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上了岸,柳若仙经过短暂的休息,精神已恢复了不少,她朝程金凤欠身一礼,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程金凤微微笑道:“柳姑娘不必多礼。”柳若仙略感奇怪,道:“前辈怎么认识小女子的?”程金凤道:“是劣徒告诉我的。”她唤过纪巧巧,道:“柳姑娘认识他吧?”柳若仙恩了一声,对纪巧巧道:“小弟弟,那日在赵府,我还以为你是个顽童呢,没想到深藏不露啊,把几大门派弄得人仰马翻的。”程金凤介绍道:“这是小徒纪巧巧,江湖上也有点微名,人称‘七巧童子’。”纪巧巧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道:“柳姐姐,小弟这里有礼了。”
柳若仙见到纪巧巧那副豆芽身材,听到他那不男不女的名字,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的忧愁也散去不少。这一笑顿时搞的纪巧巧神魂颠倒。程金凤冷哼一声,暗道:“他竟然在我面前这样色迷迷的看一个女孩子,真是太放肆了。”这句话说的有理,想纪巧巧自小在脂粉堆中长大,七巧宫中女弟子不下千八百,美人佳丽自然不在少数,如今他却对柳若仙神魂颠倒,程金凤一向以美貌自负,见徒儿如此失态,自然是大光其火。
柳若仙对程金凤道:“前辈,寒舍就在左近,不如就请移驾到寒舍一坐如何?家父对前辈推崇备至,看到前辈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程金凤微微笑道:“柳姑娘太客气了,我也很想去拜会令尊,城里‘雁孤楼’上还有我的两个徒弟和几名属下,我们先过去与它们会合吧。”柳若仙点点头,程金凤看到纪巧巧在偷偷地瞧柳若仙,凤眼一瞪,喝道:“巧巧,傻站着干啥?还不快点撑船。”
到了‘雁孤楼’,程金凤介绍了一下西门玉雪、西门玉霜姐妹和桃花仙子等四位花仙,又把柳若仙介绍给大家。听说柳若仙是莲花堡堡主“神行太保”柳无非的千金,大家又多看了几眼,只觉得柳若仙美而不媚,清秀脱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柳若仙一下子又多了这么些姐妹,更是高兴得不得了。程金凤结帐后,一行人在柳若仙带路下,高高兴兴往南走。程金凤不禁呃叹道:“自从十年前黄山一聚后,我就再未见过令尊,没想到他的女儿长这么大了,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这个故友?”柳若仙甜甜笑道:“前辈,家父对您可想念得紧呢,他老人家经常对我说,您是江湖中的巾帼英雄,武林第一奇女子,要晚辈向您看齐呢。”程金凤笑道:“令尊生平不服人,这话恐怕是你自己杜撰的吧。”西门玉雪等人也忍不住乐了。一行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城南五里外一座山丘。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片规模宏大的建筑,依山而建,外围是高达数丈的城墙,与山势连成一体。漆黑的大门紧闭着,门上悬挂一匾,上书“莲花堡”三个大字。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偌大的莲花堡此刻毫无动静,城墙上也没有巡逻的堡丁。众人拾阶而上,来到堡门前,柳若仙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梆梆梆”,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夜幕下传出很远。但是,等了半晌,就是无人来应门。柳若仙急得直跺脚,道:“他们怎么还不来开门?真是急死人了。”听到柳若仙提到一个“死”字,程金凤心中一动,暗道:“莲花堡可能出事了。”一阵微风吹过,程金凤嗅觉灵敏,已然察觉到里面夹杂着丝丝血腥味。
纪巧巧快步来到程金凤跟前,低声道:“师父,堡里象是发生什么事了,我闻到一股血腥味。”程金凤听他一说,知道自己判断无误,她对柳若仙道:“柳姑娘,我们还是硬闯进去吧。”纪巧巧来到门前,将长剑抽出,顺着门缝插了进去,一点点的将里面的门闩拨开。打开大门,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让人几欲作呕。
柳若仙惦记自己的父母,不等纪巧巧将门完全开开,一个纵身便迈进大门。纪巧巧紧随其后,连声呼道:“柳姐姐,小心啊。”来到前面的庭院,大家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呆了。偌大的莲花堡内,地上到处都是尸体,鲜血几乎撒遍了这里的每个角落。纵使程金凤经历过多次风雨,乍见到如此多的死人,心头也不由地泛起阵阵寒意。一个问题在她脑海中不停地盘旋: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杀光了这里的人?他到底和柳家有什么恩怨?
