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其人其事
艾祖全
矮矮胖胖的刘长安,一见面就笑眯眯的,一只眼睛看着你,一只眼睛看着别处,咕噜咕噜地讲话,讲的都是他的事情。他的事情很多,让你听也听不完。长安不是圣人,不是英雄,其人其事也就不一定会让你着迷,更不会让人感动。所以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或者假装着听。
长安讲话咕哝咕哝的,让我听不大清楚,再加上自己心有旁骛,所以往往是他讲得累了,我也听累了,最终还是不明白他讲了一些什么,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他一只眼睛看着你,一只眼睛看着别处,并不是故意的,而是眼睛有问题。听他讲话的时候,心里面没底,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所以我一般看上去是在认真听他讲,神思却游移开去,看着路边一前一后追逐嬉戏的两只狗,觉得这样站着边抽烟边聊天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找地儿休息一下,或是另约几个朋友打打牌什么的。
就说:“长安,我们找个地方坐了聊。”长安说:“好的。”就跟了我走。我一边走一边想:“带他去什么地方呢?家里是不能去的。干脆,找李英明去。”就打电话给李英明,正好他在办公室,就带了长安去他办公室。这样我就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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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刘长安,是在水城。一九八四年秋天,我第一次出远门,背了行李,从镇雄坐班车到水城,再从水城坐火车去昆明,到冶金工校读书。到了水城火车站,感觉到人山人海,熙来攘往,让我不知所措。惶悚之间,有一个矮矮胖胖的人,戴一副近视眼镜,在售票大厅门口对着我笑。他的脚下也是和我差不多的行李,比我多了一个木箱子。他一只眼睛看着我,一只眼睛看着我右边至少两米远的地方。他问我是不是到昆明读书去的,我往右边看了看,确认他是在同我说话以后,我就说是的。他说看我背了行李,就猜了个仈jiǔ不离十。巧了,我们是到同一所学校,就有一种他乡遇亲人般的亲切。然后两人就商定,我个子高一些,挤买火车票,他个子矮一些,就地看守行李。
那时已是下午,火车站的喇叭里一个女人欢快地唱歌:“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歌声倒是甜美,可是在下午的阳光下,混杂了嗡嗡的人声,让人产生出一种说不出来凄迷。车是晚上的。上车之前我们干了些什么,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也许是一起去小饭馆吃了点东西,也许什么也没吃,就在人来人往的候车室里干坐着。
这样就认识了。在火车上站了一夜,下了火车,还感觉天旋地转,晕晕乎乎地爬上学校派来接新生的东风牌大卡车,就进了学校。他学会计专业,我学环保专业。住在同一幢宿舍楼里,经常都能见着。偶尔也聊聊,知道他爱好文学,还经常写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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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校毕业,我和李英明一起分配到了会泽铅锌矿。因为我们那一届分到会泽铅锌矿的学生比较多,矿里就专门派了一辆大客车到学校接。和李英明在车上认识,相互感觉还好。得知他也是会计专业的,问认不认识刘长安,李英明就说太认识了,玩得非常好的。问刘长安分配去了什么地方,他也说不大清楚,似乎是分回了老家去,在县工业局。
到了单位,李英明分去综合加工厂,我分到了环保科。单身宿舍住不进去,只好都住在国营旅社。我和李英明都是外地人,就常在一起聊天、打球,很投缘。聊天到尽头,就会聊到一些都认识的人,就多次聊到刘长安,把他当成了共同的朋友。当然,长安也把我们当成了朋友。朋友之间是需要经常走动的,又因为我们所在的小镇是长安来回省城的必经之路,所以长安就利用去省城出差、开会的机会看望我们来了。
