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光景匆匆而过,这一日里聂梦和冯景殊也没轻闲过,他二人所在的后卫营被派到城楼外清扫死尸。开始聂梦还一个劲的想呕,但在长官的监视下,只能强忍在胃中不适。足足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方才将残尸收拾掩埋完毕。
入夜,军营中静悄悄的,一溜巡逻兵持着火把走过,铿锵的脚步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吱!”营房的门被从里拉开,冯景殊探出头来。左顾右盼,见巡逻兵已远远地走开,方才抬脚走出门外,又回身向着幽暗的屋内望了一眼,然后轻轻地关好了门,大步离去,身影顷刻间溶入幽深的夜色中。
营房内,聂梦睡思正沉,浑然不觉身旁的人已悄悄溜出。
冯景殊小心地避过巡逻的兵一路小跑,左转右拐,最后在一处单独的院落前驻足。此乃是张起在营中的住所。因处在军营中心,营外已有重重卫兵,所以这里的守卫就相对松散些。大院门前只着两个放哨的兵,正斜靠着门墙,头搭拉着打着磕睡。冯景殊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穿过院门,回头看去那两个守卫丝毫无察,当中一个人咕囔了几声梦话,头一歪却是陷入更深的梦中。冯景殊轻吁了口气,向着里头走去。
张起正在书房内就着烛光翻阅书籍。因到这两日无甚军情,他也颇为清闲。长长了哈欠后,看看夜色已深他放下书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出书房,准备回卧室休息。刚走出门隐隐地见院中树影下有人影晃动。张起神情一紧,厉喝一声:“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
树影下的人急步上前,一个军礼扎下去,道:“回禀将军,属下乃是后卫营的兵丁冯景殊,因有要事求见将军,这才冒昧闯入,请将军恕罪!”
张起眉头微拧,大半夜的一个兵丁贸然闯入已是突兀,眼下竟然还说有事要报。若是任何兵丁都可以跑到他跟前说话,那他这个将军岂非要忙死?当下心生不悦,冷冷地道:“有事向你的直属校尉报备,岂可随意乱闯本将军住所?冯景殊是么?自行下去领二十军棍,如有下次,决不轻饶!”
冯景殊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见到了张起,不想他却连听都不听直接便赏了他一顿军棍。心头一颤,隐隐地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冒昧。可是事已至此,无论如何都得将话说明白才好。眼见张起转过了身准备走。冯景殊胆子陡然升起,竟一下子冲到张起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张起一愣,继而指着他怒道:“大胆,你意欲以下犯上么?”他那一声吼得大,外头的守卫被惊起,亟亟冲入内来。
张起冷脸喝道:“你们是怎么守卫的?竟然放人进院而毫无察觉,明日都去领二十军棍!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个大胆的奴才给本将军拖下去!”
冯景殊慌忙跪下,头敲在地上“砰砰”连磕几个头,道:“将军息怒!属下并非有意冒犯,只因有大事相告。请将军略作停顿听完属下的话,要打要罚属下甘心受之。”
守卫见将军发怒,哪敢怠慢?二话不说,冲将上来,架起冯景殊的双臂就要往外拖。
“将军!将军!”冯景殊亟亟地呼喊,张起却根本不再搭理他,冷哼一声,抬步而去。他是皇帝御封的定远将军,一个小小的兵丁哪配同他说话?
冯景殊被架着挣扎不脱,心内大急。好不容易见到张起,若是此刻被赶走,一通军法加身,弄不好一条都要丢了,更别说旁的了。大急之下,冲口嚷道:“将军,起义军不日将要攻城,要来攻打涿郡!”
“你说什么?”张起骤然听到起义军要攻城,心头一紧,扬手一止,那两个卫兵得令,立马放了手,冯景殊得了自由忙忙地爬上前去,连磕几个头,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禀报将军,起义军即将攻城,属下就是为此事深夜来禀报。”
涿郡频遭起义军攻打,眼下战事刚刚平息几天,此时骤然闻听起义军卷土重来,张起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可是此等军事,他一个小小的兵丁又是如何得知的?张起沉声道:“速将你知道的一一报来,若有半句虚言,本将军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冯景殊在听到那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心头一凛,身子也随之发颤。但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所谓富贵险中求,这唯一的机会他决不能看着从自己的手中溜走。想到这些冯景殊倒也镇静下来,回头看了眼身后立着的两个守卫军,故作吞吐不语之态。此等大事,决不能叫外人在场。
张起看出他的意思,喝退了守卫后道:“他们都退下了,你且慢慢道来。”
冯景殊深吸了口气,这才道:“禀报将军,近几日之内叛军将来攻打涿郡。此次叛军乃制定了周详的作战计划。先出弱兵,攻我城池,然后又详装溃败,诱我军出城追击。实则却设下伏军,俗诱我军入伏,而后出伏迎击。”
张起沉吟片刻,方才道:“此计确实狡诈。但如此隐密的军情你又是如何得知?”
这话却是问到重点,但听冯景殊道:“禀将军,此事乃是属下梦到。”
张起的脸上愠色大炽,原先听他说话还头头是道,不料这一切竟都只是一场虚梦,登时怒道:“放肆!你竟敢戏弄本将军!”
怒极之下,抬起一脚,重重地踹到冯景殊的胸前。冯景殊受力不住侧翻倒地,那一踢之下力气着实不小,虽是钻心的痛,但冯景殊此时已顾及不到,连连磕头:“将军请息怒,请听属下之言。”
张起喝道:“你还想说什么?狗奴才,竟敢把梦里的事拿来唬弄本将军!当本将军好欺哄的吗?”
“属下也知拿梦说事,令人难以至信,但属下绝不敢欺哄将军。属下自幼与人不同,平日里甚少做梦,但凡有梦,梦中之事皆会应验。前番运粮途中属下曾梦到叛军劫粮,为此属下几次禀报王校尉,无奈校尉根本不当回事,还将属下鞭打一顿。结果,叛军偷袭成功,我军损失惨重。昨夜属下又生异梦,属下不敢怠慢,本想禀报直属校尉,但恐又像上回一样,无人采信而误了军情。这才深夜闯入将军住所。将军英明,处罚属下事小,切不可贻误战机。”
冯景殊恐张起再唤守卫将他拖走,是以亟亟地一口气说完。只不过他直接跳过聂梦,将聂梦的预知梦占为己有。说罢尤恐不能取信张起,忙又添上一句:“将军若是不信,尽可拭目以待,待到起义军攻城之时,可知属下所言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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