纪巧巧来到一大汉身边,看其装饰应是莲花堡的堡丁。他探手一试这大汉的呼吸,又触摸一下这大汉的体温,对程金凤道:“师父,他们死了应该有一个多时辰了。”程金凤点点头,道:“留下两个人,在这里看看还能不能有活口,其他人随我去后院。”
后院是柳若仙父母和一干丫鬟的住处。众人来到后院,整个后院静静的,一点灯光也没有。众人在柳若仙的带领下,来到一座精致的房舍前。柳若仙顿住脚步,对众人道:“这是家父家母的卧房。”门半开着,柳若仙壮着胆子朝里面喊道:“爹,娘。”里面没有丝毫回应。程金凤叹息道:“柳姑娘,令尊和令堂可能已经遇害了,我们进去看一下吧。”再看柳若仙,眼角噙着泪珠,摇头道:“我爹娘不会有事的。”
大家进了房内,只见里面一片狼籍,地上血迹斑斑,定是发生过剧烈的打斗。再看床上被褥凌乱,枕头也给挑开,显然是有人要找什么东西。纪巧巧随手拈起被子的一角抖了一抖,突然从被子里掉出一副画卷。
画卷应该是没有什么用处,不然的话,一定会被人拿走或销毁。纪巧巧打开画卷,上面画的是一女子,双十年华,长得绝美。再仔细瞧去,画面上女子眉如新黛,琼口瑶鼻,眸如幽泉,象极了眼前的柳若仙。程金凤上前看了,啧啧惊叹之余,不禁有些嫉妒。其实,程金凤的美貌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她多了一分男人的刚强,少了一分女子的温柔,所以倒显得不如画面上这位娇弱的女子了。
柳若仙上前看了一眼画像,幽幽地说道:“这就是家母。”画像上面柳若仙的母亲端坐湖边一凉亭,半举纤手,正在梳理自己的云鬓。湖畔,柳枝丝丝垂下,与柳若仙母亲的一头青丝相映成趣。手的旁边题了一首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有缘佳人千里会,此情绵绵无绝期。”纪巧巧朝画像下面的落款瞧去,画作于庚辰年五月,盖的是扬州宝韵斋的印记。
纪巧巧心中一动,暗道:“这倒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这时,程金凤道:“大家分头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柳堡主和柳夫人。”纪巧巧和柳若仙二人一组,从后院的一道侧门进了后花园。
二人提着灯笼前行了不久,面前又有打斗的痕迹,在一座假山旁边,有数支折断的剑。柳若仙的父亲“神行太保”柳无非,除了轻功了得,还有一套家传武学“修罗掌”,平时并无用剑的习惯。看来,这些断剑应该是那些神秘杀手的。而且从现场的痕迹看,当时一定打斗得相当激烈。纪巧巧摸了摸假山上刀剑留下的划痕,暗道:“柳伯父应该就是在这附近。”
他沿着假山仔细的搜索着,希望能找到柳无非。柳若仙此刻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真不是个滋味。她既希望能快点找到父亲,又怕见到父亲时父亲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纪巧巧正向前走着,没察觉柳若仙已落在后面。突然,纪巧巧发现假山一角有一团黑忽忽的东西,他拿着灯笼走上前,发现那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正仰卧在石头上,还睁大眼睛在瞪着他。纪巧巧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还以为见了鬼呢,不由地“啊”了一声,本能地后退数尺。
“啊”声惊动了后面姗姗来迟的柳若仙,也惊动了在其他地方搜索的程金凤等人。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后花园里发生了事情,在第一时间往后花园里赶。
柳若仙听到纪巧巧的叫声,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来,看到眼前的老者,她已然认出,正是自己的父亲柳无非。再看他,嘴角沁血,胸口插着一把剑,人已经死了。“爹!”柳若仙悲恸一声,扑了上去放声大哭。
纪巧巧这才知道老者正是柳若仙的父亲、莲花堡堡主柳无非,看到她如此悲痛,忙上前劝慰,奈何柳若仙丧亲之痛,又怎能劝的住呢?
