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解释道,这应是南方属国前来进贡的使团。嗯,当皇帝的挺会敲诈,四方的人都来给他进贡,莫愁暗想,好奇地东张西望,一切都十分新鲜。
仍是先找了间客栈住下。进了屋,莫愁装作初来乍到,唤来掌柜问了几句,得知皇上已经从避暑行宫返京,只是生了病,已有许多天没有上朝。生了病?莫愁蹙起了眉头:“什么病?”
掌柜摇头道:“这我等小民就不知道了,只是皇上生病,却是少见之事,连续十天都没上朝,可是这么多年的头一回,想是病得不轻。街上的议论不少,但也没人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愁不得要领,一头雾水,等掌柜的走了,坐在屋里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这些日子玩得痛快,只当韦臻无恙,倒也放心,此时听他病得不轻,却又觉得心头似乎有根细细的丝线缠绕着,一下下扯得生痛。他那天是怎么脱险的?又是怎么回京,为什么生了病?如果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是不是该去看看他,不然也太说不过去……去看他?怎么去呢?他肯定会把自己关回宫的,外面的世界这样精彩辽阔,要我守着闭月苑四面的高墙,可是一天都过不下去……恍惚间,莫愁眼前一会是韦臻发怒时的凶狠模样,一会是自己装病时他憔悴的脸色,其实,还是有点想他呢……
忽听到有人敲门,莫愁打开一看,却是李昊。李昊换了身淡青色薄绸儒衫,衬得面如冠玉,容光焕发,见了莫愁,笑道:“贤弟今日可累了?若不累,我陪你出去逛逛。”
莫愁听说有得玩,便将刚才的心事抛在一边,忙道:“好啊!多谢李兄,高大哥和孟大哥呢?”
李昊道:“高兄和孟兄还要温书,我们就不去打扰了。”
莫愁暗暗笑他们迂呆,却问:“李兄不要温书么?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要陪着我玩岂不是耽搁了?”
李昊微微一笑,语气中颇多惆怅:“天生我才必有用,能不能中不在这一时,临阵磨枪就不必了,我与贤弟一见如故。既然便要分别,这两日便好好地陪你玩一玩,还不知何时能够再见?”
莫愁心想也是,难得交个朋友,转身取了钱袋,高高兴兴地与李昊出门了。
出了客栈,李昊却踌躇起来:“天京里值得一游的地方太多,我们先去哪里呢?贤弟没见过皇宫吧?要不先去皇宫附近转转?”
“不!不!”莫愁赶快摇头摆手。
李昊正欲问他原因,旁边恰好有人路过,搭了一句:“你们是外地来的么?今日翠月湖可是热闹,不去瞧瞧么?”
李昊忙问:“什么事热闹?”
那人道:“今日是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天京城里最有名的三大青楼彩云阁、红袖楼、群芳园中各选一名最红的清倌,色艺俱佳的即荣登今年的花魁,被选中的花魁的风头之盛,可不亚于登科及第的才子啊!不说京城里,就是外地,也有不少人专程赶来瞧这热闹呢!”
莫愁从未听说过什么花魁大赛,一听来了兴趣,问道:“不知这天京的花魁是怎么选呢?”
路人道:“先比才艺容貌,然后由旁观的客人报价,谁得到的出价最高便可荣登花魁,那出价的客人便可与之共度良宵。”
“哈哈!真是有意思,”莫愁笑道,“李兄,我们正好去看看。”问了那人道路,拉上李昊就走。
李昊出身诗书之家,礼教甚严,从未涉足过风月场所,尴尬得面红耳赤:“我不去……贤弟……”想起他前几日说过“只好风月”,难道他这就要拖自己下水?
莫愁扯着他的袖子,满不在乎地道:“李兄怕什么?我们无非去看看热闹,又不做别的。机会难得,不能错过!美女在前,不看白不看哦!”
李昊犹疑一番,到底是年轻男子,经不起她劝说,既然旁人都去看,自己混在人群中看一回也没什么打紧,便随了莫愁去。
翠月湖李昊原曾去过,坐落在天京城西,亦是城中的一大胜境。湖面曲折回环,如月牙半弯,绿如翡翠,故得名翠月湖。春日垂柳拂映碧水,夏日荷花初映朝阳,秋日金桂飘香十里,冬日白雪素裹红妆,一年四季,湖中景色妩媚明丽,加之历代依湖而建的亭台楼阁点缀其中,无限诗情画意,常引无数文人墨客竞相流连吟咏。
等李昊和莫愁赶到时,已是华灯初上,湖面上层层叠叠的碧绿荷叶中,点亮了一盏盏粉红色的荷花灯,远望星星点点,倒映波光,与天上繁星相辉映。而湖边一座灯火辉煌的三层小楼则是天京青楼之首彩云阁,也即这次花魁大赛举行之地。楼前的空地上已搭好了一座高台,台下摆了几十张八仙桌,供客人们休息品茶观赛。李昊和莫愁挤过去时,早已座无虚席,只好远远地站在后面旁观。
莫愁站了一会,不见台上动静,听旁人议论,才知来晚了,前面红袖楼和群芳园的清倌都已出场过了,等一下便是最后一位彩云阁的蕊雪姑娘了。莫愁正感慨错过了好戏,台上已放下了一层白纱幔帐。片刻后,一名素衣女子怀抱琵琶,款步到幔帐后坐下,隔着朦胧轻纱,看不清她容貌,但那身影已是极美。
“铮铮”两声,琵琶音起,如清晨的滴滴露珠滚过心田,全场顿时安静。弹了一段,那女子轻展珠喉,却是一曲“玉楼春”,“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莫愁听那曲调艳丽婉转,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伤,如夜色中袅袅轻烟,一缕缕飘来荡去,萦绕心间,只觉妙不可言。
莫愁正听得入神,忽然身边的李昊惊叫一声:“竟然是她!”
莫愁闻言转头,笑着打趣:“李兄认得蕊雪姑娘?是老相识了么?”
李昊摇头道:“不是,我从未见过她。不过上次我来京时,曾在翠月湖中荡舟游湖,远远地听邻船有女子清唱,一曲菱歌,直破云霄,至今难忘,应就是她了。却没料到她竟是风尘女子。”说完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神情极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