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儿坐在床前,抱着双腿,抽噎着
残念捡起地上被揉成一团的信,展开看了一眼,轻轻的叹了声。“玄音的事,你知道了。”
铮儿继续抽噎,不解释
残念坐在她身边,好言劝说。“铮儿,我所做之事,绝无外心,欺骗你,情有可源。”
红肿的美目盛满不解,嗔怒“你告诉我,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铮儿,你是个好姑娘,这事,不该把你牵连进去,你就忘了吧。”残念起身,“玄音,我会请人尽快修好,修完后,你赶紧离开天陌吧。”
铮儿心慌意乱的扯住残念的衣角,质问:“你不跟我回去?”残念不要她了吗?
“十年深查,岂可付之东流,回不去了。”不忍铮儿眼中的悲伤,留下唯一可以给她的承诺。“一年后,我若有命,定会娶你。”不再看铮儿,转身离开铮儿的房间。
残念此刻烦心的不是铮儿,他收拾被铮儿摔断的明羽,眼前浮现苏然以死捍卫明羽的场景,满心纠结
万一他知道被视若珍宝的琴摔成这样,会如何呢为了明羽,他可不弃自己生死,为了它,甘愿被自己利用。不自主的,对苏然涌起一丝淡淡的疼惜。
“明羽始终要归还的,只能请琴匠,尽量修回。”
打定注意的残念翌日清晨带着残断的明羽开始拜访天陌知名琴匠。
老琴匠研究了下明羽,惋叹“换了底板和面板倒可修完,可如此一来,这琴几乎等于全做了,要回到原来,觉非可能。”
“没有其他办法?”
老琴匠再次认真的瞧起来,突然啧啧称奇:“太妙了。”
残念糊涂:“怎么?”
琴匠指给残念:“你仔细看这两段的面板,材质虽说一样,但是纹络却是不一样的”
残念细细观摩一阵,惊讶疑惑接踵而来:琴板两截,一面纹络走向朝下,一面纹络朝外,非是一块板的走向,当初他只注意到面上百鸟朝凤图纹,却未留心图纹中,面板的纹理。照此情况,明羽自开始就不是完整的,或者说,只有一半,另一半显然是用其他方式整合上去,而不巧,铮儿狠狠的一摔,把这两半又分开了。为什么呢?无尘力求每架琴完美无疵,断不可能为了半琴费尽心思,凭他手艺,再做一架明羽轻而易举,何必完成一架不可能完美的琴?除非,这半琴,对无尘有着特别的存在。如果是这样,苏然呢?他对明羽的心思不比无尘少。
一架琴,怎么就牵动了师徒两人的恻隐呢。
“这位大侠,你不妨去找这琴原来整合的高人,老朽怕是无能。”
残念谢过老琴匠,终还是放弃修理明羽。要找无尘,不现实。苏然那
天际逐渐烟云密布,不多会,小雨淅沥,电闪雷鸣
白雾迷蒙,水汽腾腾,苏然泡在药浴中,靠在木桶边缘。不在意滚烫的热水灼红了脖子下一小片完整的皮肤,为了克制身体上伤疤带来的的奇痒,他习以为常的听着外边的雷雨声,假寐起来。
忐忑不安的残念背着明羽还是找上了苏然。他脱下**的蓑衣,挂在门口,推开未紧闭的木门,却不见屋内有人。他放下明羽,考虑着苏然那如何交代,苏然既帮他完成乐师的事,根据约定,自己就该将明羽完璧归赵,可眼下的,不就在说他残念不守信诺,琴还是被他给毁了?