程金凤、西门玉雪、西门玉霜和四位花仙率二十余名七巧宫女弟子很快赶了过来。待见到柳若仙伏尸痛哭,也不禁恻然。程金凤看到一代宗师柳无非就这样离去,不禁扼腕叹道:“柳堡主,十年前黄山一战,你的风采我记忆犹新,谁知今日却阴阳相隔。”说着,程金凤眼角也湿润了。
西门玉雪上前搀起柳若仙道:“柳姑娘,柳伯伯去世我们大家都很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便。”柳若仙慢慢地停止抽泣,道:“爹爹他老人家在江湖上一直人缘很好,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仇家,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对我爹爹下如此重的手。”
大家一阵默然。程金凤安慰道:“柳姑娘,来日方长,我们一定会帮助你查出幕后的主使,替你爹爹报仇。”说到这里,柳若仙猛然想起什么,忙说道:“对了,怎么不见我娘的尸体,我娘呢?”说罢就要去找。纪巧巧忙拦住她,道:“柳姐姐,我们四下都找过了,没有柳伯母的踪影,如果不出我所料,她应该被这群神秘杀手给带走了。”柳若仙悲呼一声:“娘,您到底在哪里?”
程金凤沉声道:“巧巧,你可发现有什么线索?”纪巧巧禀道:“师傅,弟子刚才四处看了看,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看来,对方行事老辣得很。”程金凤道:“柳堡主身上的伤口可由什么疑点?”纪巧巧摇头道:“师父,柳伯父身上中了十数剑,剑剑都在要害,不过看上去是死后又用剑刺的,弟子无能,实在分不出柳伯父的致命伤是哪一处。”
程金凤面色凝重,她来到柳无非的身旁,借着数盏灯笼发出的灯光,目光在柳无非身上仔细地搜索,希望找得到一点蛛丝马迹。可是,就如纪巧巧所述,柳无非身上的伤明显是有人事后刺的,用以迷惑别人。程金凤一阵气馁,正要放弃,眼角偶然一瞥柳无非的眉毛,发觉在他的眉心处有一点异样。程金凤让人把灯笼拿近一些,仔细瞧去,发现在柳无非的眉心处有一亮点,似是中了银针一类的暗器。不过太过微小,一般人是看不出来。
程金凤心中一阵激动,她知道这应该就是谜底了。她伸处右手,轻轻抚在柳无非的眉心,然后默运功力,试图将这暗器吸出。大家屏住呼吸,看着程金凤掌下一条极细的银丝慢慢的被抽了出来。这条银丝不过头发粗细,长却有数寸,这样的暗器别说见过,就是听也未从听过。
纪巧巧忙问程金凤,道:“师父,难道这就是杀死柳伯伯的真正凶器?”程金凤面色凝重,道:“江湖上除了少数几个人外,没有人见过这暗器,也没有人知道这暗器的来历,不过为师就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个。”柳若仙激动地说道:“程前辈,到底杀死家父的人是谁?”
程金凤摇头道:“具体是谁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这暗器的来历,下一步我们就有了追查的目标。”纪巧巧一向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忙道:“师父,这种暗器有什么名堂?您就把知道的一二说给我们听听吧。”
程金凤将暗器拿到眼前,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情,好长时间方开口说道:“这暗器有个名称,叫‘无影神针’。”“无影神针?”大伙皆愣了,因为在场的人除了程金凤,没有人听说过。“对,是‘无影神针’。”程金凤接着说道:“数十年前,在江湖上有两股势力最让人头疼,一股是武林正派一直以来的死敌魔教,另一股就是江湖上凶名远播的四个魔头‘雪山四魔’。雪山四魔不同于魔教,他们没有什么门派,也不象魔教专门干些伤天害理的事,但是他们四人为人心狠手辣,仗着武功高强,稍不如意便要杀人放火,如果有人得罪了他们就决没有好下场。江湖上的人只要听到他们的名号就退避三舍。这‘无影神针’就是大魔黄一乾的独门暗器。这暗器细小难辨,邪门的很,纵使再厉害的高手也没有把握能接的住。”
柳若仙急切地说道:“前辈,您的意思是杀死我爹爹的就是雪山四魔?”程金凤摇头道:“柳姑娘,先别急,事情没你想得这么简单,听我把前因后果说完了吧。”柳若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纪巧巧说道:“师父,既然这‘无影神针’乃是大魔黄一乾专用,就应该是他杀的人,您还怀疑什么呢?”
