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儿看了孟九成一眼,表示怀疑,可也没还葫芦,嘴里嘟囔着,去换衣服了。
“孟官人,怎么对蓉儿——”唐惜惜欲言又止,不好说出孟九成欺负小女孩的事情。
孟九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本以为是故人家的孩子,以为她会武艺,便孟浪地试了一下,才知道只是名字巧合而已。这个,有些过了,请多多见谅。”
“原来如此。”唐惜惜释然地点头微笑,停顿了半晌,谨慎地开口问道:“孟官人是本地人,又在衙中当差,奴家想打听两个名字,看孟官人认识否。”
申春,申兰?孟九成猜想着,却不说破,说道:“娘子请说。”
“一个叫申春,一个叫申兰。”唐惜惜缓缓说道:“便是刚刚字谜中所包含的。”
“不曾听得。”孟九成摇了摇头,眼见唐惜惜微露失望,又接着说道:“如果娘子不急,在下可以从衙中户籍中查找一下。不知道这二人,与娘子有何纠葛?”
“奴家先行谢过孟官人。”唐惜惜起身拜了一拜,说道:“这二人是奴家失散的亲戚。只是他们胆小,孟官人若寻到了,不须去找,只管通知奴家,由奴家自去探望。若事情办成,奴家有重金酬谢孟官人。”
“好,我记下了。”孟九成知道唐惜惜没说实话,也不点破。
明铛话不多,只是晶亮灵动的眼睛不时注视孟九成,却尽量不让孟九成发觉。
虽然继承了本尊的记忆,且极力在融入现在的世界,但孟九成还是不时露出后世的习惯性语言。乍听有些怪异,但时间长了,便显得平实可亲,洒脱不羁。
“娘子如此美貌艳丽,却只带着两个小丫头在外闯荡,想必是有些奇能异技傍身吧?”孟九成对此有所怀疑,谈话之间便随口问了出来。
唐惜惜沉吟了一下,说道:“实不相瞒,奴家还带着个下人,足以保护。而且,奴家也会一点防身剑术。”
孟九成想了想,觉得这话不简单,便试探着问道:“可是起自唐、绝于宋的剑术?”
为什么孟九成要说是起于唐、绝于宋呢,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唐人关于剑侠的记载是有书可查的,比如红线、聂隐娘、虬髯客、侠妪等等,太史公的刺客列传中也有一些描述。但到了宋朝以后,却几乎再没有相关的记载和传说了。
“孟官人平日看的什么书?”唐惜惜失笑道:“现下凡是读书人,都以圣贤书为主,以登科入仕为志,杂书所记,多不读记,只是孟官人却似乎相反?”
“呵呵,皓首穷经,却不能经世济用,在下不取。”孟九成笑着回答道:“也不愿作那百无一用的迂腐书生。”
唐惜惜点了点头,说道:“诚如官人所说,奴家所习的确是此术,却只学会了些皮毛。再者,官人并不知道其中究竟,此术非起于唐,亦不绝于宋。若说最早之说,当是秦时张良募来击秦皇。及至后唐,藩镇羡慕仿效,一时罔利之辈,不顾好歹,皆来为其所用,刺杀之风大盛。此违天和,滥行之人都不得善终。为避惨祸,其后便但拣一二诚笃之人,口传心授,得之者极少。又制大略:不得妄传人、妄杀人、不得杀人而居其名。故宋以后,鲜有闻之。”
“那剑术也可以报得私仇吗?”孟九成别有其意地继续问道。
“就是报仇,也论曲直。若曲在我,也是不敢用术报得的。”唐惜惜看了孟九成一眼,微皱秀眉,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世间可杀之人,上有雷部,下有刑宰,通常是无须术家出手的。即便出手杀当杀之人,也不可使人晓得。”
孟九成思索了半晌,猜测着说道:“太史公所传刺客,荆轲、聂政诸人,想必不是有术的了?”
“孟官人聪慧。”唐惜惜不掩赞赏之色,说道:“专诸、聂政等人,不过义气所使,是有血性的好汉,原非有术。若这等都叫做剑术,那世间拼死杀人,自身不保的,便尽是术了!”
“若学会剑术,能否千里斩人头,倏忽来去无踪影?”
“官人所说已是剑仙能为,剑侠与剑仙,天涯之距;奴家只是略通此术,与剑侠又有千里之遥。”
“唐娘子坦诚相告,不犯禁忌嘛?”一问一答之间,孟九成获益良多,但还有疑惑。
唐惜惜失笑道:“官人怎知奴家便姓唐,又怎知奴家便叫惜惜?”
姓名真假都不知晓,自是不违反不居其名的规矩了。孟九成心中了然,这剑术与修道、修炼都是超脱俗世的求仙之道,殊途同归。
“我这凡夫俗子,却不奢望什么修炼成仙。”孟九成的话听似自嘲,却并没有什么失落之意,“人间百年,过得痛快便好。”
唐惜惜微笑点头,虽然赞同,却还有下文说出,“孟官人自谦了,奴家看官人日后必有一番作为。尽管不能习剑术,但奴家却可助官人习用形之法。”
“用形之法?”孟九成好奇地问道:“有何妙处?”
“妙处嘛,便如那昆仑摩勒,能涉历险阻,有矫健手段。”唐惜惜说道:“只是还须机缘巧合。”
昆仑摩勒是是《唐传奇》中人物,听名字便大概能猜出乃是一位黑人,又名昆仑奴的。但他却是个高手,能飞檐走壁,也是艺高人胆大,后世的京剧《盗红绡》说的就是这段故事。
孟九成虽心中向往,却也明白唐惜惜所说的机缘巧合是什么意思。
能否得其相助,使自己能敏捷得象个猴子,力气大得如同猩猩金刚,便要看能否帮她找到申春、申兰这两个人了。说白一些,相助是客气话,说是酬谢倒更准确。
正说着话,蓉儿换好衣服走来。到底是花魁娘子的侍女,品味高雅,身上的香味似乎还是孟九成所带的香露,但却清淡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