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廊连接着通往花海的白玉石径,花海被九宫围在中间。这里是整个天界最平和的地方,八种属性的力量交互中和,达成了完美的平衡。故而龙神们把李佑安安置在此静修,并且亲自为其护法。
狻猊把李佑安带回来后,一番检查下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状况。正确地说,李佑安并没有受伤,他只是因为灵体混入了太多相异相斥的力量而失去了自我控制。若是其他龙神遇到同样情况,要么剔除体外,要么化为己有,对他们来说都是十分容易解决的问题。
只是李佑安的反应与他们截然不同。龙神的视界里清晰地映照着他体内的状况:他直接解构了力量,打散成原始能量粒子。李佑安的兄长们意识到,这是他独有的能力,也许就是觉醒的第九位龙神之力。
原本到一定年龄,龙神对力量的完全掌握标志着成年。可是李佑安的常规成长未满百岁就被意外中止。因为没有先例,谁也无法判断他的力量要沉睡多久。不过如今的状况却让龙神们看到了一个契机,所以他们放下一切事务郑重地守候在他身旁,等待他作为龙神真正意义的苏醒。
烂漫的花海中央镶嵌着一方莹润的玉台。李佑安静静地仰卧其上,双目半阖,如同一具失魂的人偶。但在能量化的视界里,他的体内却翻涌着跌宕起伏的惊涛骇浪。各色光芒的支流交汇在银白的海洋中,旋转着冲撞着,猛烈而狂暴,似乎在无声咆哮。
狻猊望向弟弟苍白的脸颊,视线停留在额头。日月的图腾只是临时印契,龙神们一直期待着,有朝一日能看见由他的本源自行生成的图纹。
“小九的属性究竟是什么?”螭吻侧着头,疑惑地瞅着李佑安身上隐约泛起的银光。“我不记得有哪一种纯自然力量的表征是这个颜色。”
“你们不觉得古怪么?”风中响起嘲风的声音。他的周身盘旋着疾速的气流,长发肆意飞扬,即使伫立也显得缥缈不定。“小九没有字。”他说。
龙神们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蒲牢在识海中努力相关记忆,眉头渐渐蹙起。“你不说我也忘了。父亲和母亲从没有提及给他定立字号的事。”
“确实……”囚牛的眼底渗出深深的忧虑,嘲风的提醒让他有些莫名的不安,“以前我们不曾细想,只当他谬世得早,没来得及说明。如今我们越来越了解自己的力量,想必都明白,这个字号的奥妙。”
除了名,每位龙神都有一个单字。和人类习俗中的字号意义不同,他们的字是力量的象征,是生命的本源。这并非由他们的双亲信手拈来,而是由本身能量所决定的。
“按理说小九的字应该一生下来就有了,父亲母亲为什么不曾提过?真的是疏忽了还是他们也不知道?又或者别有缘故?”囚牛丢出了一连串问号,却是在场每一位的疑问。
龙神们陷入沉思,率先否决了“不知道”的可能。根据上古神族的繁衍特性,继承者的力量都应该是诞生前事先确定的。
睚眦接口,却是想起了另一个问题:“若说别有缘故,是否与他们冷淡小九同样缘故?”
“他们只是疏忽了。”沉默寡言的狴犴忽然开口。只有他的兄弟才能体会到,冷酷的语气里所暗含的情绪。
“啊,我也希望如此。”睚眦笑得有点无力。
气氛回落到隐约透着畏怯的静默。
狻猊听着兄长们的谈话,缄口不语。他就像雕像般站在那里,目光没有离开过李佑安半分。但是他的思绪未如表面上波澜不惊。尽管他从不在乎弟弟会否有强大的神力,此时也感受到了某种潜藏的危机,轻轻触动着一直留在心底深处,那害怕失去的惊惶。
被流言淹没的天界,四处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息。唯有五重天·景霄苍天的双帝城,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清冷。刑囚罪民的天狱,依旧为世人所遗忘。
龙族王太子敖纪独自走进关押兄长的牢房,狱卒识趣地早早退开。自高空城的主人入狱后,只有敖纪每隔数日会定时探望,雷打不动。即便最疼爱外孙的老龙王,也因为不忍见他如今的模样,鲜有来访。至于其他人,又有谁会浪费精力关注一个失势的前太子呢?