程金凤苦笑道:“你这孩子聪明一世,怎么现在又糊涂了呢?”纪巧巧稍一沉思,猛然间明白了什么,呼道:“师父,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发现了有别的人也会使这‘无影神针’。”程金凤点头道:“不错,就在十年前黄山论剑之时,武林三家之一扬州李家当家的李聚,为了争夺天下第一的名头,同为师较量时用无影神针暗算于我。‘无影神针’乃暗器之首,破空之声极微,可是为师听声辨器之能,比起六扇门大名鼎鼎的‘白衣神耳’朱伯秀毫不逊色,在当今江湖上更是无人能及,只要我心神集中,江湖上数得着的暗器恐怕没一件能伤得了我。”纪巧巧一向把师父奉若神明,听程金凤这么一讲,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程金凤继续说道:“你们可能要问了,这李聚怎么会用‘无影神针’呢,当时我就这么质问他,更怀疑他是不是为了夺得武林第一的名号而自甘堕落,投身雪山四魔门下。让我始料不及的是,他竟然反咬我一口,说是我卑鄙,向他下毒手。一怒之下我按捺不住,刺了他一剑。后来,其他掌门、堡主、当家的上前为他说好话,我才稍稍解气。不过这李聚中我一剑受伤不轻,最后只得排在十大高手的最末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说到自己的往事,程金凤不禁面有得色。
西门玉雪插言问道:“师父,那后来呢?”程金凤冷笑道:“果真不出我所料,事后我暗中进行调查,发现李聚真的偷偷拜在雪山四魔的门下,学他们那些邪门武功。”
柳若仙啊了一声道:“前辈,那您的意思是大魔黄一乾和李聚都有可能是杀害家父的凶手?”程金凤叹气道:“柳姑娘,非是我对令尊不敬,大魔黄一乾虽然有无影神针这么厉害的暗器,但是江湖上还没有一个人值得他出手。”柳若仙惊道:“前辈,您的意思是……”程金凤道:“我直说了吧,大魔黄一乾并未用‘无影神针’杀过一人,因为他根本用不着。只有一次,我的师父——也就是你们的师祖前去找雪山四魔比武,如果他们输了就要隐退江湖。没想到他们四个单打独斗根本不是对手,无奈之下大魔黄一乾使出无影神针,不过还是让你们的师祖躲过。后来你们师祖归来跟我说,以后遇见‘雪山四魔’一定要避开,避不了就一定要防着他的无影神针。这时我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当时也是侥幸,无影神针的确可怕。不过后来雪山四魔遵守诺言,退出江湖,可能是他们知道江湖上有你们师祖在,他们就不可能为所欲为吧。”
柳若仙沉吟道:“前辈,如果不是雪山四魔干的,那只有李聚嫌疑最大了。”程金凤道:“的确如此,不过万事得讲究证据,我们首先要做的是,调查一下李聚和令尊有什么过节,以至于他要杀了令尊?还有,我们要调查一下雪山四魔是否重出江湖,是否还收过其他弟子。”
柳若仙听了程金凤的建议,感激地说道:“前辈不愧是高人,事情考虑得如此周全。”柳若仙回头看看父亲的尸首,再一次泪流满面。程金凤道:“柳姑娘,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先把令尊给葬了吧。”柳若仙点点头。纪巧巧找来锄头等农具,在假山的一旁就地挖了一口坟,程金凤安排西门玉雪、西门玉霜姐妹连夜去买了一副棺材,柳若仙给柳无非整理了一下,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下葬。看着棺材放到土**中,柳若仙想到与父亲阴阳相隔,忍不住又痛哭起来。
纪巧巧道:“柳姐姐,事急从权,柳伯伯的墓先凑合一下吧,等抓到那个杀人凶手,我们把他带到柳伯伯墓前千刀万剐,来祭奠柳伯伯的在天之灵。到那时,我们再为柳伯伯重修墓地,树上墓碑。”柳若仙点头道:“谢谢你巧弟弟,多亏了你们,不然的话,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墓修好了,天也已大亮。程金凤关切地问道:“柳姑娘,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柳若仙摇摇头道:“前辈,我也不知道!”程金凤道:“既如此,如姑娘不嫌弃,就随我回七巧宫吧,令尊令堂的事,我们慢慢查不迟。”柳若仙感激道:“多谢前辈好心收留。”
众人略微一收拾,准备上路。刚出了大门,门外站着一个人。他愣愣地呆在那里,仿佛已经没有了七魂六魄。纪巧巧一瞧,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玉面小孟尝”杨少华。纪巧巧气不打一处来,上前高声喝道:“你还有脸来这里啊。”杨少华擦了擦眼睛,朝柳若仙低声道:“若仙妹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柳若仙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为他昨日的绝情而生气,但是甫一接触杨少华那关切的眼神,什么恼怒、生气、怨恨,所有一切不快都抛诸脑后。柳若仙嘤咛一声,扑到杨少华的怀中,哭道:“少华哥,我爹爹他老人家被人害了,我娘也不知所踪,今后我该怎么办?”杨少华宽慰道:“若仙妹子,还有我哪,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委屈。”话音刚落,纪巧巧冷哼一声,轻蔑地说道:“说得好听,那昨天又是谁丢下柳姐姐一个人逃命?”