长安来了是必须喝酒的。你给他斟酒,他不会拒绝。喝了酒,那话就汹涌而出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谈起文学来,就不歇气。说正在创作一部长篇小说,题目叫做《生殖器的罪恶》。我觉得这名字特别让人倒胃口,对他就失去了好感,而且再不想听他谈什么文学了。他依旧旁若无人地侃着,不顾及我们身边坐着什么人。我说长安,我们聊点别的。看见妻子脸sè不对,我就赶紧止住他自顾自的神吹,把话题扯到他的工作上。工作上那就更让长安得意了,当了一个什么长什么长,经常出差,开会,让人羡慕。更让我们羡慕的,是他不仅工作顺利,还自己做着生意,在我们面前俨然就是一个领导兼大款的派头。长安讲着这些,那架势是说:兄弟们,看我混得多风光,你们跟着我是没错的。
大约是九四或者是九五年的冬天,他又来了。这次来,一住就是仈jiǔ天。说是在昆明附近办了一个厂,是生产和安装太阳能的,手下有三十多个工人。这段时间,我和李英明每天陪着他,听他高谈阔论。如果说之前他来看望我们,他的自我定位是领导兼大款,那么这次来,给我们的初步印象就是纯粹的老板。他说在单位一点意思都没有,饿不死撑不死的,所以就辞了职,下海经商办厂了。
一天晚上,我在家里炖了一锅羊肉招待他,并请了李英明一家和邓斌一家来陪。邓斌的妻子小桂是**,不吃猪肉,为了照顾她,炊具全是彻底洗过了的。大家说说笑笑挺热闹。小桂说,今晚的羊肉特别好吃,尤其是排骨,她特别喜欢。长安就说:“狗也是特别喜欢啃骨头的!”此话一出,小桂脸上就有些不自然。长安又说:“我们小时候在家,街上去买猪肉,卖肉的人总是和赊帐的人开玩笑,说你们家三代人吃我的肉都不开钱了,大人吃肥的,娃娃吃瘦的,狗啃骨头。”说完自己就笑起来。我看小桂脸上真的挂不住了,端起酒杯,劝长安喝酒,让他别再住下说了。
那次他来了后,一直住在李英明家,似乎没有具体的辞别时间。我们每天都得陪着,时间一长,难免感觉到有些疲惫。李英明对我说:“难道你就不能让他也去你家住上一两夜?”我说:“我那儿窄得转不开身呀,更何况,他是你同学哩!”李英明说:“可你认识他不是比我还早吗?”我说:“别逗了,人家喜欢你呐!”李英明就苦笑一下,叹了口气。
那时候还没开始用手机,但家里已经装了座机电话。长安就在李英明家,用他家的座机天南地北地打电话,一打就是四五十分钟。每天晚上我们都会在李英明家聊天,李英明在旁边看着他拿了电话海谈神聊,一脸的纠结,却也不好说什么。但坐在一旁的李英明妻子却是脸sè不好,似乎快要暴发了。
大约住到第七天或者是第八天,他的一个相当于副厂长的人就找来了。那是一个星期六,休息,我们三个人正坐了说笑。长安正说到:“我这名字好,天生就是一个有福之人,长安长安,长治久安嘛!”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候,给他管厂的人恰好进来,一脸的怒气:“长治久安,长治久安,厂里的工人都走完了,你看还能不能长治久安!”我们这才知道,长安来我们这儿这么多天,厂里因为欠了工人三四个月的工资,有的工人走了,有的干脆把厂里的一些材料和设备搬走了。替他管厂的人实在无法可想,打听到他在会泽,才赶了来的。来人不客气地说,这个烂摊子他是无法收拾了,请刘长安自己去想办法。
平时长安无论是和我们聊天,还是用我们两家的座机打电话,口气大款得很,此时却蔫了,一筹莫展,低了头,一句话不说。最后对他的助手说,你先回厂里去,就对工人们说,我已经在外面找到了资金,后天回到厂里就发工资。来人说,我不回去了,你把我的工资算清楚,我也要走了。后来他们二人去外面说了一会儿话,大约是商量好了事情,来人就走了。
我想,接下来,长安就应该告辞了。可是长安还是心安理得的住着,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一点也不着急。他说:“我到你们这里来,当然一切听你们的安排,吃饭、睡觉,喝酒、抽烟,什么我都不管。”这些当然应该我们管,但我们要上班,还得陪他,确实让人疲惫得不行。
李英明说:“你看,你厂里有事情,我们也不好多留你在这里玩,实在对不起……”
我说:“长安,本来同学朋友聚在一起,很让人高兴,应该痛痛快快的好好喝他个一醉方休,可你厂里事情多,不敢耽误。”
长安低了头想了一阵子,说确实厂里事多,是该回去了。
“以后好好聚聚。”长安说。
我和李英明相视一笑,舒了一口气。长安是一个忙人,我们哪敢耽误他呀!但感情如此地好,同学朋友嘛,如果稍事客气,挽留一下,让他再玩两天,我想,长安不会不给面子的,一定会留下来多玩几天。这样,我和李英明在妻子面前就有点不好支撑。因为之前她们就嚷嚷开了,问:你们的这位朋友到底什么时候才走人呀?
