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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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武三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九,四更鼓声响起,天还未亮。

  妙心在贴身宫女素宁与常青的服侍下起身。

  脱掉身上的寝衣,妙心缓缓坐入已备好的千金翼方天香药澡汤中。

  唐代名医孙思邈《千金翼方》中记载,“花、香分别捣碎,再将珍珠、玉屑研成米分,合和大豆末,研之千遍,密贮。常用洗手面作妆,坚持一百天,其面如玉,光净润泽,臭气米分滓皆除。”

  出浴,奇香满室,常青服侍妙心更衣,并拿过一双紫白相间的便鞋套在妙心脚上。

  “传膳!”有尖细的嗓子递次响起,妙心在素宁常青的搀扶下走到玉面膳桌旁的红木靠椅上坐下,那椅面铺着白狐狸皮,在近晚秋的天气中很是隔凉。

  少顷即见四个小太监各捧一个食盒鱼贯而入,第一个食盒中端出暴腌鸡、煎烂拖虀鹅、荔枝猪肉,第二个食盒中是两熟煎鲜鱼、猪耳脆、驴煿肉,第三个食盒中是香米饭、五子粥、砂陷小馒头,第四个食盒中是撺鸡软脱汤、豆汤、热牛乳。

  素宁盛了一碗五子粥放于妙心面前,那五子粥由稻米、松仁、芝麻、核桃仁、杏仁熬煮而成,最费时间,妙心素来喜它的醇香软糯,又于脾胃有益,每日必吃一碗。

  吃过了粥,又略略进些别的菜品,妙心便放下了碗箸。

  已有六名宫女分立左右。

  左侧第一名宫女奉上香盐蜜与马尾刷,待妙心细细刷过牙后,第二名宫女奉上温水,妙心含上一口轻轻漱过,吐于第三名宫女捧着的白瓷坛中。

  右侧第一名宫女端着一只金盆,内注满温泉水,妙心用手缓缓撩着水,那第二名宫女递上干软的白布巾,待妙心轻轻擦过手后,放于托盘之上,第三名宫女复又递上一红色布巾,妙心接过再次擦拭一遍,六名宫女依次退下。

  素宁常青搀扶妙心端坐于梳妆台前,司礼女官带着六名宫女依次走上前来。

  第一名手中托盘摆放着九龙四凤冠,第二名托盘上是珠翠面花、珠排环、阜罗额子,第三名双手托着玄色翟衣,第四名托盘中摆着中单、蔽膝、大带、副带,第五名则托着玉佩、小绶、大绶、玉圭,第六名捧着袜与舄。

  匀面,画眉,涂胭脂,待妆面完成,素宁服侍妙心戴上凤冠。

  那凤冠正中为一大龙,口衔大珠一颗,珠上有翠盖,下垂珠结一串,其余龙凤口中衔有珍珠宝石制成的珠滴。冠身上部铺有四十片点翠镶珍珠的如意云。下饰大小珠花十二枝。冠底上缀珍珠宝石钿花及翠钿各十二个,托里镶金口圈一周。博鬓安在凤冠后部,左右各三扇,每扇上皆饰有珍珠数颗。

  常青取过珠翠面花,一件贴于妙心额部,正中为一颗大珠,周围有四颗小珠,间缀翠叶四片;两件贴于两靥,各嵌一颗大珠,缀翠叶五片;两件分别贴在左右眉梢末端靠近发际处,以六颗珍珠连排,缀翠叶十二片。

  素宁取过珠排环,那金丝上穿有八珠,分别坠于两耳。并将那皂罗描金云龙滴珍珠抹额戴上。

  头面妆点好后,妙心站起身,司礼女官拿过青罗袜套于妙心双足之上并系好带子,又拿过饰有描金云龙纹的舄,那舄首上翘,做成如意云头型,上缀珍珠五颗,待妙心蹬足进去,彩屏已取来玉色纱中单帮妙心穿好,又捧过玄色翟衣,那翟衣上绣有一百四十八对翟纹,领口、袖口饰有金织云龙纹样。

  翟衣穿好,妙心感觉隐隐有些沉重,司礼女官指导素宁与常青一样一样细细地将那些大带、副带系好,蔽膝、小绶、大绶、玉佩挂好后,拿来玉谷圭放于妙心双手之中,寓意“谷以养人”。

  一切收拾停当,妙心端坐于兴庆宫东暖阁,静等那一时刻的到来。

  终于,殿外人声攒动,少顷,奏乐声起。

  妙心站起身,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出阁楼,朝南站立于兴庆宫大殿正中。

  奏乐声止。

  只听殿外有人高呼,“正史朱能,副使张玉,秉承制命授予皇后册书以及宝玺。”

  随后,内史监令进殿请妙心出殿受封。

  妙心站起身,八位宫女分立两侧,在尚礼官的引导下走下台阶,到得庭院中心站立。

  内使监令呼,“有制!”

  尚仪官上前向妙心一拜,妙心随后跪下,奏礼乐声起。

  妙心匍匐在地,四拜后起身,礼乐止。

  只见读册太监接过册书,展开,朗读:

  “粤稽古典,内治之隆,妫汭嫔虞、涂山翼夏,姬周之盛本自姜任,厚德承天,彝伦攸叙。昔我皇考太祖高皇帝龙飞启运,身致太平;亦惟我皇妣孝慈高皇后坤元合德,克相肇基,日月光华照临下土,化成俗美,有《关睢》、《麟趾》之风,淑庆方亨,壸仪犹在。咨尔徐氏,中山武宁王徐达之女,为朕正妃,内助藩国二十余年,朕躬行天讨,无内顾之忧,济朕艰难,同勤开国。今寰宇肃清,朕登大宝,允赖相成,宜正位号。今特遣使奉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以奉神灵之统,母仪天下,表正六宫。尔尚远遵古道,谨守高皇后之训,夙夜儆戒,永保贞吉,耿光万年。呜呼,敬之!”

  读毕后将册书交于内使监令,内使监令行至妙心面前跪下并托举过头顶,妙心亦跪下,接过后交于身旁司言。随后又接过宝玺,亦交于司言。

  尚仪官呼,“礼毕!”

  妙心依礼再拜。

  众人退下,妙心回

  到殿中坐下,殿中诸人跪拜恭祝,妙心只叫免礼。

  半个时辰后,妙心在礼官的引导下进乾清宫,准备行谢恩礼。

  晚秋时节,阳光极明媚,乾清宫的汉白玉柱远远望去晃人眼睛。御座上坐着那人面目并不清晰,妙心却肯定,他在微笑着,看着她一步步向他走过去。

  礼乐起,妙心开始行八拜之礼,礼未毕,那人已走下御座,扶妙心起身,携起妙心的双手,接受群臣叩拜。

  “心儿,你我夫妻终于还是坐拥天下,谢你为我披上这华服枷锁,伴我到老!”磁性浑厚的声音响于耳侧。

  “娘,心儿终是母仪天下,一生为他画地成牢,您要问心儿幸福吗?心儿只想告诉娘,此时此刻,心儿是幸福的!”

  这一刻,已年届不惑的妙心热泪盈眶,泪光中,数十年的过往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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