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恭在城外率军一面佯攻城墙,一面等待城门处异变,不想等到杀声渐消,城门依然岿然不动。
朱友恭见事不可为,只得下令收兵。回到帐中,摔下头盔,破口大骂:“废物!,全是废物!一队人马,竟然连城门都拿不下,须臾间便被杀尽,真真是丢尽了脸面!”
一旁的幕僚杜献,弯腰捡起铁盔,拂了拂上面的尘土,劝道:“将军息怒,依老夫所见,并非我长剑都徒有虚名,一队之士,能躲过守军巡查,攀越城墙,突袭城门,以足以证明他们的能力了。”
“哼,城门洞地形狭窄,兵力不能展开,于我突袭大为有利。这一队人马,全部死光了都没能打开城门,累的我损兵折将丢人现眼,不是废物是什么!”
“说来倒也奇怪,一队精锐突袭城门,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杜献揪着胡须,百思不得其解,“就算事有不逮,也断然没有这么快就全军尽墨的道理!真是奇了怪了。“
“先生以为,会不会是黑云都从中作祟?”朱友恭想起了传说中的杨行密亲卫,不由得眯起了眼,“上次寿州城破,便是黑云都袭夺的城门!”
“此事不太可能!,黑云都人数不多,想来朱延寿也舍不得拿他们守城。既然不归城门守将调遣,便不可能这么快参与战斗。除非黑云都就驻扎在西城门内,我军袭夺城门的时候,敌军正好有大将赶来调遣。世上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巧合?”杜献沉吟道。
朱友恭忽然想起一事,问道:“细作不是探到,杨行密新收义子杨浩也在城中吗?若是有他指挥协调,黑云都应该可以这么快参战。”
杜献闻言大笑:“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杨浩的情况,想来还是不甚了解吧?”
“哦?这杨浩我也是首次听说,确实不甚了解。”朱友恭见杜献笑得古怪,连忙追问:“先生可为我解惑?“
“据细作探知,这杨浩,本乃开元寺一小沙弥,应该还不到十岁。”杜献反问道:“将军你想,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和尚,就算能使得动黑云都,又如何跟城门守将协调?”
“淮南无人矣!”朱友恭闻言大笑:“竟使竖子带兵!他日沙场相遇,我需饶他一马,以免天下英雄耻笑我欺负黄口小儿!”
提到小和尚杨浩,朱友恭与谋士杜献就像吃了开心果一样,一时间竟忘了夜袭失败的烦恼。
“也罢,夜袭失利,明日再战便是!哈哈……小和尚……”笑了许久,朱友恭还是忍不住,“先生早点安歇,哈哈……明日再议!小和尚……哈哈……”
次日一早,朱友恭尚未用餐,便有兵士来报,朱延寿遣使前来。
朱友恭顶盔戴甲,高踞账上,命人带寿州使者来见。待得寿州来使进帐行礼,朱友恭便冷声问道:“使者所为何来?“
“某乃寿州一小校,奉我家将军之命,送还昨夜入城之长剑壮士遗体,并有书信一封。”
听得提起昨夜之战,朱友恭顿时面色不善,接过左右呈上来的书信,尚未看完,便勃然大怒:“匹夫欺我太甚!来人,拖下去砍了!且让朱延寿看看,某之长剑尚利否!”
“且慢,将军息怒!”杜献急忙上前劝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杀一使者,徒损将军威名,何苦来哉?”
朱友恭将书信一把掷于杜献,怒道:“非某小肚鸡肠,实是这老匹夫欺人太甚!”
杜献捡起书信,匆匆一看,顿时脸色也难看起来,但见那信上如此写道:
汝州刺史朱友恭大人钧鉴:
素闻将军勇武,心向往之,奈何无缘得见。此次公至淮上,延寿愚钝,僻居乡野小镇,竟未得闻,多有怠慢,惭愧惭愧!昨夜公之勇士,误入寿州,本待以礼相送。奈何勇士多桀骜,欲夺门而去,乃起冲突,势如水火,非吾之愿也!城中一队黑云长剑,无人约束,不明形势,竟暴起发难,尽折公之长剑。惜乎!刚则易折,上善若水。寿州乡野小镇,已有淮南长剑,公之利器,当剑指他方。若再起冲突,尽折于此,老夫有何颜面与君把酒淮上!
顿首!
寿州刺史朱延寿拜上
乾宁二年五月初七
打脸,赤裸裸的打脸啊!难怪朱友恭发飙,杜献看完信,也是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朱延寿碎尸万段!什么误入寿州,什么误会冲突,送回尸体也就罢了,还要郑重来信致歉!最气人的还是朱延寿竟摆出一副老好人的嘴脸,劝说不要和黑云长剑冲突,让长剑都尽折于此,否则他于心不安。
“某不杀你,你且回去,让朱延寿洗干净了脖子,试试某之长剑尚利否!朱友恭咬牙切齿,瞪着寿州来使道:“滚吧!”
“杜献,传令下去,大军攻城,踏破寿州!”
寿州刺史府,朱延寿气呼呼的瞪着杨浩和柴再用,道:“你们出的什么馊主意!送回长剑都尸体也就罢了,还用如此言语羞辱于他,那朱友恭岂能善罢甘休!老夫沙场征战多年,几曾用过如此手段?徒逞口舌之利!”
柴再用也觉不妥,说道:“贤侄,那封信的措辞,确实有点过了。必然激怒于朱友恭,使他大举攻城,城防压力大增,这可如何是好?”
杨浩反问道:“柴叔父以为,若无此信,朱友恭是否会攻城?”
“五万大军屯于城下,攻城是必然的事。”朱延寿插话道,“否则他朱友恭所为何来?淮上游猎吗?”
“舅父大人英明,所言极是!”杨浩顺手拍了朱延寿一个小小的马屁,接着道:“既然早晚要攻,我们何必让他准备妥当!朱友恭奔袭寿州,远道而来,大型器械必然不能多带。否则,他昨夜也就不会派心腹长剑都夜袭城门了,大可堂堂正正攻城。”
“嗯,如此远道奔袭,确实不能携带冲车和巢车等大型器械,最多带一部分云梯!”主管辎重的柴再用于此事很有发言权。
“言语撩拨,手段确实不算光彩!不过两军对垒,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惹的朱友恭发飙,仓促攻城,便是派人骂阵也不为过。”杨浩笑着劝慰朱延寿:“舅父大人不必担心,两兵交战,向来只论胜负,书信撩拨当无损舅父威名。”
“哼,老夫岂是拘泥不化之人!”朱延寿脸色稍缓,“只是如此行事,非老夫一贯作风,心中稍感不适罢了。”
“寿州城高池深,若无大型器械,便让他朱友恭攻上三五日,又能如何?不过是损兵折将,徒劳无功罢了!若是让他伐木造车,准备妥当,以城中实力,恐怕坚守三日都难啊。”
“嗯,此言倒也有理!”柴再用与朱延寿纷纷颔首称赞。
“那封信骂的太狠,没个三五日,挫伤了锐气,朱友恭恐怕是冷静不下来。待他反应过来,再耗费数日打造攻城器械,准备妥当,我们光州的一万兵马也能撤回来了。”杨浩接着侃侃而谈,“届时,以黑云都骑兵之利,内外夹攻,凿穿他朱友恭中军大营,当可一举而破之!”
恰在此时,一军校飞奔而至,急声道:“启禀大人,敌军大举攻城,四城战况甚烈!”
众人一听,皆是心中大喜:太好了,朱友恭果然中计发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