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了……”
接待仪式一结束雪儿就抽了个空档换上便服..26dd.Cn与她的刻意隆重不同,紫国父子俩虽然也是穿着正装,但可比她简约多了。洛肯的打扮也很繁琐,显然也是应了爱西的要求。但和爱西比起来,只有她是最抢眼的。一身粉白色的长裙华丽得近乎琐碎,周身上下能戴首饰的地方都有宝石在闪光,头发本来就不长,却偏偏要她故做高雅地盘了起来,还不忘让她戴上一个花冠。从头到尾亚尔弗特王子注视着她的明澈深邃的墨眸就一直闪着不知道是惊叹还是惊诧的光。
雪儿在照着镜子的一瞬间,就立马想要脱掉它,但是为了顾及爱西的心情。可是现身之后,又不禁开始后悔起自己的迟疑。好在仪式不是太长,就在她借机溜走的时候,聪明的王子仿佛是发觉了她的心思一般,很诚恳的提出要陪她一程。他那么温和有礼,让雪儿不能拒绝。于是便请他在花厅稍候,自己快快去换了衣服。
不可否认亚尔弗特王子是个真正的王子。有着良好的教养和高尚的礼仪。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的气质。紫色是他们国家的象征色,却更像是与生俱来专属于他的颜色。没有人能够将紫色的尊贵发挥得如他这般淋漓尽致。
虽然他只是简单地穿着一件淡紫色的中古式礼服,黑到泛蓝的半卷长发闪着冷调的光泽,用一条同色系镶银边的缎带规整地束在身后。唇角含笑,眼神温润,却像月光下的神诋。
“你比较适合这个样子。”他很由衷地望着雪儿说。
黑鸦鸦的头发,放下来长度刚及肩。换了一条清爽的白色细亚麻束腰短裙。交叉的鞋带一直绑到膝盖,显得小腿十分长而纤细。轻盈的步子走在厚厚的地毯上不发出任何声音,如同伊甸园中的精灵。
“我也这么觉得……”雪儿很大方地回答。原本她是想换便装的,可是想想有些失礼,于是就干脆选了这条朴素的裙子。
“其实你刚刚美极了……”王子仍然很由衷。尽管这话有点矛盾。
“只是有些犯傻……”雪儿自我调侃。
亚尔弗特毫不意外的笑起来。“你能带我参观一下吗?华尔芙特的王宫建筑,是一件活着的珍品。”
“这话怎么说?”
“因为这里充满勃勃生机,而博物馆中的藏品,虽然珍贵却冰冷无情。”
“你的见解很独到,充满人文情怀……”雪儿宛尔。“我很乐意——”
机缘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它在不经意间悄无声息地降临,却从此改变人一生的命运。
接下来的数天里,雪儿很诚挚地尽着一个主人的职责,带着王子游览了王宫周边所有的景致,同他讲那些美妙的传说和古老的典故。他们发觉虽然彼此年纪相差了七岁,可一点也没有阻碍到他们融洽的交流。
亚尔弗特有着丰富的阅历,九岁就随同紫国商船到各个国家旅行,会说不少于七国的语言,对从未出过远门的雪儿讲起他那有些传奇色彩的游历故事一点也不炫耀。
“……然后,我们就成为了朋友……”今天他正向雪儿讲起,他和一位最要好的朋友相识的过程。
“很有趣的认识过程呢——”
“是的,我们相识恨晚……”
“哦?”
四目交接,有一瞬间,彼此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异样的情愫。也许,那也是相识恨晚的感觉?
“我真羡慕你。”雪儿飞快收回目光。
“其实叔叔过于担心了,你完全可以独立去旅行……”亚尔弗特说得很中肯。雪儿的灵性与聪慧常常使人忽略了她的真实年龄。
“谢谢。”雪儿微笑着耸耸肩。洛肯比爱西开明得多,但也还是觉得她太小了。
“愿意到紫国去吗?我可以带你尽量去多一些地方。”有他陪着,应该会让洛肯放心吧。
“这是约定吗?”
