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杨浩还没有起床,便有杨行密的侍卫过来告知,要杨浩去中军大帐旁听议事。
杨浩一听,便知今日定是议论西征之事,也不敢耽搁,匆匆穿衣起床,连早饭也顾不上吃了,洗了把脸便带着李厚赶往中军大帐。
等杨浩赶到中军大帐,便只见那帐外空地上,已三五成群的聚集了不少兵士。李厚一看,这些人俱是各将军亲随,便忧心忡忡的说:“公子,看来有大事发生了,大王大点将啊,军中有无职事的将军大都聚齐了。”
杨浩心中自知今日点将所为何事,却也不便说与李厚知道,随口应付:“谁知道呢!既然让我来旁听,进去听就是了,李大哥且在外面安心等候。”说着,便走向帐外守卫处,请求通报。
今日来将众多,那侍卫虽然不知杨浩一黄口小儿所为何来,但也不敢怠慢,急忙进帐通报,片刻,便又出来引杨浩进账。
进得帐来,杨浩抬眼一看,便看到杨行密正端坐在大帐正中的几案后面,下首两排胡凳,一直排到帐门口去。凳上端坐着两排顶盔戴甲的将军,都正在好奇地看着自己这个进入中军大帐的小和尚。
杨浩在帐中站定,深吸了一口气,平定了一下心情,向正中的杨行密叉手行礼:“参见父王!”
帐中将领,多是从外营和外地赶来,加上杨行密收养杨浩时日尚短,除了大营中几个杨行密心腹将领外,其他人等都不认识杨浩。如今听得这小和尚口称‘父王’,本来肃静地大帐一下子热闹起来,嗡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有几个熟识的老不休甚至在偷偷挤眉弄眼。清秀的小和尚、以前没听说过的儿子,让这些老兵痞联想起了许多风流趣事。
看到下面诸将的挤眉弄眼,杨行密怎能不知他们心中所想的龌龊,重重的咳了一声,道:“跟诸位兄弟介绍一下,此子姓杨名浩字正伦,是我前些日子收养的义子。杨浩,还不见过诸位叔父!”
“见过诸位叔父!”杨浩向着帐中团团作揖:“给诸位叔父行礼!”
嗯,义子?哦,义子啊!帐中诸位听得杨行密如此解释,一个个做心领神会状,只是彼此目光交汇时,眼里的笑意显得那么暧昧。
这时,左侧胡凳上的一位魁梧大汉哈哈一笑,道:“大王,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收了义子也不请诸位兄弟喝杯喜酒,害得大家连见面礼都没准备。初次见面,便怠慢了贤侄!”
帐中诸将见那大汉如此发难,纷纷附和。
杨行密一听,不禁气乐了,指着那大汉骂道:“好你个台濛,自己吝啬想省下见面礼钱,却把责任推到老夫头上!帐外的宝马、你的佩剑,不都是好礼?至不济的,身上也带着银钱吧,浩儿不会嫌弃的!”
台濛一听,连忙摆手道:“大王,末将那点俸禄还要养家糊口,早就交给贱内了,真的没钱!至于宝马宝剑,是断不能送的。末将还要骑马仗剑,为大王荡平四方呢,可不能这么早就把担子交给贤侄。”
“油嘴滑舌,说的倒是好听,还不是吝啬!”杨行密正色道:“好了,闲话少扯,我们继续议事!”
说着,又对杨浩道:“浩儿,你且在下首坐下,听为父与你诸位叔父议事。”
“遵命!”杨浩行礼退下,在靠近门口处的一个胡凳上坐下。
这时,左侧上首的一员大将晒道:“大王,今日所议之事重大,怎么还让一**岁的黄口小儿旁听,传将出去,成何体统!”
杨行密听他如此分说自己心爱的义子,心中不乐,沉下脸来,道:“延寿,浩儿虽小,实有大才,听听有何妨。”
朱延寿不服气:“大王说一黄口小儿有大才,那帐中诸位将如何自处?”
帐中诸将虽然不想惹恼了杨行密,但听得朱延寿扯上了大家,却也没人愿意自认无能,一个个呈老僧坐禅状,垂目不语。刚才还热热闹闹、嘻嘻哈哈的大帐,瞬间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到。
杨行密觑了一眼朱延寿,问道:“那适才本王所提‘西攻北守’之略,延寿意下如何?”