敖纪停下脚步,先对始终守候在旁的檀姜行了礼,随后望向吊在半空受刑的敖启。纤细削瘦的身影定格在他的眼瞳里,被锁链束缚了自由,连表达的权利都已失去,只余蜿蜒而下的鲜血,无言诉说着残忍。这样的画面,让敖纪的心狠狠收缩了一下,为它的美丽而倾倒,为它的苦难而疼痛。
“启……”他开口,声音因为起伏的情绪略显沙哑,“启,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救你出去了——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夺回龙神手中的权力。”
檀姜微微一怔,就像图画中的人突然活过来般转头看向他,露出诧异的眼神。
敖纪没有在意她的反应,专注地对一动不动的受刑者说:“你会觉得惊讶么?我从来不认为,你的父皇还有他的兄弟有多么可怕,至高无上的神威不过是个表象。他们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不然,当初又岂会做了七千年的傀儡?只要计划得好,祖父成功过的事,我也能做到。那个害你至此的龙神,必会自取灭亡。”
要救出敖启,就要有替代龙神的实权。在敖纪看来,龙神是虚伪的种族。即便他们懂得如何运筹帷幄最终收回了统治权,但他们的观念和神族的普遍价值观一样,更信奉自己的力量,灵魂中的清高使其并不屑于权谋计算。
但是敖纪不同,他相信智慧驾驭力量,他相信利益决定结果。因此基于互惠互利的原则,他与金辰风结盟。而李佑安毁灭仙族的意图,让他看到了可趁之机。
为了把龙神推向整个神族的对立面,敖纪策动了妖魔界叛乱,外泄军情诱导战况失利,又散布流言煽动群情激番一步步造就了今天的情势。他认为只要让龙神触犯了神族的群体利益,就能借整个神族逼迫龙神就范。
敖纪自信他的判断——朝堂内外的权贵们不论地位高低,有一点总是相同的:自己族里的利益永远是首位。这其中包括他们在妖魔界的土地,包括战争带来的得失计算,还包括对未来的隐忧。老龙王和前毕方王的死,则把这层居安思危的忧虑推到了顶点。他们显然不愿意接受“暴君”的统治。龙神却不把他们的不满放在眼里,一意孤行,这个失误可能是致命的。当他们的利益遭到侵犯,所凝聚起来的抵抗会是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而这,也将是敖纪用来达成目标的最大筹码。
檀姜对敖纪的信誓旦旦感到震惊,对龙神根深蒂固的敬畏,让她不能理解侄子的决心。她想要劝说什么,却让敖纪一句话堵住了言语。
“姑母,我一直没告诉您,祖父大人去世了。是我们尊敬的龙神杀害了他。”敖纪近乎冷漠地盯着她瞬间雪白的脸,淡然地说,“现在来不及举行继位典礼,长老们给了我代理龙王权限的纹章。现在我命令您留在这里,继续守护您的儿子,不要把我刚才说的话泄露给任何人,您可愿遵守?”
檀姜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滴落。她缓缓地拜伏在地,代表遵命。
身为龙族,就不能违背龙王的指令,一声询问不过是表示尊重。敖纪用命令限制她的行动不仅是为了保密,只不过出于万一失败的可能性考虑,不至于连累她因为知情不报而获罪。
“我说过,我不会做龙王的。这个位置我留着。等王兄正大光明地离开这里,恢复身份和名誉,我要看着他登上龙族之王的宝座。”
敖纪踩着坚定的步伐转身离去。
空寂的牢房里,檀姜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直到泪水浸湿了双袖。
龙神守卫着玉台上的李佑安,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年月日,也许只是分秒钟。神的时间,总是与众生不同。
狻猊立在背向上离宫的方位,默默注视着弟弟。笼罩在李佑安全身的银色光辉不时剧烈地浮动,就像在表达他无法出口的□□。紧蹙的双眉,间歇的身体,看得出来,他正忍耐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狻猊的瞳中,金芒若隐若现,反映出他越来越焦躁的心绪。目睹心爱的人承受的折磨,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不能减轻他的苦痛,不能把他抱在怀里安慰,甚至现在连触碰都不能——对他来说,何尝不是煎熬?