“是的,这是约定。”亚尔弗特望着她的眼神很温柔。
“那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只同样高贵的手交握,冥冥中,命运之轮发出了一声优美的摩擦音。
“这个送给你……”亚尔弗特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摊开手掌,一个静静张开的银色贝母中含着一颗圆润晶莹的珍珠,有着近乎完美的纯粹和精致,象似不足以惊艳,却散发着绵长悠远的气韵。“这是我从靡麾迪海中亲手打捞上来的……”
“靡麾迪海?”传说中星系最美丽的海洋。
“是的。雪儿去过大海吗?”
“没有……”华尔芙特国的首都在远离海滨的内陆。
“那听听这个……”他举起一个紫色海螺做的埙吹了起来。那样蓝色的,潮湿的,低沉迂回的声音。就好像,鲸的歌……
许多年以后,当雪儿独自站在靡麾迪海漫长的海岸线上时,天际开满了绚丽的晚霞,几只沙鸥在低空盘旋,浅吟清唱。可她耳畔边萦绕着的,却是亚尔弗特那低沉丰美如鲸歌的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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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离别的时刻不可避免地到来了。在更迭迂回的埙声里,洛肯一家同艾克蒙国王和亚尔弗特王子,在机场话别。
“谢谢你,雪儿,我在华尔芙特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
“我也很快乐,你的话语,仿佛给我打开了一扇窗,那是我从未见到过的风景。”
“想听海的时候,就吹吹这个……”他将精心串好的紫螺埙挂在雪儿脖子上。“不过我想,你应该很快就能看到真正的海了……”
“谢谢。”雪儿对他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恍惚间亚尔弗特仿佛看见含苞的天使莲悄悄舒展开第一片花瓣。
“再见,雪儿。”轻轻张开双臂拥抱住她,那是属于孩子之间的最纯真的情谊。
“再见,亚尔。”也是他们一去不返的童真年代……
“觉得雪儿公主怎么样?”望着眼前碧蓝色的星球渐渐远去,艾克蒙问着身边同样深深凝视着华尔芙特星的儿子。这些天两个孩子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以至于两位家长都不禁互相调侃起来。
“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非常聪明,极有个性,却一点也不娇傲……”亚尔弗特很认真的描述,却发觉根本意犹未尽。“她是特别的……”
“你有邀请她来紫国吗?”艾克蒙嘴角噙着意义不明的笑。
“当然。”亚尔弗特脱口回答。
“哈哈,傻小子——”艾克蒙很豪放地拍了下儿子的肩膀。他是个很粗旷的人,几十年王室的教养也没能在他身上留下多少优雅的痕迹,或许是由于掌权前一直在军队服役的缘故,他身上军人的气度更甚于王家的风范。
“父亲……?”亚尔弗特有些纳闷。
“没什么……过来坐好,要穿越超空间了。”
“嗯。”最后望了眼那颗美丽的星球,心中似乎有某样东西,被他遗落在了上面,可是,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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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里
“喝呀——”
“当心左翼!漂亮!”
金铁交鸣的声音自密林深处传来,间或还有一两声半马人惊艳的喝彩,显然此刻森林里正在进行的格斗并不是一场生死交锋。
雪儿面对着不论是身形还是气势都明显压制住她的半马族少年,步伐灵巧,出击凌厉,躲避巧妙,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一旁的导师安托尼亚斯双臂环胸冷静地注视着他们,如岩石般刚毅的脸难得的带着一抹柔和的光。也不知道雪儿是打哪里听说半马人是剑术高手,从灵里回来之后就天天缠着他要拜师。甚至不辞辛劳从王宫一路跟着他回家。软磨硬泡加上妻子密琪丽亚一直从旁说情,最后他只得硬着头皮收下了这个徒弟。好在雪儿并不娇气,不管多么艰难的训练,她都能咬牙坚持住,而且天赋惊人,演练过一遍的招式甚至还能够举一反三地使出来。仅仅在半年的时间里,她就打遍了族里同龄的少年,虽然输多赢少,可对于她的磨砺却有着极大的帮助,并且,相信她将来胜出的机率只会越来越高。
思忖间场子里的两人已经你来我往打了一百多个回合了,忽听见‘锵啷’一声脆响,就在电闪雷鸣之间,半马族少年手中的长剑,竟然生生被雪儿绞断!