杨少华脸色发烫。良久他才开口道:“昨天是我不对,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我自顾不暇,怎么还有能力去救若仙妹子?我逃到岸上之后,立刻回到家中打点人手,赶到江边去救若仙妹子。可是等我赶到之后,才知道程宫主已经将人救下。当时我也没厚着脸皮来见若仙妹子,本想今天一早来向她道歉,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说着,杨少华一脸的歉疚,道:“若仙妹子,都是我不好,对不起。”柳若仙道:“少华哥,这不怪你。”看到二人卿卿我我的样子,纪巧巧看在眼里,气在心上。
程金凤朝杨少华道:“杨公子,令尊可好?本宫想与令尊一叙,可否为我们带路?”杨少华赶紧与柳若仙分开,上前一礼道:“晚辈在这里先谢谢程宫主对若仙妹子的救命之恩,待晚辈到柳伯父墓前祭奠一番,自当为宫主带路。”程金凤点头道:“没想到你这么有心,那么你们二人进去吧,我们在这里等等你们。”
看着二人相携而入,纪巧巧不知怎的,心里有一种怪怪的、酸溜溜的感觉。看着纪巧巧在那里发呆,程金凤笑道:“巧巧,在想什么哪!”纪巧巧反应极快,定了定神,忙回答道:“师父,没什么,我在想,这个杨少华真是会做作。”程金凤挖苦他道:“我们的巧巧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种事了,人家小两口的事,还是由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不一会,杨少华与柳若仙祭奠完毕,走出大门。在杨少华的带路下,众人来到城东南数里外的栖凤山,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片占地极广的宅院。
来到堡门前,两旁侍立的四名堡丁看到杨少华,立刻迎上前,恭身道:“少堡主,您回来了。”杨少华点点头,道:“快去禀告我爹,就说有贵客来访。”一名堡丁看了看程金凤等人,从相貌就看出几人不是一般的人物,连忙禀告去了。
杨少华将程金凤等人让进堡门,随后引着众人直奔大厅。大厅外面滴水檐下早已站着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年纪在五十开外,身披锦衣,浓眉虎目,相貌堂堂。杨少华快步上前,喜道:“爹爹,您看是谁来了?”原来他就是黑鹰堡堡主,六阳手杨风。柳若仙紧跟着上前,俏生生地喊了声:“杨伯伯。”
杨风一见柳若仙,脸上立刻布满了笑容,呵呵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若仙啊,今天怎么有空来啊。”柳若仙不知该怎么回答,杨少华已跟杨风附耳说道:“爹爹,贵客另有其人啊。”杨风往他们身后一瞧,程金凤、西门玉雪等人姗姗而至。纪巧巧绷着张脸,跟在最后面。
杨风一见程金凤,脸上的惊讶程度就象是发现了公鸡下蛋似的,怔在那里发愣。杨风这样失态可把一旁的杨少华和柳若仙给弄糊涂了。程金凤早已到了跟前,冲杨风一抱拳,笑道:“杨堡主,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硬朗啊。”“六阳手”这才缓过神来,立刻还礼道:“程宫主,你怎么会到寒舍来?杨某真是蓬荜生辉啊。”说着赶忙把一干人让进屋内。
大家分主宾落了座,杨风首先感慨道:“程宫主,自从十年前黄山论剑后,我们就再也未见过面,这些年来,你过的可好?”程金凤笑道:“托您的福,我的日子过得还可以。”程金凤把这些年来自己身边发生的几件重要事情简单向杨风述说了一番,接着又问起他近况怎样。
杨风告诉她这些年来自己甚少涉足江湖,主要把精力放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希望他能早点继承家业。