长安走的那天,太阳很好。吃了午饭,说了几句以后再聚的话,长安颇有点依依不舍的意味。送他到办公大楼门前,叫了一辆三轮摩托车送他去车站。我和李英明向他挥了挥手,道声再见,就各自回家了。在家坐了几分钟,正准备去上班,李英明就来电话,说刘长安还在车站,没有走。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走?刚才道别过了,我可不去车站送他了。”我说。
“不是再去道别,是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怎么走?”
“刚才他没说身上没带钱呀,肯定是你编的,我可没钱。”我说。“你同学来了,没路费回去,你想办法。”
李英明知道我同他开玩笑,说在办公大楼门前等我,一起下去看看。我到了办公大楼门口,见李英明和他妻子都在。李英明走过来悄悄对我说,他妻子早就看出来长安的身上没有钱,不放心他一个去车站送长安,所以又叫了我出来,一起去车站。我笑了一下,李英明笑了一下,三个人叫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去车站。果然长安一个人站在车站门口等着我们去,脸上依旧笑着,但笑得有些尴尬。尤其是看到李英明妻子在旁边对他怒目而视,笑容就有点僵。我和李英明从身上掏出各自准备好了的二百来块钱递给长安,说实在不好意思,身上没装多的钱,凑合着先做路费再说。长安接了钱,什么也没说,脸上还是刚才有点僵硬的笑容,转身进车站去。从办公大楼到车站,一直到长安转身进入车站售票室,李英明的妻子一直没说过一句话。直到我们返回的路上,她才说:“要是我,才没钱给他哩!”李英明说:“不给他钱,他还继续住下去!”
李英明转过脸来对我说:“那就只有住你家了。”
我笑了起来:“他是你同学,不住你家住哪呀!这长安也是rì怪,身上没钱了,也不事先开个口。”
“玩了这么多天,什么也不说,到了车站打电话来,才知道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可能当面开口向同学借钱,实在没有面子,电话里面说,有面子一些。”李英明说了就笑。
那时我们每个月的工资有三百来块钱。
之后长安就没有消息。朋友之间,谈钱就不亲热了,所以大家都把这事儿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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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这样想的,那次长安从会泽离开的时候,似乎有那么一点儿狼狈。临上车,身上没有钱,最后不得不开口借,这当然有点儿失面子。这都怪我们。你想想,人家是到我们这里来作客的,作为主人的我们,在他临走之前应该主动而礼貌地询问一下他身上带的钱够不够等问题,这才是处朋友之道。可是我和李英明大大咧咧的,忽视了这些细节,弄得他在上车之前不得不说出身上没有钱这样有失面子的话,有愧于长安了。
所以之后的几年,长安都不理我们,几年没打过一次电话来。虽然手机都普及了十来年了,我们都一直不知道长安的号码,不知道他现在干什么,家居何处等情况。
一次招待客人,客人是冶金工校的学长,说起来,他和刘长安是老乡,向他打听长安的情况,他说长安好象在老家开了一个裁缝店,但具体情况不清楚。
“还长治久安否?”李英明问客人。
客人笑笑:“听说混得不大好。”
我和李英明先后从原单位辞职出来,同在一家民营企业打工。2009年,又一起离开那家民营企业,到曲靖来开办了一个小小的贸易公司,正为生计奔波不止的时候,长安的电话就来了。那天我正为一点业务上的事情,开车行驶在曲靖至陆良的高速公路上,电话响了,接起来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问我认不认识他。我正开了车,没心思去猜。现在的很多骗子都说是你的朋友,让你猜猜他是谁,你随便猜一个,都说对对对,然后就开始设计骗局。我说你直接告诉我你是谁,我开着车哩!他说:“我是长安啊!”
“长安?”我还是想不起来。
“刘长安,长治久安嘛!”
