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爱恨本无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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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拂过窗台,等待中的灯火却不曾摇晃,只有明珠依旧温润。

  恍恍惚惚中,天权温声道:“以后,别去招惹那只凶禽,也不要靠近落霞峰,记住了吗?”

  苏牧点了点头。

  天权又问:“你觉得,我六师叔当年行事,可称得上自以为是,刚愎自用?”

  苏牧抽动嘴角,想说不知道,但又没那个胆子。他心中叫苦,这种事情,他当徒弟的怎么置喙?可是,天权的话他又不能不回答,脑子里转了几圈,他只能道:“弟子在感情一事上,呃……稚嫩得很!”他也知道,这种避重就轻的法子,是蒙混不过的,便很快又道:“弟子只是听师兄们说,感情一事最是微妙,平rì里不管多么jīng明的人,若陷在此中,便会如傻子一般,平rì里的心计,十成中未必能有一成…”

  “哈,傻子一般!果真是如傻子一般!”

  天权闻言大笑,苏牧心中连迭地叫苦,只觉得这笑声委实诡异得很,他根本探不出其中感情的倾向,又怎能对症下药,应付过去?天权笑了很久,直笑到眼泪也掉出来,这才指着苏牧道:“你说,谁是傻子?”

  “我是傻子!就因为我是傻子才会过来听你说话!”苏牧心中暗骂。当然,这话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他只好强笑道:“弟子不知!”

  天权笑容渐渐敛去,最终摇了摇头,又恢复了平rì里颓废无力的模样,他道:“罢了罢了,让你说的确是在为难你!不过,你最好记住了,就算是个傻子,就算他刚愎自用,这东华剑宗也没人能够悖逆他的意思,知道吗?就算这天下间,也没有几人敢悖逆他的意思,也没有几人敢明目张胆的说他的不是,你记住了。”

  苏牧内心一惊,面上却不敢言语。

  天权挥了挥手,无奈道:“算了,我们不说这个,我今rì与你说这些话,只想要你明白今后为人处世的方向。记着,要学就学老四,莫学我。”

  苏牧还能说什么,只是含糊应承罢了。

  天权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将承影归鞘,交还给苏牧,又不知从哪变出来一个盒子,之所以说是变出来,却是因为之前明明没有看见天权带什么东西,一身空空如也,这时候却不知从哪拿出来一个盒子。“这是空间法器,以后你也会有。”天权道人笑着解释,继而把玉盒打开,出乎苏牧意料,那竟是一块玉佩,通体青白,似是玉石材质,也没什么特殊的光泽,只是若仔细察看,上面却有一丝血线,连贯头尾,倒和“引煞”差不多。

  “你四师叔都送了剑,我这师父若不表示一下,便是说不过去。”天权脸上略有自嘲之sè,将玉佩取了出来,递给苏牧:“倒也巧,这样东西对你现在颇有用处。你看看这玉佩,可合你意吗?”苏牧忙双手接过,近距离一瞧,果然那上面的血丝,正是“引煞”。上面血sè晶莹剔透,也不知封着怎样的灵气。

  天权在一边指点道:“这玉佩也是由‘引煞’封住了灵气,只不过其中符纹刻画十分jīng妙,比你那简简单单的一画,却是要厉害得多了。这玉佩妙用是有的,只是要自己去领会,你可明白?”

  苏牧知道,天权这也是如天玑一般,要他自行领悟其中奥妙,当然不会有意见,欢喜地躬了个身:“多谢师尊!”

  天权挥了挥手:“我累了,你拿着这个盒子下去吧。一个月后,便要下山,赶紧多做准备。”刚刚还谈兴高昂,现在却又是番模样,反差之大,苏牧实在有些难以承受,但天权所安排的,却是苏牧期盼已久的事,他赶忙再谢了一声,拿起盒子,便要下楼。

  “玉佩名‘琅琊’,你好自为之吧…”

  随即,楼上珠光隐去,一片昏暗。苏牧心中狂跳两下,赶紧下楼去。黑暗中,他似是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喘息,搅动黑雾般的空气,在楼上低回旋转。

  “谁是傻子?”

  天权那一句问话,不知怎地,刻在了苏牧心底。

  数月来,苏牧除了每rì的功课勤练不辍外,便是在山上山下御剑往来,在诸峰谷间穿梭。这种兴奋模样,是每个初学御剑飞行的弟子都必经的一段,山上的人倒也不在意,最多只是感叹这小子自拜师天权道人之后便走了运。不但入了嫡系,而且多蒙师长青睐,连四师叔成名的宝剑也都送了他。这种运气,旁人还不怎地在意,白玉堂可就嫉妒得很了。虽然他把持得也还不错,但每次说起这事,那酸酸的语气却听得苏牧心烦。

  不过,在苏牧一句话后,白玉堂便再也不说什么了。

  “当初师兄可是只花了三个月,便能御剑了哪!”苏牧“毫不掩饰”的“嫉妒”,让白玉堂心中大悦,想想也是,自己早了这小子将近三年,现在御剑飞行,转瞬千百里,岂不比这还在爬云的小家伙高了不知多少?回过这个味来,白玉堂便也不再多言,这些时rì他正在准备闭关,也不知是否因为苏牧进步神速,给了他太大的压力。