程金凤把西门玉雪、西门玉霜姐妹和纪巧巧三位弟子介绍给杨风,又介绍了桃花仙子、兰花仙子、杏花仙子、蔷薇仙子等四名得力手下。杨风听完后哈哈笑道:“程宫主几位高徒年纪轻轻,在江湖上却闯下不小的名声,真是不简单啊。”接着却叹气道:“可惜我这儿子不争气,如果能有令徒的一半成就就好了。”杨少华听了不禁面现羞赧之色。程金凤笑道:“令郎江湖上人称‘玉面小孟尝’,这可不是糊弄来的呀,我说杨堡主你真是太谦虚了。”
饮过茶后,杨风问起程金凤这次来的原因。程金凤就把赵府惊现“六阳掌”、莲花堡一日之内让人灭门的事情说了一遍。柳若仙听到程金凤说起父亲,心中一阵难过,眼泪扑簌而下。杨风一向和“神行太保”柳无非交往甚密,而且又有杨少华和柳若仙这层关系,听说此事后,他如同身受重击,刷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身体晃动了几下,复跌倒在椅子上。
杨少华见状,立刻来到父亲的身后,为他扶稳椅子。程金凤望去,杨风眼眶中泪光闪闪,知道他心中悲痛不已。杨风极力忍住内心的悲痛,问柳若仙道:“侄女,那你可知道是谁干的?”柳若仙摇头道:“不清楚,不过我们怀疑一个人。”“哦?”杨风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道:“是谁?”
柳若仙道:“我爹眉心中了一枚无影神针,程前辈说,江湖上除了雪山四魔,就只有扬州李聚会用了。”杨风一拍桌子,激动地说道:“不错,十年前程宫主于黄山大会上提到过此事,后来查证属实,看来的确李聚嫌疑最大。”程金凤道:“可是我担心,事情未必会如我们所料,因为,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我们不能过于武断。”杨风点头道:“不错,我们要慎重行事,而且,李聚这几年来和柳家过往频频,交情不浅,未必就是他做的。”
程金凤呀道:“这件事柳姑娘倒未向我提起啊。”柳若仙满脸通红,忙解释道:“前辈真对不起,当时我只顾着伤心,把这一层给忘了。”程金凤呵呵笑道:“柳姑娘不用道歉,我又没怪你,这样反而更好,我们怀疑的对象又少了一个。”
纪巧巧在一旁不屑地说道:“人心隔肚皮啊,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杨风惊讶地看了纪巧巧一眼,哈哈笑道:“纪少侠说的好。”程金凤嗔道:“巧巧,不得无礼,”又对杨风道:“杨堡主,他这么满嘴胡说,你还称赞他呀。”杨风却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李聚虽身在名门,却品行不端,我们有什么理由来相信他呢。”程金凤觉得在理。
杨风接着说道:“其实柳兄这次遭难,应该跟当今圣上向江南运送赈灾钱粮有关。”“哦,”程金凤道:“杨堡主可否详谈一二?”杨风叹气道:“这件事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原来,今年江南大旱,皇上于是派人向江南运送五十万两银子、一百万担粮食用做赈灾,谁知有人却在打它的主意。柳兄一向古道热肠,知道后立刻赶往江东,粉碎了这一阴谋。我想定是他查到了什么,所以才遭人灭口。”
程金凤闻言肃然起敬,道:“柳堡主不愧是我辈自称侠义人士的楷模啊。”杨风想起柳无非和自己过命的交情,二人的一对儿女又堪称金童玉女,眼见着好日子就要到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一想及此,杨风眼眶里的泪珠终于滑下脸庞。待杨风稍微平静下来,程金凤十分坦白的问道:“‘六阳掌’现身赵一鹏府上,金凤想知道赵府灭门一事可否与杨堡主有关?”“我?”杨风惊讶的说道:“程宫主,您怎么能怀疑到我的头上呢?”
