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老虎啸月 第四章 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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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裳衣一连串的问:“你为什么还参入我们‘无师门’?你为什么要救我们?你是要害我们还是要救我们?你究竟凭什么知道我们是冤枉的?既然明知是冤枉为何要眼看关大哥死‘无师门’毁?究竟你要做什么?你来干什么?你还要想做什么?”

  人人都等着冷血的答复。

  “我们得要走了。”冷血道“一面走一面说否则追兵就要来了;再被困住可不易突围。”

  丁裳衣一双妙目凝睇着他问道:“有一件事你一定得回答了才走。”

  丁裳衣这样说话当然很无理因为走不走只在于她和高风亮、唐肯的安危问题冷血走不走似无关紧要。丁裳衣居然一定要他回答问题才走。不过这句话由丁裳衣口中说来却并不让感到霸气只像一个小姊姊在逗小弟弟玩玩。

  “你在怕一个人?”

  冷血目光突然锐利。

  “你在怕谁?”

  冷血瞳孔收缩。

  良久他答:“李玄衣。”

  这三个轻轻吐出的字仿佛三块冰同时击中丁、高、唐三人脸上。

  高风亮失声道:“‘捕神’李玄衣……!”

  冷血摇:“他不是捕神捕神是当年的柳激烟他是我们这一行里的王我们都称他‘捕王’而不名之……

  柳激烟是“捕神”却在三年前“凶手”一案中知法犯法最后作法自毙终于死于冷血剑下。

  冷血本来在“天下四大名捕”中一直被人视为忝居其末但经彼一役后他在“四大名捕”里的地位有青出于蓝之势。

  丁裳衣道:“想当年捕神柳激烟也一样死在你手里而今区区一个捕王……”

  冷血打断道:“捕王的武功非同小可决非柳激烟可比……虽然他没见过我可是七年前他和世叔启奏圣上保荐过我们我们才能顺利升为圣上名捕快有权先斩后奏……”

  他语调稍为高扬:“我杀柳激烟是因为他假公济私滥用职权……捕王不同他是个尽忠职守的好捕头。”

  他眼睛着亮光:“诸葛先生以前常告诫我们要向两位捕头前辈多学习一位是‘神捕’刘独峰另一个就是‘掩王’李玄衣……”

  丁裳衣笑道:“我知道你怕李玄衣一是因为他是你的偶像二是因为他是你的长辈三是因为他德行无亏加上他武功高……”

  冷血道:“高不可测。”

  丁裳衣道:“用你走罢。”

  冷血一奇:“我走?”

  丁裳衣道:“我不希望你为了我们而冒那么大险难。”

  冷血道:“世上有为难的工作就会有克服为难的方法。”

  丁裳衣道:“他是你的前辈……”

  冷血截道:“你们是我的朋友。”

  他轮廓深明固执而肯定他说下去:“历朝以来已大多冤案了。无论要对抗谁我都决不允许冤案继续!”

  夜里一声马鸣。

  飒飒风声。

  丁裳衣没有再跟冷血多说她回头问高风亮和唐肯:“你们要去哪里?”

  高风亮和唐肯异口同声的道:“镖局。”

  丁裳衣柳眉剔了剔“可是……也许所有的捕快都在那儿等你们回去……”

  高风亮长叹、俯道:“但我们不得不回去。”

  唐肯也坚定地点:“我们一定要回去一趟。”

  冷血没有问为什么。

  他只说一个字:

  “好。”

  “回神威镖局”无疑系等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神威镖局”是被青田县县大爷亲自下令查封的镖局而“神威镖局”的局主高风亮老早就是通缉犯至于镖头“豹子胆”唐肯更是越狱死囚。

  官兵围剿匪党领袖不获丁裳衣跟唐肯等脱逃自然便会疑心他们折返青田镇“神威镖局”这样一来此行实凶多吉少。

  只是高风亮和唐肯却不得不走一趟。

  高风亮知道冷血和丁裳衣陪他们一行简直是近乎送死所以在路上他不得不解释:

  “我一定得回去一行。”

