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东,假山。
若璃见四下无人,赶忙钻了进去,里面确实别有洞天,居然以大理石地砖铺就,还设有被打磨得光滑圆润的石桌石凳。
来不及感叹,忽闻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响彻在阒无人迹的园子里。
“咦,哪去了?”
“我明明看她进了这里,怎么没人呢?看来这宫女的确可疑。”
“你们两去那边花丛里找一下,我去假山那边看看,务必把人抓住!”
若璃屏息谛听,一阵胆寒。
不行,得快点离开这里,脚步声愈发地近了。
她稳了稳心神,借着石缝间凄迷月光,心中默念着:“左三右四进五退二”,脚下不敢滞慢,依着口诀快速查找。
“咔。”
一声清响,砖块应声而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只容一人身的石洞,阴风阵阵,呼啸而出。
她咬了咬唇,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咔。”
砖块应声合上,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咦?这里也没人,这该死的奴婢躲到哪去了?”
他愤愤地跺了跺脚,气鼓鼓地离开。
若璃轻舒一气,悬着的心得到暂时放松,她从干草堆里站起,抖了抖衣衫,摸着洞壁缓缓而行。
左手食指处亮起一簇幽蓝的光,那两颗狼眼在这黑漆漆的密道里更显魔魅诡异。
半个时辰后,她终于看到了亮光,晃晃悠悠,如一盏悬在头顶上的油灯。
手足并用,沿着一段直直的木梯向上攀爬,不多时,她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这才惊觉自己竟是从一口枯井中爬上来了!
一边大口喘息,一边环顾四周。
院落荒索,阴森可怖。
不会是义庄吧?她被自己大胆地想法惊得一骇,随即否定,若是义庄,自己就应该在苍都城郊了。
出了院子,是一条逼仄的巷道,而这不起眼的破落院子就位于巷道尽头。
夜风凛冽,寒凉入骨。她疾走如奔,只觉冷汗透衣,禁不住阿嚏连连。低头看自己只着了件单衣,不由光火,把南宫翔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通。
城中大街,开阔敞亮,玄武岩齐整铺就的路面上积雪尚未融尽,绣鞋底薄,寒意直达脚心,又顺着七经八脉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四肢百骸。
若璃缩着肩,搓着手,时不时地跺跺脚,两颗黑灵灵的大眼睛不住地扫向街道两旁的店铺。
青龙客栈,青龙客栈,到底在哪呢?
前行甚久,临近街尾,眼前突然亮起一盏昏黄的灯,照得路面光鉴,人影绰约。
那和着灰尘和积雪的灯面上跳跃着四个歪歪斜斜的大字“青龙客栈”。
她心中一喜,惊叫出声,似在茫茫雪原中找到了温暖小木屋的登山者。
时近子时,这家店竟还没打烊!
甫一进店铺,就瞧见正对着店口的两张木桌上趴着几个健壮魁梧的大汉,鼾声如雷,酒气喷鼻。其中一人用两只壮硕的胳膊圈着横倒的酒坛,口中还嗫嚅着:“再……再来……爷还没醉……”
店小二早就挨不住困,倚着墙呼呼大睡了。
若璃正欲唤醒他,却猛然瞥见墙角处还坐着一个衣冠齐整,眉清目秀的男子。衣饰普通,五官也谈不上颠倒众生,偏偏就生出一分雍和贵气,衬得这躲在旮旯里的客店蓬荜生辉。
此人不凡!她心中笃定道。
那人提起炉上温着的酒,优雅地倾了一杯,递至唇边轻呷一口,状似陶醉般琅琅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哎,不过是个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躲在这小酒馆里诗兴大发的贵族公子哥儿。
若璃转过头不再看他,伸出五指在小二眼前上下晃动。
“小二哥,小二哥,醒醒!”
“既已睡,何必扰人清梦?姑娘深夜前来,一身风雪,轻衣简便,步履匆匆,看起来不像是久经羁旅的过客,倒像是个做贼心虚,偷逃出宫的小宫女。可惜啊可惜,明珠皎皎,偏爱蒙尘,实在有欲盖弥彰之嫌啊。”
若璃一惊,这人是神仙吗?既看出了她刚从宫中逃出,还识破了她的易容,好一双火眼金睛!心中暗赞,不觉对他的认定有了些许改观。
这人不会是南宫翔要她找的人吧,料定了今晚宫中有变,便干脆等候在此。
她不敢轻易断定,便故意轻拉袖笼,不动声色地亮出手指上的玄铁戒指。
蓝光幽闪,宛若星芒,激得店内灯火也亮了几分。
她杏眼微挑,清楚地捕捉到了男子狭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一簇欣喜的光,稍纵即逝。
须臾之间,敌友已辨。
她决定不再静观,开门见山道:“阁下可是肖权?”
那男子也不再风花雪月,吟诗作赋,利索答道:“正是。敢问姑娘何人?为何有王爷的贴身之物?”
“出了皇城直奔青龙客栈,找一个叫肖权的人,把戒指交给他。待宫中事毕,我就派人去接你,明白吗?”
若璃蓦地想起南宫翔叮嘱她的话,他叫她在客栈等他来接,万一……万一他食言,不打算放自己回轩辕可怎么办?一旦他登基为帝,这苍都必将全面封锁,想要出去可就更难了。
不行,她必须出城,就今夜吧!
她婉约一笑,曼声道:“宫中生变,王爷被困。我是凌霄宫的当值宫女,奉命同公子会合,一道去城外调兵救王爷脱困。”
肖权不语,只是盯着她姿容平平的脸,托腮沉思,似在咀嚼话中真假。
若璃见他犹疑,轻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卷黄帛,又下指上戒指,包卷好了,一并甩到他眼前,轻嘲一笑道:“肖公子,攸关王爷性命,西辽下任国主的东西我可是一并给了你。先皇御笔亲书,我模仿不来,玄铁狼戒,三军兵符,我亦做不了假,信不信由你!”
肖权展开诏书,目光愈渐清亮,似有火焰扑扑升腾,面上也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满满。再看若璃时,眸光已由怀疑揣度变成嘉许钦佩。
他竖起大拇指,由衷称赞道:“姑娘好胆色,当立头功!”
若璃浅淡一笑,不可置否。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城!”
话音刚落,趴在桌上的几个醉醺醺的彪形大汉立刻站起身来,精神抖擞,目光清明,全然不似方才瘫软如泥,酒囊饭袋的样子。
若璃一怔,旋即轻笑出声。
那几人身形如风,登时没了踪影,再次出现时,却是一人一骑立在店门外。
“走。”
肖权扯过搁置在长凳上的裘皮大氅,披在若璃孱弱的肩上,轻声道:“夜寒风大。”
若璃由衷一笑,宛若花绽。
“谢谢。”
肖权眩惑,片刻失神,哎,到底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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