我这才想起来,我们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面了,问了好,说我现在正开着车,不方便,呆会儿到了目的地,停了车再给他打电话,就挂了。可是到了陆良,忙了办事,就把这茬给忘记了,之后也没有再想起来。如果是客户的电话,心里挂着,不会忘记的。可长安的电话一般不会有什么事情,顶多也就是聊聊天而已。过了一星期,他又打电话来,说前次一直等我的电话,没见回,等得人心焦。我想,既然心都等焦了,那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他说没什么事情,多年不见了,打电话聊聊而已。既然没什么事,聊几句,互相问候一番,了解一下这些年的工作情况生活情况也就行了。可长安的话还是沽沽沽沽地涌出来,不挂电话,说昨天同一位副乡长喝酒喝高了,今天又和财政局的一个同学在一起,又喝高了。我说喝高了就改天再聊,说着不等他再说什么,说公司有客人进来了,改天再聊,就挂了电话。
长安又给李英明打电话,说的话还是跟对我说的差不多。我说长安整天忙呢,今天陪这个乡长喝酒,明天又陪那个科长喝酒的。李英明说把这些当成荣耀,说明长安混得确实不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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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李英明每天为公司的事情烦乱忙碌,为了生存绞尽脑汁,到处找资金,到处找业务,四方化缘,脚板翻天。十多年断了联系的朋友重新有了联系,时不时就会接到长安打来的电话,但因为实在没有时间同他闲聊,也不想听他每天陪这个长那个长喝酒喝多了的荣耀,每次都三言两语的对付过去。而每次挂电话之前,他都要说,过几天,一定到曲靖来看你们,哥们几个要好好喝几回酒,找回以前的友谊。我们都一概应道:“好好好,来前给个电话,好在曲靖等你。”挂了。说过几天一定到曲靖来看我们,说了一年多,还是没见动静。每次挂了电话,同李英明就长安的电话说笑一番,不当回事。
“怕真是混得不太好了。”李英明说。
“也相宜,其貌不扬,其才也不扬,镇rì只会聊些球用没有的不着边际的话,能飞黄腾达到哪儿去!”我说。
“你这话就显着不厚道。”李英明笑着说。“人家可是你的朋友哩!”
“是你的同学哩!”
说完相视而笑。
我是一个实际而有一些庸俗市民气息的人。朋友的为人处世言行举止让你心生厌倦之时,慢慢疏远开去是很正常的。人生如逆水行舟,水在流而舟不进,就只有随流而退了。一个人的知识才情,处世学问,若不随年龄的增长而有所长进,就只剩下原来的一些陈芝麻烂谷子整天咀嚼,就没劲了。
长安和我们十多年没通音讯,电话里面还是十多年前的感觉。我不知道这十多年来他读过书没有,也不知道在官场上抑或商场上经历过什么风波没有。无论官场,还是商场,均如战场,很能历练人的。长安在电话中,尽管话多得如江河滔滔,却感觉不到经历过人生磨砺之后的那种圆润老成,那种中年人的从容淡定和稳健。
rì子就这么悠悠忽忽地过下去,逐渐的就把长安到曲靖来看望我们的承诺当成笑料,进而想不起来有这么回事。可是冬季的一天下午,我去贵州一个偏远的地方看完一个铅锌选矿厂,在返回的路上,长安就来电话,说他已经在曲靖了。我说我正在返回的路上,李英明在公司,让他先和李英明联系,去公司坐一下,我晚饭前一定赶回来陪他。我赶回曲靖时,李英明正陪了他在一家牛菜馆等着我的到来。长安见了,起来握手,象极了领导的架势。笑眯眯的望着我:“怎么样?”
“你不是看见了?为了生存,瞎忙呗!”
“忙了好呀!”他说。
长安明显老了一大截,眼睛似乎斜歪得更厉害了。而且他的神态好象有些呆滞,说话的间隙,眼皮有点往下耷拉。
“你怎么不见老呀?”他笑着问我。
李英明说:“他一天到晚到处跑,没时间老嘛!”
