家的闺秀在雨中相逢,双双坠入爱河,但是迫于家族的压力,这个大家闺秀即将要下嫁给一个恶少,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像一个恶少吗?
陈灵玉的话还没有说完,讲述了一番她与那个叫陈锋的小伙子的故事之后,她突然凝视着蒋希文,感慨地说到:“蒋先生,你知道吗,如果没有陈锋,也许嫁给你这样的男子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蒋希文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他总算听出来了,陈灵玉虽然因为家族压力才和自己定下婚约,但是她对自己并无恶感,相反,她对自己还有一定的好感,如果不是因为有另一个男人先一步走进了她的心扉,也许这段基于政治基础上的婚姻,会有一个美满的结果也未必可知。
所以蒋希文也不无感叹地问到:“那陈姑娘现在打算怎么办?”陈灵玉轻轻摇了摇头,无力地说到:“这件事到了今日这个地步,灵玉已经无法可想了,蒋先生既然答应了婚约,如果想要悔婚的话,陈家的报复恐怕不是一个中华星能够承受的。”
蒋希文也正是为这件事担心,因此只得好意地提醒道:“那陈姑娘有没有想过起来反抗呢?”“反抗?”陈灵玉瞪大了水灵灵的大眼睛,不解地望着蒋希文。
蒋希文再次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提示道:“比如,陈姑娘有没有想过和你叔叔他们谈一谈,告诉他们你的真实想法?”陈灵玉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回答到:“如果他们肯听我的想法,就不会有这桩婚约了。”
蒋希文叹了口气,继续诱拐小红帽一般地接着提醒道:“那陈姑娘有没有考虑过用一些更激烈的手段呢?比如说,逃婚。”陈灵玉一下子捂住了小嘴,过了半晌才略带惊恐地说到:“你是说,让我和陈锋私奔?”
蒋希文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头大灰狼一样充满了罪恶感,于是只好摸了摸后脑勺,略带歉意地说到:“相信陈姑娘也明白,这件事若是由蒋某提出来,那中华星和陈家就算是彻底扯破脸皮了,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要从陈姑娘这里下手,只有陈姑娘主动做出一些动作,蒋某和陈家之间才不至于**裸地对立。”
陈灵玉凝视了蒋希文半天,才幽幽地说到:“蒋先生,大家都说你是一个君子,可是在我看来,你却更像一个小人。”蒋希文脸上内疚之色更浓,这件事,他确实有亏欠的地方。不过幸好陈灵玉也是一个识得大体的人,并没有更深的责怪他,反而帮他开脱似地说到:“不过总的来说,你还算是一个好人。只是蒋先生或许不明白,陈家在江北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别说陈锋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老母亲,就算我们俩真的能够逃出去,陈家也有无数的手段可以让他乖乖的回来受罚。我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可是陈锋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不忍心看到他为了这件事前程尽毁,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蒋先生,这件事恐怕灵玉帮不了你了。”
蒋希文长长地吐了口气,帮不了也好,至少自己不用为了唆使一个少女私奔而感到愧疚和不安,只是如此一来,计划恐怕又要重新制订了,陈灵玉这边无法摆脱家族的束缚,又缺乏真正起来反抗的信心和勇气,那期望从她这里打开突破口,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正在气氛逐渐陷入沉默和尴尬的时候,蒋希文忽然现陈灵玉望着自己的身后,美丽的小嘴张成了一个o字型,眼睛里刹那间布满了惊恐和绝望,就在他心念一动,想要回过身去看一眼的瞬间,一阵冰凉的刺痛从腰间传来,紧接着,腹部涌起一股绞肠般的疼痛,“被行刺了!”蒋希文头脑中立刻冒出这个想法,只是短短几秒钟之内,他已经觉得眼前一黑,身上的气力似乎都慢慢开始流逝,双脚软软的,好像已经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临昏迷前,蒋希文依稀听到,陈灵玉酝酿了半晌才喊出的一句:“不要!”而在不远处,似乎有模模糊糊的惊呼声传来:“蒋先生,有刺客!”
再然后,无边的黑暗袭来,意识和疼痛都已逐渐远去,留下的,只有蒋希文软软倒地的躯体,还有身后,那持着匕瑟瑟抖的灰色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