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笑笑忍不住倒退一步,一把抓住乔珏垂在身边的手,握紧。
镇定一下,道:“别忙参拜,先搞清楚事情始末再说。”
事情说起来并不复杂,黎国上任国君二十六年前突然暴病而亡。前国君无女有子,有一派大臣拥护皇子当国君,另一派则拥护前国君的妹妹,后来两派斗争加剧,朝中势力分裂。皇子留书出走说把皇位给姑姑,自己去追查前国君的死因,之后就杳如黄鹤了。
当朝黎国国君身染沉疴,膝下无女,近年一直着人寻访侄儿的下落,结果查出他在扶凤国内,已育有一女。但这么一查,还查出她自己当年的一场风流韵事居然有了孩儿,这个人也在扶凤国。
现在黎国国君的病势已不能再拖,遂派出几个得力的中立大臣出来寻皇位继承人。放言出来,无论找到的是侄儿后代,还是她自己的孩子,回国后众人都得奉为国君。还说她更想把皇位还给姐姐的后人,了却多年心事。
而现在笑笑身上这个锦符则是当年大皇子满周岁后就一直戴着的长命灵符。
笑笑瞧着那个花赤颠颤颤送还到自己面前的锦符,拈起来,想着方才三人商量时的神态,不是还有过惋惜么,想是找到自己不如找到另一个好,可是也不错,捡不到橘子捡个桔子也行。
手一抖,把那锦符用内劲弹飞出去。
锦符飞出,面前跪着的那个男子也飞了出去,眨眼间拿着那个锦符回来,皱眉,叽里呱啦一番比划。
花赤道:“这个锦符证明了我黎国新国君的身份,非常重要,比我们三人性命更为要紧。”
笑笑:“无论是谁,拿着这个东西都是你们的新国君?那你拿去便是,我不要当!”
花赤退后一步,一脸凝重:“先皇子说他先行一步,会在黎国等你。”
“放屁!”笑笑大怒,“你们认得谁是先皇子?”
“他一双眼睛长得跟先皇一模一样。”花赤凝视笑笑双目,“但我朝皇族流传秘法,可改造容颜,容貌倒是说不得准。是以还是信物要紧。”
她拿过那个男子捡回来的锦符,郑重拂去尘埃。
“他说此物若不能证明他的身份,他愿意蒙受千刀万剐之罪。”
“他……他真是有病!……就算这东西被识穿是假的,凭他本事,你们几个根本制他不住!”笑笑大声呵斥,震得屋顶灰尘簌簌直落。
乔珏皱眉瞥她一眼,手底下用力一握。
所谓,色厉内荏。
“我们也清楚自己的本事,是以恭请他先服下化功丹。”
花赤毕恭毕敬,“这锦符并非假冒,但如若其主人是假冒的,我们会追查到底。欺骗我们的人,自然会遭到惩罚。”一脸遗憾:“打搅诸位了,我们还要继续追查!”
说罢,三人一齐行礼,这次却是平辈之礼了。退后,准备离开。
笑笑眼睁睁看见她们要赚喝道:“等,等一下!”
“阁下还有何赐教?”
“你们把东西还我!”
“此物属于敝国新国君所有,莫非你就是我们所寻之人么?”
“……”
“若不是此物之人,怎能妄谈归还二字!”
说毕,花赤竟然还抬头朝她一笑。
“……”
笑笑倒退一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这时乔珏上前一步,微笑道:“你们寻得此物主人,需要立刻带她回去复命么?另外一位继承人便不须再寻?”
三人对望一眼,脸上都闪过犹豫之色。过了半晌,花赤缓缓目视周围。
永七一直在旁边翘腿看热闹,见此识趣告辞避开。
花赤眼睛又盯在笑笑跟乔珏交握的手上。
笑笑大声道:“他是我夫君,他说的话就等于我说的。”
花赤撇了撇嘴,随即恢复一脸正经,凑近来,低声道:“据我们查探,国君的女儿现在似乎正坐在扶凤龙椅之上,阁下觉得,她会随我们回国么?”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花赤禀毕,退后一步,露出一丝狡狯笑意欣赏眼前人被雷劈到摇摇欲坠的表情。
乔珏忽道:“这等机密事你们从何打探而来?是永家给的消息么?”
花赤瞧向他,流露出欣赏的表情,“难怪方才那位朋友说她们绝不想与你为敌。”
笑笑这时回魂,喃喃道:“我不信……”
“当年扶凤国主单宠皇君,但皇君有孕时不得临幸,赵氏送子进宫,遂宠冠后宫,封号‘宁’,不日结孕,仅比皇君晚了半年。皇君诞下皇女,却是先天不足,落地不到半个时辰便已气绝,幸得其父早有准备,挟带一个女婴进宫,便是后来但女。”
“你说黎国皇室的人都长着……一样的眼睛,可太女……皇上她长得跟隽宗很像。”
“黎国皇族秘法,可改造容颜。当年那男子便是因窃骗此法,被国君驱逐,不想他竟施放在自己孩儿身上。他不得夺黎国国君之位,便把孩子送入扶凤皇室,要夺皇位,其心叵测。”
“可你们一直不知道此事。”
“是永氏人近日告知。”
“她们乱扯是想绝了你们找黎国皇女的念头!”非要扯我下水!