  “经过北旱砂坝那一役镖银被劫我屡次想回去但官府已不由分说查封镖局派兵屯守且将我画像张贴悬红缉捕我想自投案但又听闻好几位在那一役中劫后余生的兄弟:一旦被抓去不分青红皂白的用刑或被处死所以我始终徘徊潜伏在大牢附近既不能回去又不敢妄动……”

  “后来我听到大牢火光冲天有些骚动便潜往该处看见丁姑娘和唐兄弟杀将出来……我见是丁姑娘便想到最近关飞渡关大哥昂然入狱的事知是‘无师门’的朋友有所行动……”

  “无师门里我有一位从前的老兄弟便是袁飞我到菊红院去找袁飞打听唐兄弟的下落不料正好撞见官兵围剿无师门的朋友我想菊红院必有事于是赶去正好遇上……”以后的情形便是高风亮击倒一名衙役穿上官服蒙面拯救唐肯。

  “可是案以来我一直没有回过镖局……这次一去纵走得成只怕也十年人载才能回来也不知何日才洗雪此冤……万一走不成……老婆孩子定必伤心总要见上一面交代几句话要她不要再等改嫁从人才能安心……”

  四人四马在驿站歇息这时是夜央未央前最黑暗的时分。

  晨风吹得四人衣袂紧贴身躯。

  晨雾像云海的布置一般东一簇、西一簇的仿佛是凝结的固物但又聚合无常。

  唐肯挨在榕树坐着用拳头轻击树干。

  冷血站立在马旁负手向着飘浮不定的晨雾。

  丁裳衣痴痴地望着自己插下的香出微弱的金红色光芒过了一会回过神来便走近正在满怀忧思的高风亮:“其实这一行可能只是暂别毕竟……冷捕头在他会田谝们申雪冤屈的。”

  高风亮苦笑道:“冷捕头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

  唐肯侧望去只见冷血铜像一般的背影。

  冷血负在背后的手已紧握成拳。

  唐肯觉得这个曾经像自己的小兄弟的人有时陌生得像前代伟人怎样也揣摸不清他的胸怀不禁问道:“你……你在想什么?”

  冷血看着那舒卷聚凝的雾。雾深处夜浓;夜深处已微破晓。

  “天要亮了。”

  “天亮好赶路。”唐肯笑道。

  冷血摇。“天亮之后聂千愁便可以杀人了。”唐肯这时才想起聂千愁的承诺:只应承今晚不杀人。“无论他们走到哪里迟早死在我手上。”这是聂千愁临走时说过的话。

  ——这“老虎啸月”聂千愁的武功极高恐怕连高局主都不是他对手。

  ——不过关飞渡关大哥能不能制得住他呢?可惜关大哥一上来就给人废了但在他残障之余仍能对付言氏兄弟、易映溪等数大高手绰绰有余只没有和这个聂千愁交过手。

  ——至于冷血呢?

  ——这位捕头胜不胜得过聂千愁?

  ——那捕王李玄衣看来声势犹在冷血之上他的武功会高到什么地步?还有一手造成此事的李鳄泪李大人呢?

  唐肯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却很有兴味的反复地想这些——其实他被江湖朋友称为“豹子胆”不仅因为胆大更因为他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豪气随时随地开解自己充满信心迎向挑战的个性。

  通常不怕跌倒的人就是站得最持久的人。

  冷血含笑看着他只见这虬髯满腮、眉浓眼大的汉子坐过监、受过伤、被人冤枉遭人通缉。现在还给人追杀着甚至今夜不知明日生死安危然而他还是兴致勃勃带着崇拜与想象的神情看着自己。

  “说说你自己罢你未成家立室是飘泊天涯的汉子为啥一定要回去?”

