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元寺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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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乾宁二年,李唐王室衰微,王令不出两京之地。诸藩势盛,今日你攻我,明日我灭你,好好的神州大地战火弥漫,民不聊生.

  濠州城外开元寺,击败了张璲,占据濠州城的淮南节度使、弘农郡王杨行密特来布施礼佛。阖寺上下人等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唱经的唱好经,上茶的上好茶,素来安静的禅院显得有点忙乱.毕竟,生逢乱世,这帮兵大爷确实不太好伺候,众僧侣个个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屠刀砍下,只能在心中默默的祈求佛祖保佑.

  方丈禅房,刚刚在大雄宝殿礼佛过的杨行密,正在方丈的陪同下品茗闲谈。

  做为一方节度,征战数年,杀人如麻的杨行密,此行本就是为求个心安,与这老和尚实在是话不投机,正好看到旁边伺候煮茶的七八岁的小沙弥相貌英俊,神态机灵,小小年纪却神态自若,丝毫不见慌乱。不禁大感兴趣,打断方丈的喋喋不休,问道:“禅师,此子何名?”

  话头被打断的方丈大师看了小沙弥一眼,不知道节度使大人怎么对他有兴趣,心里不禁忐忑起来,小心翼翼道:“此子据说祖籍彭城,只知俗家姓李,孤苦无依,年前随饥民流落至此。老衲也是见其甚是机灵,暂且收纳寺中。因年纪尚小,还未足戒,暂无名号,众人皆呼之彭奴。不知大王为何有此一问?”

  杨行密看到老和尚如此小心,更觉小沙弥神态自若的可爱,不禁哈哈一笑:“禅师不必担心,孤与此子素未平生,只是觉得其甚为机灵,不禁有此一问.既然此子尚未剃度,孤欲收其为义子,不知禅师肯割爱否?”

  方丈一听原来如此,提了半天的心也就放了下来,暗暗长出一口大气,双手合十,口宣佛号:“我佛慈悲!大王有此善念,功德无量!”

  又转而催促小沙弥:“彭奴,还不快来谢过大王.”

  这小沙弥倒真是机灵,当即倒头便拜,口中称道:“拜见父王!”

  杨行密见这小沙弥如此机灵,竟然当场改口,不禁大笑道:“吾儿不必多礼,为父姓杨,名行密,现任淮南节度使、受封弘农郡王。你既无大名,为父今日便赐你单名一个浩字,字正伦。你且自去收拾行李,随侍卫先去军中安置吧。”

  当即叫来门外一名侍卫,带杨浩下去安置住处.

  老方丈在一旁不禁暗暗腹诽:“这小兔崽子当真好命,也当真机灵,倒头就叫爹!”

  杨行密新收义子,心情大好,也懒得再与老和尚啰嗦下去,当即道:“孤今日特来贵寺礼佛,巧遇义子,当是冥冥之中,佛祖自有安排.且捐钱三千贯,绢五百匹,为佛祖重塑金身.”说完便起身离去,自去军中营帐休息。

  是夜,杨行密在中军帐中处理军务,不知不觉竟至深夜。中原局势混乱,稍有不慎,便会卷入纷争,家破人亡。自景福二年,徐州城破,武宁军节度使时溥全家**以来,徐、泗之地尽入朱温之手。这朱温狼子野心,几欲染指淮南,如今西、北两面相邻,若他日朱温尽克泰宁军、天平军,再挟大军南下,淮南一镇之地,兵微将寡,根基薄弱,势必不可保全。杨行密一想到这些,心中便满是忧虑。

  白日接到探马传回的消息,泰宁军节度使朱瑾、天平军节度使朱瑄两兄弟屡战屡败,如今已被朱温及其部将葛从周分别围困于兖州、郓州,形势岌岌可危。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倒是派了大将史俨、李承嗣率数千精骑驰援,可惜不知何故与魏博节度使罗弘信反目成仇,后续大军为魏博军所阻,便连自己先前驰援的那数千精骑也成了孤军,被困于山东。唇亡齿寒,杨行密有心驰援朱瑾朱瑄两兄弟,拖住朱温南下的步伐。然而武宁军留后庞师古却早有防备,屯大军于彭城,扼守要道,阻隔淮南军北上,淮南军实力不济,徒呼奈何!

  杨行密深思良久,苦无对策,不禁心中烦闷,抛下军情,于帐外走动散心。时值深夜,万籁俱寂,只能听到营中值夜兵卒来回巡视的脚步声。士卒们早已休息,各处营帐均是漆黑一片,唯有中军营地边缘的一顶小帐中尚有灯光,杨行密奇道:“此处何人营帐?”