狻猊陷入自我厌弃中难以自拔。明明发过誓不让李佑安再受伤害,却一次次地食言。很久以前也是如此,当他把小小的椒图抱在怀里,尚以为自己的双臂可以环住弟弟的整个世界。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空有无穷的力量,却连最爱的人都无法保护。
“冷静一点。”睚眦注意到他临界边缘的情绪,出言安抚:“这是小九完全觉醒的契机,必须依靠他自己挺过来。你就当作是对他作为龙神的磨练吧。”
睚眦说完,视线又回到李佑安身上。他看到不断有异种的力量被分解,然后被白银色的波光吞没。但是另一部分顽强的能量也许是意识到危险,纷纷按照各自的属性特点三三两两组合起来。一个个五彩的微型能量风暴飞速转动,越变越大,一边抗衡本源力量的同化,一边试图吸引体外能量的补充。只是花海充斥着龙神之力,八种属性恰好达成平衡。在龙神们的控制下,异种力量始终得不到半点外界的支援。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长时间,所有的异种力量就会被消化殆尽。
这时,站在对着上艮宫方位的赑屃,忽然转头看向远处连接着花海石径的亭廊,皱起眉道:“有敌意。”
花海外围,隐隐有纷杂紊乱的波动蜂拥靠近。龙神们沉下脸,目光集中在亭廊下出现的身影,以及那一张张异样严肃的面孔。
“应歧大人,我等有要事求见陛下,关乎神族未来之势,若是耽误了,恐怕你担当不起。”龙族王太子敖纪整了整身上隆重的正装,平淡地开口:“何况,你觉得你和你的禁卫能够阻挡我等么?”
应歧握紧拳头,咬牙看着眼前密密而立的朝臣。这些人代表了天界将近四分之三的种族,不是几个禁卫能打发的。大部分的禁卫还在其他地方执勤,他和一小队精锐最近一直守卫着中庭花海的入口,防止再有人打扰龙神。可是现在面对着如此之多的权贵,他不认为单靠自己这个禁卫统领就有能力解决。
回头看看夫诸和几个女官脸色发白却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应歧心里忽然有种要变天的预感。然而职责所在,无论多么恶劣的情况,他都不能向后退缩。
“你们想干什么?”闻讯赶来的九婴,气急败坏地拨开人群冲了过来,毫不迟疑地站在了应歧的身旁。
敖纪浅浅一笑,低声问:“蛟王殿下,您这么迫不及待地向上离王殿下表现您的忠诚么?”
九婴听出他的讥讽,脸上腾起怒火。正要跳脚开骂,上乾帝的声音从花海深处传来:
“让他谬来吧。吾也想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敖纪礼数周到地向九婴欠了欠身,越过他,当先一步沿着宽长的白玉石径朝龙神们走去。他的身后紧跟着十来位重臣,其余的人皆留在原地待命。
隔着五六丈距离,敖纪停步,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才平缓地开口:“臣等,奉天界各族之意,前来请愿。”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玉台上被八位龙神的结界严密保护的李佑安,沉声道:“恳请陛下和诸位上王,废椒图殿下太明王之位,逐离天界!”
九婴骇然转向敖纪,叫道:“你说什么!”
他亲身体验过诸位龙神对李佑安的宠爱,尤其是他的主君,更视弟弟重于一切。龙太子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与玩火自焚何异?
龙神们却并未如预期般勃然大怒,只是长时间地沉默。
等待回应的重臣们对这样的静谧感到不安,但当他们看到敖纪从容不迫的身影,遂又放松下来。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上乾帝囚牛终于出声问:“为什么?”