“哗啦”里屋传来水声
怎么有水声?残念好奇,信步走近里屋
苏然逐渐转醒,觉得周身的水温降低了,以免着凉,赶紧起身,抬臂撩起一旁的手巾,抹干身上的水珠,停了会,似乎感觉背后有奇怪的目光,困惑的扭头看了下,残念与苏然对目一刻,同时受到惊吓的两人把目光分开,苏然急乎乎得扯下衣物挡住自己。
残念尴尬的背过身,“我在外面等你。”说这话的他已然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脑中一片空白。他走到门口。依靠木门,白色的闪电绝情得撕裂天际,雷声响彻云霄。
在江湖中打滚了十年的残念,什么刀疤伤痕的身体他未见过。可能初见,带有一丝的害怕,时间一长,倒没任何感觉。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他被深深的骇住了。那人的背部,纠结缠满了或深或浅的烧疤,就像栅栏外的牵牛花藤,掩盖的严严实实,无一处可见的完好皮肤,其他部位,虽然未看到,也可想而知了。
这人是经历过怎样的一场大火,才死里逃生的
穿戴好衣服的苏然有些恼怒的看着前面无礼的人,又觉得委屈,他的丑态尽在这人面前*了,那种自己想拼命维持的自尊,也荡然无存。
“你走吧。”明羽既然归还,以后他们避不相见。
残念自然想直接冲出屋外,找个地方冷静下满头的思绪,可对明羽的责任与苏然的愧疚,使他强压下走的*。
他软下声音:“看过明羽,你再决定要不要我走。”
苏然避开桌上的目光,从他出来,就注意到残断的明羽了。“你走吧”还是第一句话,可这次明显多了轻微的颤抖与悲伤。
残念走到苏然面前,很肯定的问。“你在逃避。”他不想走了,他宁愿看着苏然像铮儿一样跟他大吵大闹,然后再痛哭一场,也不愿他如此压抑自己,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想我怎么做?”苏然反问着残念。
残念一时被问住。苏然与铮儿性格截然不一,他怎能把他们相提并论,隐藏自己的感情才是苏然的本质,这样的他,又叫人怎么放下心。
“明羽还是可以修复的,对不对?”无尘能做到的,他这个徒弟应该也可以。这是残念觉得给苏然最好的安慰,起码,明羽还是有希望的,
“无可奈何花落去,明明是残了的,十年前我就不该强求修复,十年后亦是如此。逝者已逝,回来的又岂是原来的。”
即使苏然放弃了明羽,可毁坏琴的责任还在于残念,他不安心:“这琴因我而毁,你若有何需求,我定当帮你实现。”这是他可以帮他做到的。
苏然摇了摇头,似回到十年前,伤心的说:“这架琴,原是儿时大哥赠与,他说,琴如他名,已经残破,不愿常伴历险。我将它整修如宝,只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想起他的琴,想起小苏。”琴毁,也断绝了他的痴念,这未尝不是好事。十年了,他等得也累了
屋外雷鸣雨声不断,一如十年前,残念焦心等待大师兄带小苏回来的那天。
“小苏,小苏”“轰隆隆”一道闪电劈过,雷声震响,残念不敢确定的问:“赠琴给你之人,可叫残念?”
苏然抬眸惊讶,他看着残念,似乎怀疑自己听到的。
苏然的表情明明白白的证实了残念想要的答案,他激动的抓住苏然:“小苏,你真的是小苏吗。”
残念的焦急,激动,兴奋和不安,苏然一一看在眼中,却不说话。
“小苏,你不记得了吗。我是残念,你的残哥哥。”残念自以为苏然不信,惊慌地解说。“十年前,我被快意堂杀手追杀,遇到你,可不想连你受我牵累,我把琴转交给你,然后”等等,琴?残念突然意识到什么,他转向明羽,恍然彻悟。明羽明羽不就是余铭。一股悲凉油然而生,无尘珍惜明羽,因为这架琴是他送给他父亲的,苏然珍惜明羽,因为,是他转交给小苏保管的。大师兄说,小苏死于火中,苏然的烧疤,原是这样而来,小苏当初定是拼命的在火中解救明羽,所以,明羽才保留了一半。
残念深深的心疼着小苏
他们由琴相认,却也因琴给他带来了人生中的折磨。
苏然受不了残念眼中的怜惜,冷淡的拉掉残念的手,“凑巧吧,我并不认识残念。”相思相望不相亲,薄情转是多情累,曲曲柔肠碎。够了,十年相思泪满襟,故人在即情更怯。残哥哥,你仍未忘记小苏,有这些,就足够,小苏十年等待,不悔。只恨造化愚人,小苏要的,是残哥哥给不了的,倒不如与明羽一起结束,结束这段痴缠,还小苏一个清静。
残念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苏然,凑巧吗,只是凑巧吗?小苏,你在害怕什么?
“苏然身子不适,你请回吧。”
第三次逐客令下达,残念百感交集,今日发生之事太突然,残念觉得自己也该去好好的整理下,而小苏又回到那个收起躯壳保护自己的苏然,要他相认,现在定是不可能,以后再慢慢调节,至少,他知道苏然就是小苏,小苏并没有死。
“你保重。”
虽然不知你为何不认我,可你这些年的委屈,你的悲伤,你的痛,哪天可以倾诉给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