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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壶热茶冒着袅袅白烟,不透风的四面窗紧闭,但仍窜进微凉气流,烛台红火微微轻晃着,照出长短不一的阴影。

  一张圆形檀木桌,四张椅子坐了三个人,其中两人是熟面孔,一张陌生得很,却又气度不凡地让人无法过目即忘。

  “口亨!我们飞鹅山的事你来凑什么热闹,别以为沾上一点边就想分一杯羹,飞鹅山的铁矿没你一份。”休想坐享其成。

  “啧啧啧,盐巴子,你的口气也未免太呛了,我不过路过飞龙城,特来探望一下老朋友,你倒当我是贼来着,见人藏着金山银山就来偷。”小人心眼要不得,眼界太小。

  “谁是你的老朋友,少来攀交情,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平时找他喝酒总是推三阻四,一句公务繁忙便打发他,现在又变成是老朋友了!口亨!

  “口可……真记上仇了,不就没把那坛私藏的花雕送给你这只酒虫,你从去年恨到今儿个,你这娘儿门性子几时才改得了。”又不是拈着莲花指的大姑娘,为了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斤斤计较,像什么话。

  龙一飞火大的一拍桌子,“你不要真当我不敢砍了你,就算你是朱雀城城主,我照样把凤凰当鸟烤。”

  长指勾起杯子品茗,茶香沁鼻,芬芳留齿,神色自若的扬云凤笑如春风,拂人心胸。“上官,这头学狗吠的熊还没学乖呀!驯化得慢了些。”

  老是这么鲁莽,毛毛躁躁地,藏不住话的大声咆吟。

  “你说谁是熊来着,你才是见不得人的夜臭,每次都偷偷摸摸的趁黑摸来,没一次光明正大的在大白天从正门进来……”和他龙家庄扯上关系有失他城主身份吗?总有一天他要盖座威风凛凛的飞龙堡,他想上门求见还得看他心情好不好。

  “盐巴子,云凤是我特地差人请来的,你别当是恶客临门。”他们三人私下的关系不宜曝光,各有各不便张扬的考虑

  龙一飞是粗汉子,行走江湖多年小有名气,他的豪爽作风为人所熟知,因此由武而商并无不妥,刀客也要糊口养家。

  但朱雀城城主地位不同于寻常百姓,他做的任何事都得小心谨慎,不得太张狂,功高震主是忌讳,天子宝座上的那个人天生善疑,稍有结群成党,巩固势力的传闻一出,便心惊胆颤地当有人要抢他的皇位,御林军立即以叛国谋逆罪名1寻人入罪收押。

  扬云凤在这样的处境下,也是难为,既要照顾朱雀城百姓生计,又不能太大张旗鼓的与各方权贵、商贾结交,以免九龙天子疑他生有二心,固财积粮是为了养兵马,壮大自身。

  而他则是要避免引起大娘的疑心,防她再度下毒手除之而后快,若非为了双亲仍健在,不想与她正面起冲突,伤了父母的心,他何必苦苦隐瞒,不将她的恶行公诸于世。

  上官流云心中岂能无恨,但顾及父亲的感受,他因违背了誓言再迎新妇,始终有愧于大娘,若是再得知大娘因为他的冷落而生妒,加害二夫人之子,想让她痛失稚儿,只怕会愧上加愧,从此难以展眉。

  “什么,你请他来干什么,招人厌罢了。”龙一飞不满地嘟嚷着,大口喝掉烫口的热茶。

  上官流云勾起的唇泛着浅笑。“矿场被人埋了炸药,死二十七人,伤八十二名,这件事不用请有力人士介入调查吗?”