“此策大善!”朱延寿也不得不承认此方略之精妙,一举数得。
“那本王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此策乃浩儿首提!是昨日本王考较浩儿时,提起目前局势,浩儿提到的想法。只是浩儿还小,不知具体该如何部署。今日,本王与诸位商议此事,让浩儿旁听,也是让他长长见识。毕竟他还小,空有眼光,却无谋略。诸位以为,浩儿可否听得?”
那台濛性情最为开朗,当即插话缓和气氛:“原来是贤侄之谋啊,当真精妙,贤侄当可听得!我们这帮做长辈的,既然没有这样的奇思妙想,现如今正该用多年的战阵经验来好好完善此策。”
帐中诸位见台濛出头做这个和事佬儿,纷纷出声附和。
朱延寿冷哼一声,却也无话可说,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杨行密见诸将已无意见,便开口说道:“那我们继续议事!此次西攻北守,没有谁虚谁实。西线需攻城略地,开疆辟土,自不待言;北线虽然名为防守,但也要以攻代守,在守好防地的条件下,保持咄咄逼人的攻势,迫使庞师古不能分兵进击泰宁军,以减轻泰宁军、天平军方面的压力。如今,我们先议北线,何人愿为本王拿下涟水城?“
“末将愿往!”泗州防御使台濛与楚州团练使王茂章双双起身。
台濛一看王茂章要与自己相争,急道:“大王,末将愿帅本部五千兵马,不需大营一兵一卒,拿下涟水城!”
王茂章也不相让:“大王,末将所部与涟水城一水之隔,愿帅本部兵马,渡淮击之,当可一蹴而就!”
杨行密见两将争前,互不相让,心中甚慰,当即决断:“好,二位将军听令!”
“末将在!”台濛和王茂章双双在中间站定,行礼道。
“泗州防御使台濛,改任涟水制置使,自大营领一万兵马,拿下涟水城!楚州团练使王茂章,升任泗州防御使,率泗州兵马,接替台将军防务,一俟台将军拿下涟水,再调楚州兵入泗。二位各统兵一万,须守好我淮南的北大门。适当之时,可向北小规模用兵,迫使庞师古不能北上。”杨行密手持令箭,问道:“二位将军,可愿接令?”
“末将接令!”台濛、王茂章双双行礼上前,接下令箭,退回座中。
台濛如愿以偿,虽然失了本部兵马,却又另外多领了五千精锐;王茂章虽然没能争下首阵,却也升了官,多领了兵,二人俱是心满意足。
“刘金何在?”杨行密又抽出一支令箭,问道。
“末将在!”刘金连忙起身应道。
“本王命你为濠州刺史,主持濠州防务。”
“末将遵令!”
待刘金领了令箭退下,杨行密扫视众将一遍,缓缓道:“现在,我们议西征之事!”
“诸位,本王拟分兵两万,组建淮西大营,向西攻取寿州、蕲州、光州等地,适当之时,可进逼蔡州和武昌。不知何人可为主将?”
杨行密此言一出,座下诸将登时议论起来。两万人,听起来不少,可要攻下寿州、蕲州、光州,还要留兵防守,还要进逼蔡州和武昌,战损再加上四处分兵,哪还能够用?可要是再增兵,就只能杨行密亲征了,座中诸人又有谁有资格统领那么多兵马。做这西征主将,还不如台濛与王茂章的差事逍遥自在。
刘金、台濛与王茂章军务已定,此刻正是稳坐钓鱼台,心中大感庆幸。
杨行密听座下众将议论半天,却没人愿意起身领命,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看向徐温,沉声道:“徐将军,你以为何人可为主将?”
徐温没想到杨行密首先点自己发问,不得不硬着头皮,起身答道:“末将愿往!只是……”
“只是什么?”杨行密听到心腹爱将也吞吞吐吐的,心中不耐。
“只是两万兵马,需数将统之,末将虽有心为大王分忧,但资历和能力不够,不能服众,驾驭全局,恐误了大王大事!不过……”徐温瞟了一眼神色不耐的杨行密,吞吞吐吐道。
“不过什么?此来议事,有话但讲无妨!”
“是!”徐温瞧了瞧要发飙的杨行密,狠下心道:“末将虽无此大才,但有一人选向大王推荐,当可担此重任!”
听得徐温如此说,座中诸将都提心吊胆起来,恨不得藏入地下,这老狐狸想算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