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气一股股涌来修利文嗅到生鲜的味道类似树林中混淆了树液和泥土的青涩感间夹一种无可言状的刺激性气味。
他眼前只有一条笔直的道路两旁垂落层层的帘幕这些帘幕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质制成的光滑柔软似乎连光也站不住脚滑下来轻轻泛起皱褶像是水光。水光在地面上晃动一路前行令人恍如置身清澈水底的犹豫。尽头是一座格子架横列十格竖列八格每个格子都有两米的边径盖子紧紧密封起来虽然有铰链拉柄但找不出任何锁口靠上些阴刻有不知意味的符号──结合之前看到的炼金资料以及自己的推想修利文觉得那是数字。
金属表面微微结了些冷霜。
修利文拉了一下盖子纹丝不动便没有再尝试下去。他倒退几步环顾四周这里的确没有其它的出路了。或者可以挑开帘子往两旁走可是一种莫名的恐惧紧攥男孩的心口让他下意识忽视了这个选择。
至于往回走另找它路还是算了吧那个地方给他带来的莫名的熟悉感中不快的份量比好奇多上好几倍。
修利文的目光在格子上寻历一边走手指一边顺着凸起的纹理滑过忽然某个意识从心底跃动但他还没来得及深究时手不知道触碰到什么机关腰间一个格子弹出一小截。修利文诧异之余有些惊喜正要拉开来──
“亲爱的你在做什么?”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修利文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不由得吓了一跳他转过身来还没看清来人眼前就绽放出炫目的光亮。他下意识用手去挡可是周遭的世界毫无抗拒之力地被潮水般的白茫吞没。当他能够重新视物时现自己身处一个幽暗浮华的房间里。
那些冷气和气味竟如从来没有出现过般消失了取而待之的是被温水包裹般的暖意以及从未感受过的清爽。
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深色窗帘在木质的地板上迆逦出有颜色的影子。窗户是向外敞开着的轻柔的风吹进来掀起帘子的一角窗边的女人就隐没在有些刺眼的阳光中。
这种有如梦幻般的和煦、温柔与清爽是在修利文记忆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搜寻不到的。我是在做梦吗?男孩仍旧不太适应这般突兀的光线不由得眯起眼睛。
“怎么了?我的孩子还没有从梦中醒来吗?”厚重的窗帘徐徐将风和光压回去女人的轮廓在阴影中逐渐浮现清晰。
这个声音没错是之前叫住我的声音那是……
“妈妈?”修利文的讶声如梦似幻他看清站在窗边的女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女人无论外貌、体态还是气质都给人一种惊艳的熟美但是面相却意外的显得年轻看上去不像是已为人妻。最为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种仿佛由灵魂中迸射出来的知性以及暗藏在知性中足以融化整个世界的灼热仿佛在万年坚冰中燃烧着一团不灭的火焰。她身穿样式朴素的白袍轻轻取下架在鼻梁上用金属线和玻璃制成的物件──在修利文的记忆里它叫眼镜用白袍拭着镜片投向男孩的视线和笑容充满了温蔼和溺爱。
正是修利文的母亲一个和上代蛇者结婚后就一直隐居女妖塔的最高层的神秘女人。即便是她的孩子也从未被告知过本人的名字。当修利文年纪大了些被他人问起母亲的名字而感到窘困时女人却这么说:“名字什么的我进入这个家时就已经舍弃了。亲爱的不必为此苦恼我就叫‘白’是你的母亲作为一个代号这已经足够了。”
修利文记得很清楚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了虽然母亲总会说一些怪话而且看事情的角度也很独特但他的确从她的身上得到了也学会了很多。这份感情不断沉积即便是后来因为心中的梗节只能通过魔镜和她交谈但这份对母亲的挚爱之情却丝毫没有褪色。
男孩讶异的心情逐渐退去他环顾四周从思绪的角落里翻出泛黄的记忆这里不正是母亲的房间吗?过去了几年这里的摆设没有任何改变他几乎可以随口说出每一处的裂缝、涂鸦和物事不远处的大床上母亲亲手缝制的手工拙劣的娃娃抱枕仍旧在他曾经躺过的一侧那种熟悉而怀念的触感甚至悄悄地在肌肤上复苏。
自从植入魔眼后就因为某种下意识的抗拒无论母亲多么哀求也未曾再来过这个房间上一次这般和母亲面对面的谈话究竟是什么时候了呢?修利文想不起来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同样由母亲亲手缝制的难看的熊娃娃套装正套在上面头上也传来戴着熊头的睡帽的感觉。那么之前那个赤身**的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果然全都是梦境吗?
修利文脸上挂着怀念和恍惚母亲的声音在身前却如同从遥远的地方响起:“好了我的小修利文你沉睡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缅怀从前是老不死的专利等你到了我这般年纪再做也不迟。”
男孩惊醒过来仔细地瞧着母亲似乎要把隔了几年的份以及往后更长日子的份都在这一眼中烙印下来般。他不确定当自己离开这个房间后是否还有勇气回来尽管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美好和眷恋似乎那些莫名其妙的耿介都突善念刻意回避了一样。
他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话来脚步迟疑不定无法前进。母亲看似催促的话让男孩心中焦躁。
然后他听到母亲说:“在那之前请让我再抱你一次吧。”
这句话流淌着刃光斩断了在身后紧紧扯住修利文的无形绳索男孩飞扑进女人的怀中连衣的熊头睡帽向后荡开淌下黝黑光亮的长。
“妈妈──!”他开始哭撕心裂肺地哭这无数日子的寂寞、苦闷和委屈随着泪水涌出来心中就像变成了一汪清澈的泉水什么杂质都没剩下就这般如同窗外吹来的春风和飘荡的笑语渐渐豁然和舒畅起来。
母亲摩挲着修利文的后脑勺男孩感到掌心的温度正朝着体内无尽的深处渗入。
“如果被别人知道蛇者竟然哭鼻子大家一定都会嘲笑美杜沙家吧。”
“谁敢笑我就把他杀掉。”修利文充满稚气的哼声道不过语气却是十分认真的。
“难道你还能把所有人都杀光吗?呵呵真是孩子话。”母亲不以为意地轻笑起来轻轻将男孩从怀里推了出来。
风又一次吹起帘角阳光在男孩的眼角闪烁他微微眯起眼镜耳边遥遥传来富有朝气的嘈杂声听不出在说些什么可是其中蕴藏的和谐与精神却是修利文从未感受过的。空气虽然还残留着炼狱城特有血腥味但以往的阴沉却像被晒干般散着日光的味道干燥而清爽。
这还是自己的领地吗?修利文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只有从远方天际的乌云和雷蛇中才能召回清晰的记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男孩满是震惊和疑惑地自言自语。
“都是你的功劳小修利文你实在太棒了。”
修利文的目光转回母亲的脸上。
“我都听说了你战胜了痛苦之王让巨轮之月坠落虽然不明白你是怎么办到的但那无所谓你现在是全人类的英雄了。我的孩子。”母亲温蔼地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