  这位“有力人士”但笑不语,彷佛置身事外的极意自得。

  “他有办法吗?”他一脸瞧不起的模样。

  “人命关天,堂堂朱雀城城主若办不到,普天之下有谁能为死者沉冤昭雪。”

  有个现成的帮手不用,那才是浪费。

  龙一飞没再开口,虽然他仍瞪着侧向他的风雅男子,但是他明白上官流云说的没错,矿场意外还是得由官家出面处理,他们才有权调人查问。

  不过飞鹅山隶属飞龙城境内,朱雀城若想插手还得打通关节,先知会一声,避免不必要的纷争。

  “云凤,你那方面查到什么,火药的来源可有着落?”先查出处,再一层一层往上查,追出主使者。

  扬云凤故做埋怨地互拍眸,“有好处的事不找我,一有坏事就找我疏通,你们还真驶朋友。”

  “少哆哆唆唆的,大不了我们日后产的铁一半交给你朱雀城经手,你有油水好捞就闭嘴。”卖给信得过的自己人总好过被黑心商人坑。

  “盐巴子……”他太冲动了,从刚刚开始一直按兵不动的扬云凤就等他这一句话呀!

  来不及阻止的上官流云顿感头疼不已,他原本就想把铁卖给朱雀城,但是要签订买卖契约,以同等价值的货物回售,少掉中间剥削的利润。

  没想到他苦心安排的计划全被龙一飞一手搞砸了,不但没有能一举数得,还得看人坐收暴利,这一本万利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够用就好……蓦地,娇音在脑中回荡着,上官流云紧燮的眉头为之一舒,微浮笑意地释怀。

  他的牡丹说只要养得起她就好,银两不用多,粗茶淡饭也是一种情意,她只求在一起用心,不求大富大贵,所以不要他太辛苦。

  “瞧你这小气鬼,兄弟我来喝你一口汤过分吗?要是我没心少肺的将铁矿收归国有,你敢找我要不成。”官比民大,他摆摆官架子也威风。

  上官流云墨瞳深如潭,泛起波光。“能少你一份吗?你这人是老鼠鼻子,银子在哪就往哪里钻,俨如钱鼠”

  “好说好说,我肩上重担沉呐!得养活几万张口。”扬云凤顿了一下,神色转为严肃。“该说正经事了,你要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是赵天铎?”上官流云直接点出其人。

  扬云凤了悟地映了院他。“你早料到是他所为?”

  “有七成的可能性,但不敢肯定,他身为王爷,我要查他诸多阻碍,得由朝廷的人出手才能成事。”而朱雀城城主正是不二人选。

  说难听点,扬云凤也是他一枚暗桩,与官府中人交好才能互通有无。

  “他对盐巴子拿到盐令一事很不高兴,好几次上奏皇上想职回盐令,交由官家掌令,也就是他身边养的官员,可是被我档下了。”赵天铎实在蠢得可悲,皇上也怕他坐大,揽权招势,因此惜他的手予以阻拦,不然一纸盐令而已还重不到手吗?

  “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的先炸掉矿场,让盐巴子因闹出人命而疲于奔命,疏于对盐市的管理,他才有机可趁,从中得利。”上官流云依常理分析,眼神因赵天铎的残忍手段而变得凌厉。

  “没错,你们更要小心行事,不能再被他捉到一丝机会,他不会就此罢休,只怕还有得烦心。”小人最难对付,他们不在乎谁会受到伤害,只看得见眼前的利益。

  “这点你放心,我已要盐巴子通知各商行加强戒备,钱庄和网绸行派人日夜巡卢严密防守他再次下手。”谅他还没胆公然逞凶,无视法纪。

  扬云凤了解地点点头。“谈完正事就来聊私事,你知道我那表妹还殷殷切切地盼着你,你打算几时给她个交代,让她别再来烦我?”

  一天到晚问他意中人的去处,他哪晓得那个无女不欢的风流鬼又夜宿哪个青楼艳妓、名门千金的闺房内,不如求神问卜还快些。

  “我……”

  没等他回答,一旁的龙一飞已拍着桌子大笑,把他的风流韵事全揭了底。

  “你家柳青儿别指望了,好妒又刁蛮,有理无理全是她说的才是道理,我家小妹谦逊有礼、温柔婉约,他都看不上眼,他现在的心里、眼底只有一朵牡丹花。”

  浪子收心了,变成痴情男儿。

  “牡丹花?”什么意思?

  “你没瞧见他呵护的模样,那才真教人大开眼界,矿场的工头不过摸摸她的小手,说两句不堪入耳的淫语,这位云爷就阴沉着脸,二话不说地将那只贼手给折了。”没了手,教人家怎么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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