“太明王椒图,引发神农架半城被毁之灾,死伤无数,导致妖魔界动乱。”敖纪作揖一拜,肃然说道:“有罪。”
毕渊稍稍跨前一步,神态恭敬地道:“太明王椒图,拒绝仙族和平提议,唆使陛下和诸位上王发动战争,意图对其赶尽杀绝,导致不必要的伤亡,人间生灵涂炭——有罪。”
赤殊出列,神情并未表现出受害人家属的悲切,反而无比冷静地说:“太明王椒图,对请求停战的龙王敖晏和毕方先王赤昴横加指责,误导陛下和诸位上王偏听偏信,致两王无辜枉死。”他停顿了一下,吐出了两个字的结论:“有罪。”
又是寂静的沉默。没有一丝风,空间的气压隐隐让人发闷。
“这是你们的意愿么?”上乾帝的语调平稳得毫无起伏。
“这是天界各族的期望。”敖纪欠身道:“他们等待您聆听他们的请求。”
睚眦朝着身后一挥袖,半空就像开了一扇的浮窗,映现着七重□□天坛的情景。
朝天坛上人头攒动,聚满了从七重天八方赶来的神族。当他们看见龙神们的影像临空出现,忙不迭地跪地参见,口中齐声喊着:“请陛下废除太明王,以正公道!”
他们发自肺腑的凛然之声回荡在花海上空,惊得繁花轻轻颤栗。
敖纪垂下眼睑,掩去眼底闪过的一抹得意。他是刻意把矛盾的焦点集中在李佑安一人身上。在他看来,无论哪一位龙神,毕竟上位已久,动摇不易。但是李佑安近来才受封,很多神族甚至连他的名字也念不全。
天界大部分人对敖晏和赤昴的惨死,有不忍,有不平,但那毕竟是与他秘联十分遥远的同情。可是一旦涉及战争,却如同踩到了他们的尾巴一样。神族曾受战争重创,今日和平惬意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得之不易,他们不能容许任何人破坏眼下的安宁。普通的神族原本对于这次下凡征讨大多抱着不赞成的态度,而预计外的伤亡数字更加剧了他们的情绪。
当敖纪派人散布言论,这一切祸乱的根源是那位新晋的龙神,并用妖魔界神农架半城毁灭、人间作战的神族士兵被杀得血肉横飞、太昊殿上谏言停战的忠臣遭到太明王斥责最后惨死当场——这些当初蓄谋留存的影像作为证据,自然就把公众舆论的矛头指向了李佑安。
还有最重要的是,因为李佑安,他的敖启被困在天狱中饱受酷刑的凌虐。
一扇扇浮窗布满了天空,一声声高呼包围着龙神。各重天域的神族为了和平的愿望,恳请他们的帝君把那个造就祸乱的龙神赶出天界。
九婴觉得害怕了,他看见狻猊眼中越来越盛的金芒,害怕事态正在导向不可挽回的结局。之前他不是不知道赤殊和敖纪突然往来密切,不是没有察觉毕方和龙族频频接触各族的掌权者。可是一方面他以为他们只是为了两王之死意图联合其他势力向龙神施压,另一方面他的心思都放在凡界停滞不前的战局上,更注意主君何时结束闭关,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出现今天这样声势浩大的“逼宫”场面。
“你们疯了!你们都疯了!”他看向站在最后的麒麟王,厉声道:“飞廉,连你也要跟着他们造反吗?”
“我保持中立。”飞廉淡漠地回答。
麒麟的族长确如他自己所言,对敖纪提出的要求不支持也不表示反对。但他并未约束麒麟派系的人马,放任他们自行选择。结果三分之二的势力站在龙族和毕方这方,大大增加了敖纪的“民意”筹码。除了世族的利益考量,飞廉这么做,也是出于某种不满。他所臣服的那位龙神,为了李佑安屡屡失却了权衡利弊的睿智。
敖纪微微勾起嘴角,一开始就放弃拉拢九婴加入同盟,果然是正确的。对照自己,他非常清楚蛟王心中的执著,限制了任何背叛的可能——无论九婴如何讨厌李佑安,都不能更改他对狻猊的忠诚。
“请下决定吧,陛下。”敖纪躬身道:“臣等以为,椒图殿下不能胜任太明王之位,恳请废立。”
睚眦表情奇怪地看着他,声音轻柔得好似担心惊扰了什么:“……你们要驱逐小九么?驱逐吾的弟弟?驱逐一位龙神?”