“就是因为我想不通,所以才来问你呀。”听着程金凤这么直白的言语,杨风不禁哑然失笑。程金凤坦诚地说道:“杨兄,我们虽然接触不多,但是,你的为人,金凤是了然于胸的。”听到程金凤叫了一声杨兄,杨风感慨道:“多谢程宫主看的起我。这件事把我也弄糊涂了,当今武林,除了我那死了十年的师弟,会六阳掌的恐怕只有我杨某人,可是的确又不是我干的,何况赵一鹏‘武林第一刀’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老夫要想胜他并非易事。”
杨风说起自己的师弟,程金凤不由地心中一动。杨风的师弟姓陆,名振英,乃是当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天资聪颖,深得杨风父亲的青睐,把杨家的不传之秘——整套六阳掌传授给他。而陆振英不负众望,年纪轻轻就成为江湖上数得着的好手。
陆振英三十多岁时,与程金凤相识,二人一见倾心,一起度过一段旖旎的时光。却不知,这陆振英一向豪爽,结交不少朋友,有不少竟是流连烟花之地的富贵公子哥。时间一长,陆振英也染上不少恶习,开始贪恋美色,最后竟然上瘾,当上了**大盗。
与程金凤相处一段时间后,陆振英故态复萌,背着程金凤出去作案。后来被正派人士追杀,而程金凤知道他的恶行后,毅然与他断绝了关系。由于陆振英武功高超,人又机警,数次被他逃脱。江湖几大门派不得已只好力邀程金凤为民除害。
数月之后,程金凤率人将陆振英给拦下,经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撕杀,程金凤一不小心将陆振英打落悬崖。那悬崖下是百丈深的峡谷,人人都认为陆振英必死无疑,于是在江南,家家张灯结彩来庆祝。程金凤心有芥蒂,从此之后行事忽正忽邪,其中大半原因是为了陆振英。武林正派人士上年纪的大都经历过此事,知道对程金凤有些不公平,所以程金凤有时候干些出格的事情,武林正派人士大都睁只眼闭只眼。
程金凤突然想起,那晚与自己交手的男子,虽然看不到他的真正面目,但是,那身形却酷似陆振英。难道,他真的没死?杨风看到程金凤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不由地感到奇怪,招呼她道:“程宫主。”程金凤停止了回忆,连忙应道:“杨堡主有什么事啊。”
杨风看到她双颊微红,立刻想起程金凤与师弟陆振英以前的关系,定是刚才无意间提到师弟让程金凤回忆起往事,暗道:“我怎么把这点给忘了。”于是他改口道:“没什么,我是想问一下,程宫主可有想起什么?”程金凤忙摇头道:“没,没什么。”
杨风当然知道程金凤为什么不承认,也不想点破,于是转移话题道:“那有什么消息我们以后再联系。”程金凤忙道:“小妹一定。”杨风微微笑道:“程宫主,左右无事,不如在这里住些日子,好让杨某略尽地主之宜。”
没等程金凤回答,纪巧巧早已按捺不住,叫道:“好呀,我已经好久没出来玩了。”程金凤生气道:“多大啦,就知道玩。”众人一阵哄笑。杨少华也挽留道:“程前辈,您就住几天吧,我和若仙妹子也正好向您请教请教。”程金凤微一沉吟,道:“好吧,只是我们这么多人,叨扰杨兄了。”
杨风大为高兴,立刻让杨少华下去为众人安排住处,又命人准备酒席,为程金凤等人接风洗尘。
用过饭后,杨风邀程金凤一起到后院走走。二人沿着卵石小径慢慢前行,边走边聊。堡内后院又分出东西两个跨院。院内有负责值更的堡丁,看到杨风和程金凤,忙上前打招呼。杨风唤过一人,让他打着灯笼为二人带路。
进了西跨院,程金凤觉得好象置身于另一个世界。院子里遍植鲜花,不下十余种,有不少仍在怒放。在这十余种花里,有一株花鹤立鸡群,程金凤看了更是心潮澎湃,这株花就是她最喜爱的五色山茶花。
山茶花原产于云贵一带,九江一带非常罕见,寻常也就是一般的粉红、肉红色,要想培育其他颜色的品种非常不易。但是这株山茶花每朵花却有五种颜色,从花瓣的顶端依次往下分布,色泽浓淡适宜,可谓是花中的珍品。程金凤忍不住蹲下身子,将鼻子凑到花朵上,去嗅那沁人心脾的清香。
杨风在一旁微微笑道:“程宫主,这花你可觉得眼熟?”程金凤爱不释手,一边欣赏一边答道:“是啊,这就是我最喜欢的五色山茶花,杨堡主,怎么你府中也会有这种花呀。”杨风轻叹道:“这是鄙师弟亲手栽植的。这个院子就是他生前住过的地方。”
程金凤放下手中的花,抬头往前瞧去,前面是一座小巧的房舍。杨风用手指道:“那就是陆师弟住的房子,程宫主,我们进去看看吧。”程金凤点点头,二人随着那名提灯笼的堡丁到了房舍的门前。堡丁打开门,进去点燃了房内的蜡烛,房间内立刻亮堂起来。程金凤借着烛光,看到房内打扫得一尘不染,知道杨风一定是花了不少心思。二人进了陆振英以前住过的卧室,杨风指了指床,和桌上的茶具,道:“这些都是陆师弟生前时用过的,十年来我没动过分毫,只是让下人经常打扫着。”