  无论如何,苏牧总算得到了清静。

  其实他能御剑,兴奋之情是有的,但哪需数rì的发泄?他只不过是藉此名目,想找到一个清静的地方,他想修炼冥府十二策了。出云峰上,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中,峰上高人无数,各个修为深不可测,万一被发现了,他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所以,他连冥府十二策都是原封不动的放在那个洞府里,动也不敢乱动,更别提修炼了。而自从能御剑之后,情况就大不相同。雁荡山连绵千里,有多少隐秘之处,怕是众人见识过的加起来,也不超过其十分之一,要在这样的范围中找一处僻静所在,实在是太过容易。

  可如今,他又有了疑惑,就在整个东华剑宗的眼皮子低下,为什么这本冥府十二策,一直没人发现?如果修炼了,那一身的修为必然jīng进极快,要知道这邪道法门,入门最速,他是早有体验的,被他找到了机会,勤加修行,又有这几年打下的坚实底子,进度也是极大。到时候,他要如何瞒过这么多人眼睛,他可没有能够无视整个东华剑宗的实力,要知道,就连罗刹鬼婆都不敢闯上山来,她何等修为,竟然也不敢无视东华剑宗这等庞然大物,何况是他?

  不过,说到底,他们最终所惧的也只有那位一剑寒光十九州的东岳剑仙罢了,如若没有他的威慑,纵然是正道五大派之一,莫非还没有谁敢惹了不成,就好比五台山,里面的那位佛门老祖宗泥菩萨,当年也是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五台山亦为正道五大派之一,如今两界山群魔聚首,临近两界山的的他们,还不是一样要找帮手?人家就等于是在五台山的眼皮底下闹腾,谁能不揪心?

  可是,话又说回来,那些妖魔鬼怪怎么不到澜沧江来聚会?还不是怕了东岳剑仙南宫霖,一剑在手,几人会是敌手?

  苏牧叹息一口:“纵然是独霸天下,可依旧还是为情所困啊!痴儿…”他也很困扰,只从那rì和天权道人夜谈之后,他总是忘记不了那一句‘谁是傻子?’他还小,不懂什么是感情,也不曾经历过,自然不懂,否则也不会在此长吁短叹了。

  突然,一阵笑声自背后传来,苏牧身子紧绷,他方才明明没有感觉到后面有人,猛然间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瞧见,苏牧的额头冷汗直流,不安的喝道:“谁?”

  那人终于现出身形,依旧是一身黑衣,却是天玑。苏牧不知为何,在看见天玑现身的那一刻,他紧绷的身子,完全放松了起来,这连他自己也没有在意,只是无奈道:“师叔,你又捉弄我。”天玑伸手在他的头上轻轻的敲了一记:“怎么,你有意见不成?”对于这位来去如风,又带着几许孩子气的师叔,他当真是没有法子,只好笑道:“弟子不敢。”

  “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情之一物不可说、不可辩,如同梦幻泡影,哎!终究还是太过玄妙啊,参不透。”

  天玑先是装模作样的教训了苏牧一句,后面却开始叹息,只是那模样在苏牧眼里看来,却十分的有意思,好笑的成分的居多,但又不敢笑出声来,只好憋住。天玑瞧了远处的落霞峰一眼,问道:“你来此处感叹这些玩意儿是什么意思?”

  苏牧暮然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天玑却瞪了他一眼,念道:“你说是不说?”

  苏牧只好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将那夜天权道人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重复了一遍,最后还把自己的那个疑问说了出来。

  “谁是傻子?”

  天玑笑了笑,无奈摇头:“我也不知道…”

  苏牧假装感叹,不解道:“却不知道师傅为何如此激动?”

  天玑又问:“你可知为何只有我与你师傅两人修习神霄御雷诀?”

  苏牧摇头不知。

  天玑似是惋惜:“其实受过六师叔指点的不止我一人,还有你师傅,也是他推荐我们修习这门法诀,可是你师傅最后夹在掌门和六师叔之中,不好做人。”

  苏牧像是听见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又似乎没有,只是这种感觉无法形容。

  “痴儿!感情之中哪里有谁错谁对?不都是痴儿吗?莫非只因爱至深处,所以成恨,而从此不能自己?”

  闻言,苏牧总算是了解到一丝皮毛,却隐约看不清楚。

  “爱本是恨的来处!”

  苏牧突然不断的念叨着这一句话,好有深意的一句话,天玑突然一笑,看着苏牧道:“好奇?”他点点头,没有经历过自然不懂,就像之前没有经历过那些种种,他又如何能够了解活下去,是多么困难而且多么伟大的事情。

  天玑笑了笑,解释道:“是啊!我也好奇,因为我也没经历过,那句话是佛祖说的,不是我,是不是感觉很有道理?”

  苏牧点点头,的确很有道理。

  佛云:爱本是恨的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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