“椒图殿下之行事,有亏龙神之名。”龙太子这么回答。
即使龙神,也无法与整个神族为敌吧。无关个体意愿,敖纪不相信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多久。但是一旦龙神们被迫答应驱逐李佑安,就是开了一个先例,再也无法维持龙神的绝对权威。自此皇权不再至高无上,世族即能趁机上位。纵然不可能完全回到当年西王母叛变后世族统治的局面,至少也能权掌半壁——到那时,他作为代理龙王请求赦免前任王太子,就不会是多么困难的事了。
“呵呵……”睚眦轻轻地笑了起来。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放纵,几乎不能自已。他的身后,垂在肩背的黑发无风自舞。
飞廉心惊地望着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位内心比谁都冷酷的龙神,笑声里会有如此绝望的悲伤?
绚烂的繁花褪去了光彩,迅速枯萎。从花海的外沿开始,无声的凋谢飞快向内延伸,眨眼间,只剩下玉台四周还维系着生机勃勃的娇艳。
睚眦终于停下笑,转头对他的兄弟们说:“听到了么?他们要驱逐一位龙神。”
囚牛低低地叹息:“龙神,只剩下一个称号而已。其余的,早已被他们遗忘了。”
敖纪不明所以地望着上乾帝,催促道:“陛下,您的决定呢?”
“你机关算尽,可曾预想过吾会拒绝?”
赤殊听出上乾帝温和的语气中露骨的嘲讽,想起父亲的惨状,忍不住质问:“这就是您的决定么,陛下?请问诸位上王,是否除了椒图殿下,所有人在你们眼里都不过是蝼蚁?”
睚眦看穿了他冷然背后的愤然,不置可否地撇开眼。他的目光似乎透过时空,回到了很久之前。
“我们被困在这里太久了……再没有人,记得我们存在的意义。”
狻猊眼中的金芒已经转成了炽热的金红。世界在他眼里,也只剩下一片温热的红色。那使成四界的力量之一:离——也是他诞生的本源,更是最初他拥有的唯一。
直到有一天,有个满地乱爬的小婴儿撞到了他的腿上,伸出肥肥短短的小手无比执著地要他抱。从此以后,他的世界就像注入了一道光,开始呈现绚丽缤纷的色彩。
“明”谓之日月同辉,谓之光。给李佑安立字“明”,隐含着他们兄弟心照不宣的情感。
除了这片纯净的红,他所爱的,就只有他的弟弟,椒图。
“这一次,我不再叫你克制。”耳边传来睚眦的声音,“是他们先舍弃了我们。”
连通的识海里,龙神们的思维达成了最后的共识。
金红色的光辉首先自狻猊的身上绽放,眩目的光华之后,一条宝石般璀璨的巨型红龙飞上了天空。
狻猊解开了枷锁。那是每一位龙神从成年开始就自我施加的封印,封锁了近乎八成的力量。那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而存在的力量,即使在没有摆脱世族牵制的时候,即使在第三次天界战争中,他始终不曾动用——现在,则为了守护他的弟弟而释放。
龙神们不愿费心权谋之争,只因为任何手段,在绝对的力量下都是无效的。
浩然的青、深沉的黄、缥缈的白、耀眼的靛、平和的绿、寂静的黑、靓丽的蓝——七种不同的光芒接二连三地在花海上方亮起。大气里不断增加的威压,把四周的建筑挤得咯咯作响,裂纹横生。
敖纪伏倒在地,他听得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一口夹带着内腑的鲜血吐出,他无力地看向天际,心里想着:这才是龙神真正的力量吗?
空中传来螭吻嘻笑的话语:“小九,我们为你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可好?”
玉台上,银色的光静静起伏。一圈大瓣的鲜花围在边沿,愈发灿烂地盛开着,在微风轻拂下,摆动得摇曳生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