程金凤轻轻的触摸着桌上的茶杯,希望能从上面感触一下陆振英的气息。十年光阴,弹指一挥间,程金凤虽然亲手将陆振英打落悬崖,但她的内心,依然还想着他。纵然陆振英曾经做过那么多坏事,为江湖正派所不齿,但程金凤对他的心依然没有变,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二人稍停了一回,又走进陆振英的书房。书房内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程金凤信手拈来一本,发觉竟然是一本医书《神农百草经》,与它摆放在一起的,还有《太平要术》、《梦溪笔谈》、《文心雕龙》等等比较有名的书。程金凤不禁呀道:“没想到他涉猎的知识这么广泛。”
杨风叹道:“是呀。陆师弟生平好学,人又聪明,家父生前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希望他能把‘六阳掌’这门绝学发扬光大,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这样。”
书案上的一副字联吸引住了程金凤。字写的蝤尽有力,气势磅礴,上联是:一剑冲霄汉,神鬼莫测;下联是:英名震九天,宵小胆寒。从字面上看,陆振英一身豪气,希望能在江湖上闯出一番事业,匡扶正义,除暴安良。谁都没想到,这样一个有着雄心壮志和远大抱负的人,会一步步走上邪路,最终回不了头。
杨风扼腕叹息道:“这副字联是陆师弟十五岁时作的,当时他学艺初成,就想出去闯荡江湖,有一番作为,家父嘱咐我一定要将这字联收好,今天看来,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程金凤突然冲口而出道:“杨堡主,这副字联可否送与金凤?”杨风愣了一下,道:“既是程宫主开口,那就交与程宫主保管好了。”程金凤连说了数声“谢谢”,将字联叠好,郑重纳入袖中。
翌日一早,程金凤籍七巧宫有事为由,向杨风告辞。杨风不便挽留,遂将程金凤等人送至江边渡头。程金凤对前来相送的柳若仙道:“柳姑娘,你有杨公子在身边保护,我们也就放心多了。”柳若仙朝程金凤深深一个万福:“多谢前辈关心。”杨少华道:“前辈您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若仙妹子的。”
程金凤点点头,道:“杨公子一诺千金,我当然信得过。”她对柳若仙道:“柳姑娘,我有几句话想私底下跟你说,请跟我来。”柳若仙随着程金凤来到众人数丈远的一棵大树下,停住后,程金凤说道:“柳姑娘,你决定留在杨家了吗?”柳若仙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点点头。程金凤又道:“杨风的为人,我清楚的很,他们会对你很好的。只是,江湖险恶,处处诡谲奸诈,记得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现在杨家也不是安全的避风港,你万事要小心。寻母之事暂且搁置一边,以练好武艺为上。”
柳若仙不由的急道:“前辈,那我娘亲会不会有事?”程金凤道:“你年纪尚小,有些事还是由你杨伯伯做主吧,他一定会四处打听你母亲的下落的。”
二人说完后,程金凤率众人步上杨风替他们准备的大船。到了甲板之上,回头一瞧,纪巧巧还在岸边逡巡呢。程金凤喝道:“巧巧,你在那磨蹭什么。”纪巧巧啊了一声,忙道:“师父,我马上就来。”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跑到柳若仙的跟前,道:“柳姐姐,我要走了。”柳若仙恩了一声,道:“巧弟弟,一路顺风啊。”纪巧巧鼓起勇气,道:“柳姐姐,那你还会记得我吗?”柳若仙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脸蛋,笑道:“我当然会记得你啦。别忘了,你还救过我的命呢。”纪巧巧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良久,他开口道:“柳姐姐,我也会记得你,到时候,一定会来看你。”柳若仙道:“好了,不多说了,船要起航,快点上船吧。”
纪巧巧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上了船。程金凤朝杨风一抱拳,道:“杨堡主,我们后会有期。”杨风冲程金凤还礼道:“程宫主一路顺风。”程金凤命人扯起风帆,沿江西行。纪巧巧一直不停地朝柳若仙挥手,直到柳若仙的身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渐渐地消失在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