  “我一定要回去。神威镖局就是我的家我爹就是现在局主爹爹的得力助手爹过世后我是高老大爷一手扶养长大的。武功也仗他的指导才有今天我就是在局里长大局里的女子是我的姊妹局里的汉子就是我的兄弟大伙儿就像一家人一样。老局主死后这位局主待我也很好一如手足所以我一定要回去一趟——”

  “我要回去看看神威镖局在老局主灵前磕头……还要跟小弹弓小心说一声我要离开他们一段时间了……”

  “小弹弓”是镖局里跟唐肯最合得来的一名跟班唐肯可没把他当跟班只把他当兄弟看待。

  “小心”其实便是“高晓心”高晓心是高风亮的女儿高风亮把她当掌上明珠一般。他跟高晓心自幼青梅竹马她刁蛮可爱局主也有意要撮合这头亲事;唐肯是极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是溺爱她但却只把她当妹妹看待。可惜吴胜无法一起出来……”唐肯这样叹息道。

  冷血一直望着他那多表情的脸。

  这张极为男性的脸孔上却受了黥刑额上有刺青的记号。

  ——这样待人热诚的人又怎会犯上这种的罪呢!

  ——既来案情还未分明又怎可草率定罪在仅仅是嫌疑犯额上烙下了一辈子洗脱不了的刺青?

  ——自己身为捕头这样的事该不该管?能不能管?管不管得来?

  ——李鳄泪的顶头上司在朝的地位比诸葛先生更高拥有重兵身边有无数江湖好汉武林高手效命当年唆使“干禄王”叛乱再指使十三凶徒杀人灭口自己现在为了几个贫民去惹他会不会使诸葛先生及三位师兄弟为难……?

  丁裳衣忽然幽幽地道:“天亮了。”

  天刚破晓。

  冷血已像塑像一般钉在马鞍上:“我们出。”

  四马长啸。

  寒意深重。

  征途远。

  杀气浓。

  “刀兰桥”。

  过了“刀兰桥”直扑梅山再经不老温泉取道大小滚水一天半便可抵达青田镇。

  青田镇虽然为“镇”但人口众多是古兵家必争之地=也是现通商必经之处土地肥沃出产丰足足可媲美青田城。

  冷血等人却不经梅山。

  因梅山一路有驻军而且是要道。

  冷血选择了取道翠屏山——虽然多了半天的行程但却以山势之便较易摆脱官兵的追击。

  ——只是这两天的路程能不能平静无风波?到了青田又是如何一个局面?

  冷血一行四人到了“刀兰桥”。

  “刀兰桥”横跨刀兰溪是到南镇中心要道。

  冷血他们抵达“刀兰桥”是在正午。

  桥上人来人往。

  桥下流水潺潺。

  在桥边还有小贩卖东西小孩拍手歌笑锦衣春衫的少年春堤赏柳。

  冷血等四骑喀得喀得到了桥上。

  唐肯、丁裳衣都在含笑看桥上桥下人间的喜闹;高风亮却惋叹:万一自己不能再回来这些物意人情真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见了。

  他这样想的时候不禁意志有些消沉他自从接任。“神威镖局”局主以来意气风得意昂扬没想到一件事下来把他的地位打得碎散一下子他没有了名誉没有了事业也没有了兄弟手下有家归不得凡此种种在他以前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事没料都是一朝一夕间全遇上了而且没得翻身一直沉沦下去直至遇到冷血才算是第一位同情而且了解他这冤案的公人。

  他想着想着突听一声断喝:“停!”

  这声音甫响起时他还未会过意来但坐骑已陡然而止出一声长嘶。

  他疾回只见跟在他后面的冷血已一手抓住马尾那马便寸进不得。

  冷血两眼出剑一般的厉芒盯着在前面桥拱处的一个鸟笼。

  鸟笼后有人。

  鸟笼只遮掩那人的脸却遮不住那一双冷如刀锋的眼睛。

  四人齐勒马。

  只有冷血下马。

  他下马的姿势很奇特就像一个人走下一级级的石阶一般但一点破绽也没有。

  桥上行人熙熙攘攘。

  冷血走近鸟笼。

  鸟笼里的小鸟惊喧、飞扑着。

  冷血冷冷地道:“你来了。”

  那人道:“我说过我会来的。”

  冷血道:“你要怎样?”

  那人道:“一样。”

  冷血目中神光暴长笼中的鸟没命似的扑打着。

  “要杀他们先杀我。”鸟笼后的目瞳收缩冷而锐利就像箭簇沾上厉毒。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打马奔驰声迅疾传来途人纷纷惊呼走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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