  身后侍卫忙上前答曰:“此处乃大王新收义子杨浩所居。”

  杨行密掀开帐帘,只见杨浩端坐几前,却忍不住在打瞌睡。杨行密上前唤醒杨浩,问道:“夜已深沉,浩儿为何不宽衣休息,却端坐于此?可是军中营帐睡不习惯?”

  杨浩被人唤醒,迷迷糊糊中睁眼一看,竟是杨行密,忙起身行礼:“回禀父王,此间一切甚好,只是父王今日在寺中未曾深问,浩儿恐父王夜间垂询,衣冠不整,失了礼仪。”

  杨行密听闻原来如此,捋须赞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却知书达理,心细如发。倒是为父的不是,忽略了浩儿,累的浩儿如此苦候。也罢,反正闲来无事,你且也来坐下,将原来身世一一向为父道来。”

  “谨遵父王之命!”杨浩依言,在下首落座,便将自己身世原原本本道来:“浩儿本姓李,生父讳荣,祖上曾仕徐州判司,后家道中落,遂世居于此。浩儿生于光启四年,六岁而孤,适逢徐州战乱,随难民流落至此,孤苦无依,得众长老收留,做些杂务。今得父王收养,当是先祖保佑,浩儿三生有幸!”说着,便翻身对杨行密叩了三个响头。

  “起来吧,自家父子,不必多礼!”杨行密笑道:“原来浩儿竟是生于官宦之家,又是国姓,难怪小小年纪如此懂事!”看着讨人喜欢的杨浩,杨行密便想起了长子杨渥,两相一比,心中颇感遗憾:可惜了!口中却道:“你大哥奉天,比你尚要大上两岁,却天天不读诗书,只知玩乐,整个一纨绔子弟,他若有你一半懂事,为父也就可以安心四处征讨了!”

  杨行密虽然口中对世子多有斥责,但舔犊之意,却溢于言表。杨浩哪敢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忙垂首敛眉道:“父王谬赞!想是大哥乃将门虎子,一心以父王为榜样,欲为父王开疆拓土,所以重武轻文罢了。“

  “唉,但愿他再年长几岁,能稍微懂事一点。”杨行密叹了口气,道:“为父还要率军征讨,明日便派人护送你回扬州王府吧。”

  杨浩一听,心中大为着急。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离了杨行密照拂,王府中自有王妃世子,若有人容不下自己,便不知自己何时会埋骨于哪丛树下了,急声道:“浩儿要留在军中,随侍父王身前!浩儿虽然年少,不能替父王征讨分忧,也应尽孝膝前,端茶递水。”

  “哦?军中凶险,稍有不测,乱军之中,无人能顾及与你,生死难料;若先回扬州王府,当可锦衣玉食,安枕无忧。你可愿离开?”杨行密见杨浩神情着急,颇有不舍相离,便想拿言语再试他一试。

  听得杨行密如此发问,杨浩便知其试探之意,正色道:“为人子者,毋以有己!父王万乘之尊,尚且不避矢石,四处征讨,浩儿岂能为一己安危,躲于深宫之中!”

  “好!好一个‘为人子者,毋以有己’!”杨行密抚掌赞道:“也罢,既然你决意留在为父身边,为父也就不赶你回去了。不过,生逢乱世,也不可一味死读诗书,不知兵事。你且留在为父帐中,端茶递水,铺纸研墨。闲暇之时,也可读一些兵书,稍知兵事。”

  “谨遵父王教诲!”听得杨行密松口,杨浩终于放下心来。

  杨行密看了一眼帐中更漏,起身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也早点休息,明日无事,可去我帐中读书。”

  杨浩赶忙起身,至帐前掀帘,垂首相送:“恭送父王!”

  送走了杨行密,杨浩也吹熄了灯火,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又仔细盘点自己所说的身世是否妥当。想来想去,也没发现太大的漏洞,不由的舒了一口气,心里暗暗想到,不管杨行密对自己有多好,自己的那个身份也不能提起!杨行密也好,朱温也好,都是一丘之貉,乱臣贼子也。现在杨行密如此疼爱,当找机会多多学习兵事,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啊!

  毕竟只是一个8岁大的半大孩子,又提心吊胆一天,想着想着,杨浩便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梦中,杨浩梦到一个金盔金甲的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四处征讨平叛,那模样,依稀便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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