大家说笑一阵,吃饭,喝酒,长安的酒量却是大大地不如从前,喝酒不如以前那样豪迈了。喝了二两,头就往下垂,显然是有点醉了。同他说话,他回答得有些言不达意的样子。
吃了饭,他说要去沾益看他的大伯,我开车送他。到了沾益,转了几个地方,他找不到了。
“应该是过了一座铁路桥,之后就不远了。”长安醉眼朦胧地说。
“你打电话问清楚。”我说。
长安打通了电话,他对此地不熟,我接过电话来问清楚了地点,送他到他大伯家门口,他却在车上睡着了。是他大伯和他的一个堂兄弟搀扶了上楼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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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依旧忙,说过两天还得去广东,有一笔生意要过去谈。这次来曲靖,一是来看看老朋友,看看老朋友的公司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二是好长时间没到沾益看他的大伯,这次也顺便去看看。那天长安就住在他大伯家,说好第二天早上到公司来,有两件事情要大家具体谈一谈,时间急迫。
第二天,我们一直在公司等他。等到快中午了,还不见他的踪影,打电话,没人接。过了一会儿,他打电话回来,说因为有点其它事情,上午不能到公司来了,不必等他吃饭,下午才到公司来。还说让我们组织好一支施工队伍,有一个很赚钱的工程马上要起动,说得我们莫明其妙。问他什么工程,他说下午见面再说。
下午,还在公司等他。并不是等他给我们带来什么赚钱的工程,那天下午确实也没有什么其它事情。到了下班时间,不见他的踪影,打电话给他,依旧没有人接。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就是没人接听。就象在我们眼皮底下消失了一样。
第三天,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第四天中午,他来电话了,说已经坐火车回到了老家。李英明有些生气了,说:“你怎么这样呢?出什么事情也不和朋友说一声,你回去前至少也得同我们打个招呼呀!”他说抱歉抱歉,手机掉在水里面,回到家才重新换了一个,所以才打电话来。然后就说正事:他的一个亲戚在铁路局管工程发包,现在已经搞妥了,你们抓紧时间组织一个施工队,等候我的通知,十天之内开工。问他工程量有多大,什么工程,需要什么样的资质,单价是多少,发包单位是什么,一系列的问题,他一句话就回答了:“过几天我过来,一看合同,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也是,怪我们急了。
“我怎么感觉有点玄乎呢?”李英明说。
“包在我身上,搞不定,我长安割了头来见你们。”长安在电话里面把胸脯拍得山响。“这是第一件事。”
“噢,还有第二个事?”李英明慢腾腾地问,脸上挂着微笑。
长安在电话里面说的第二件事情是这样的,他的一个同学在一个什么银行当行长,又有一个同学在省财政厅当处长,已经商量好了,由在财政厅的同学审批,在银行当行长的同学贷款两千万元给另一个当煤老板的朋友。我不明白贷款的事情,长安在电话里面说了半天,我终于梳理出来了这关系。长安在电话里面说,已经谈妥了,给你们三百万元,我的三十万元从你们公司拿,利息各付各的。
“包在我身上。”长安在电话里面说。
“好呀,这是好事呀,感谢**感谢**,我们眼下正缺资金呐!”李英明说。
长安在电话里面把胸脯拍得山响,说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能兑现割头来见。
“好好好,款一到帐,我马上把你的三十万元打到你的帐上。”李英明说。
“过了小年,就放款,等着就是了,一点问题都没有。”长安再次强调。“不会有任何的闪失。”
李英明放下电话,笑着对我说:“怎么样?我就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的长安朋友给我们带来了福音了不是?三百万呐,可以买下两个小型铅锌选矿厂了……”
“得得,过了小年再说吧!”我说。
rì子还是一样的悠悠忽忽地过着,该忙的忙,该闲的闲。过了chūn节,又过了小年,再就是清明节,又到了五一节,想想这节rì也真还不少。事情没做成什么,节rì一个一个地来。翻看一下rì历,下一个节rì应该就是端午节了。时间过得飞快,年初所定下的经营目标还在让人揪着心,急得我和李英明二人愁眉不展的。有时谈成了一笔生意,为筹措资金苦恼时,就想起长安保证没有问题的三百万资金来,不胜感慨。
李英明就对我说:“是不是打个电话问问你的长安朋友的三百万?”
我笑了笑:“还你是来打吧,他可是你玩得非常好的同学哩!”
长安从曲靖回去打了那次电话后,直到现在,又没有了消息,一打电话就说钱,那样做人也太不厚道了。想了一下,电话终究还是没有打。
2011年4月·曲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