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清晰的心绞痛折磨着本就虚弱的女子。夏颜痛苦地用双手捂着心口,冰冷的汗浸湿了额前的缕缕发丝。不用任何猜测与提醒,她知道自己此刻有多么的苍白。
苍白到,当那开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已然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
君苻,是你么,是你来救我了么?
强撑的最后一丝力气,游走在双手之间,直到望见那白色衣衫的下摆,直到感受到一双温暖的手慌乱地抱起她。
君苻,真希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能看到你。
萧蒙抱起昏厥过去的女子,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清澈的笑容遗留在她的嘴角,那个被她轻轻念出的名字,刺耳地占据了他的听觉。眼眸中的怜惜也因此混杂进一些不能忽视的愤怒。
喂下一碗温热的药汁,他静静地坐在桌前,等待着她的醒转,原本的一个决定,也在这不算漫长的等待中化为泡影。
既然不能得到的,那就彻底地摧毁。
清新的空气,黎明时分的天空,逐渐醒转的夏颜感激地感受着这一切,一个无力的微笑漫上嘴角。这里依旧是柳厢的房间。果然,昨天的一切是幻觉,那个人,怎么可能进来呢?
微微侧过头,却见萧蒙正在桌前冷冷地凝视着自己。心下一惊,只因着虚弱的身体而只能躺在原处。
若能逃,那该有多好,眼前的萧蒙,已不是昨夜看到的那个人,他的眼中承载着的,是最狂烈的愤怒。
“君苻是谁。”他的语气僵硬,这不是个问题,而是责备。
夏颜冷冷地扭过头,不去看他慢慢的走近,但那威胁的压迫感却让她平静了些许的心又不适起来。
“说,君苻是谁!”怒喝声伴随着响亮的皮鞭声,她感到自己的手心微微沁出汗来。那是种怎样的折磨,当来势凶猛的鞭子狠狠地甩在身上,穿过衣物在细嫩的皮肤上留下火辣辣的伤痕,夏颜忍着泪,倔强地咬紧嘴唇,她将自己缩成一团,想抵御伤害,却是徒劳。疼痛,渐渐的已经不那么明显,转而是麻木,对疯狂的男子的呵斥,对心头的屈辱,对身上斑驳的鞭痕。
直到鞭子不再挥向自己,夏颜依旧是出奇的清醒,她感受到一个陌生的怀抱,那炙热的温度带给她的是熟悉的不安。
“为什么,为什么你想着的是别人。”是泪么,那温热的液体渗过破碎的衣服触到伤痕,带起另一阵的疼痛。
萧蒙呢喃着,将额头抵在她瘦小的背上,无助地哭泣。夏颜叹着气闭上双眼,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说什么或是挣扎着什么,她在此刻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只是一个被夺去最后尊严的人,命如浮萍,无所托依。
谁也没有注意到,廊下女子细弱的叹息,随后转过身,缓缓地离开,她的脚步,印刻出的,是彻骨的悲哀,即使是连日的春雨,都冲不散的粘稠。
在这持续的雨中,湖色衣衫的男子失神地望着西子湖畔的垂柳,他从未如此刻般感觉到自己的一无是处。
“什么?你说颜姑娘被萧府请了去到现下还未回来?”与吴之问一道来到落红馆,却怎知想见的那个人如今深陷于牢笼。
老鸨在不久之后来到二人面前,那玉佩,带着温度,递到林复的手爆他却觉得如今连握住的力气都没有。
萧府与夏府的恩怨,他是知晓的,夏颜此番定然在受苦,而他,只有无能为力地等待着那个虚无缥缈的归期。
如果当时他没有逃避地离开,如果他能早点看清后回来,如果,如果。一切都没有如果,一切好的结局都在他的幻想之中,而真实存在的,是无可挽回的错。
有一个决定,伴随着的雨丝,在他的心中扎下了根。即使,这将使他去面对一个最厌恶的人,即使,他可能会走上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但是,他不能再这样的袖手旁观。曾经,他在墙外望着青舞决绝地离去,而此刻,他不能让自己再犯下同一个错误。他已不能再失去一个心爱的女子。
是的,他终于愿意承认自己的情感,不是同情不是缅怀不是替代,而是重新出现的爱,因那笑颜如花,因那月下微醺,因那出神弹奏着的《青舞尘》,因那药香中细细的倾诉…因呢于她的一切。
无论会有什么发生,我都不想再立在原地,既然这是段漫长的路,又怎能仅看你一个人迈着沉重的步伐。
感受着玉佩的温度,好似是她的温度一样,林复往临安政治的核心地带而去。
夏颜悠悠醒来,一碗温热的药,一套干净的衣服,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的椅子上。挣扎地坐起来,深红的伤肿了起来,一触,便是钻心的疼。
她小心地换下早已成褴褛的衣服,仰头饮尽熟悉的药汁。静静地靠在床头,她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思考什么,虽然心头压着许多的疑问与不解,但是,浓烈的睡意袭卷而来。没有醒来多久的她,又跌入沉沉的看不见尽头的睡眠。
梦中,能见到你么?
用那仅剩的一些神智,她在心中轻声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