“据说扶凤当朝国君脚踝有红色胎记,不知可是?”
“我不知道。”笑笑警惕。
“被施以换容秘法之人,身上都会有朱红色记认,改换得越厉害,那记认越大。”
“那又怎么样!身上有红色胎记的人多了去了!”笑笑抓狂。
“那男子与我皇当日定情之物,便是一支红莲。”
…………
入夜,房中。
笑笑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停打转,看着她的人已经晕了,比如乔珏,何况是自己在转的人。
“你稍坐可好?”乔珏扶着额角,有点笑不出来。
“乔珏,我不想当皇帝。”
今日里第九十九次重复。
“只怕由不得你了。”乔珏苦笑。
“不过你的皇帝应该很好当……假如你当得成的话。”乔珏又说。
“我不想!”
“不想恐怕会翻船。”乔珏道:“皇上派你出来查探此事,你道她心里明白多少?”
笑笑呆住,半晌低声道:“如果我发誓绝对不泄露她的秘密,你觉得她会放过我不?”
乔珏淡淡一笑:“你比较了解皇上,这个问题你心里有数。”
笑笑垮下脸来:“若她知道了我的身世,怎会派我来查,难道不怕我跑路?”
乔珏道:“此事自然是因为她不知道,所以才派你来。”
“永家的人告诉我,皇宫里有一份调查常公子身世的秘档,可已经让人换了,皇上没有看过。”
“换的人是永家的人?”
“该当不是,只不知此人出手助你有何动机。皇上不知你身世,方会遣你出来,首先考验你的忠诚,毕竟这事情关乎她的身世,朝中能信任的人莫过于你,她不能自己查,只能遣你来。她也是赌上一赌,你家眷都在京城,她赌你就算查到真相也会回转,这赌局她稳占上风。”
“待你回转,再看你查到多少,有否欺瞒,再决定你的去留。而我隐隐觉得,皇上志气不少,不定一开始想制造机会让心腹去当这黎国国君。这事说来黄,可仔细考虑又觉得最妙不过。被她一手扶上位的人,有把柄拿捏在她手里,掌握邻国的傀儡国君,胜过让黎国人找到她们真正的君主百倍。”
乔珏笑道:“你既然知道她身世秘密,她要不杀你,要不遣走你,总得占一种。我倒觉得,你若请这国君来做,比旁人的机会都要大得多,到底你是她最信任的人。她不知你的身份,也不知道你身上流着的血每一滴都是黎国皇族的证明。”
乔珏说得不无道理,可说是分析得丝丝入扣,可笑笑隐隐觉得此事另有深意。
莲生似乎在一步步的,把她的秘密坦露出来,她似乎在有计划的,一点点掉战自己的接受程度。
她觉得很不安。
所谓,图穷,然后,匕现。
莲生,你终于要逼我了。
笑笑呆呆瞧着乔珏,半晌叹道:“就算你说得不错,可是你觉得……皇上她会放我走么?”
乔珏笑容慢慢收敛,认真道:“帝皇心术与海比深,珏……猜不准。”
两人相对无言。
半晌,笑笑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道:“乔珏,我爹先一步去了黎国,我不放心他,你替我去瞧瞧他可好?”
乔珏笑道:“好。”
瞧她眼中一亮,又微微笑道:“不过要等你我回京之后。”
“那时恐怕来不及了。”
“只要你留得命在,一切不晚。”
“我只是想让你先行一步。”笑笑婉言解释。
乔珏含笑:“我明白,但不接受。”
笑笑很无奈。
隔了一阵,乔珏忽然慢慢道:“你有没有想过……”
桌上灯花忽然“啪”一声乍亮,跟着又暗了下去。
他忽然失笑,:“自然不可能。”
笑笑低声道:“我回去不但为了他们,也是为了……永七说,她们宗主在京城等我回去取解药。”
乔珏淡淡道:“我曾说过,你我之间不需要任何借口。”
“不是借口!”笑笑抬头,“我是丢不下他们,我也不想欠你半条命,我还不想就这样逃去……我……我与莲生相交一场,此后无论是敌是友,总要跟她交代一声!”
乔珏凝望烛火,火苗在他幽深眸子中跃跃跳动。半晌,他微微一笑:“人劫还需人来解,你说的是。常公子倒像早就想及于此,未曾留下片言只字。”
“他没有留书,他是用性命要挟,还化功丹,骸”
笑笑恨得磨牙,忽然顿住:“他没有留书给我,可我娘……我娘的信……总不会是让我到黎国去交给他吧?”
乔珏把手伸入袖中,拿出来时已拈着封信:“不定这信其实是写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