“好样的!卡古雅公主!”
“太棒了……雪儿殿下!”
真诚的半马人毫不作做地给予她最由衷的赞叹。他们可都是看着雪儿一路走过来的。
“你真了不起,雪儿……”密琪丽亚掏出手帕细致地擦拭着她恍若珍珠般饱满的额头上的细密汗水。莹亮的水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点点金芒,映衬着她白玉瓷般的无瑕肌肤,愈发透明。她就像上帝最疼爱的安琪儿,既使手中握着长剑也不带丝毫戾气。
“恭喜你,雪儿……”亚东尼拾起地上的断剑,走上前很有风度的说。他是安托尼亚斯手把手教出来的,能打败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诸位族人的赞扬一点也不夸张。
“这只是个偶然。”雪儿很清醒。一次的胜利并不等于永远,要想保持不败的境地,加强她的手劲和耐力是刻不容缓的。
“这不是偶然,这是对你付出的汗水和心血的褒奖。”安托尼亚斯似乎永远都是严肃的。
“别理他,我们去歇会……”密琪丽亚也拿自己的丈夫没辙,接过雪儿手中的剑,要带她离开。
“恐怕不行……”安托尼亚斯半是无奈的说。把耳朵内的通讯耳塞摆正好。“刚才国王陛下问雪儿是不是在我这儿,她的堂姐薇安纳公主到了。”
“堂姐到了?”雪儿很高兴。“那我得走了。再见密琪,再见大家!”
“再见,雪儿殿下……”
“雪儿,你可要常来啊!”密琪丽亚很舍不得。她是个母爱极度泛滥的人,已经生了十几个孩子却还觉得不够。
“上来吧。”安托尼亚斯微微伏下身。
“谢谢你。”
“不用客气。”他的声音和粗壮的蹄子在古道上敲出的清脆响声一样,清泠而不带情绪。
“呃……那个,安托尼,我可以问你件事么?”雪儿瞧着他雄浑的背影想,心想安托尼亚斯其实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样不近人情。
“什么事?问吧……”
“是关于费希的……”她注意到安托尼亚斯的后背一僵,连忙改口:“对不起,我收回这个问题……”
“问出口的问题哪有收回的道理,你问吧……关于什么?”他的口气依旧平淡。
“是……你知道他从流放地逃走之后的去向吗?”
“不。”安托尼亚斯略微思索一下,还是摇头。“不知道。”
“为什么?”
“他不是寻常人,他……非常狡猾,你父亲从未放弃过寻找他的下落,可是确实一无所获。”
“那我们能不能把它认为是,费希……已经死了?”
“死了?”安托尼亚斯蓦地回头看着她。“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雪儿闪躲着,有点难以招架他咄人的目光。
“找不到他的下落不等于他已经死了……”好在安托尼亚斯收回了目光,没有继续追问。“他是路西法的仆人,除非他的主人不要他,否则他是不会死的……”
“咦?……”路西法?叛逆天使路西法?!雪儿亟待再问,安托尼亚斯已经踏出神殿,变成了马的样子。她只得咽下到唇边的话语,匆匆结束了这次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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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走进内廷,远远地就可以嗅到到空气中弥散着的沁兰花酒的甜腻香味,和寝室里两个女子愉悦谈笑的声音。
“真的吗?原来是这样呀……”爱西笑得很开心。
“是的,很可笑不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充满娇媚的嗓音里还带着一点曲谀的气息。
“对不起,我迟到了……”雪儿走进内室抱歉地说。“妈妈,薇安纳姐姐,让你们久等了。”
“呀,是小雪儿回来了。”薇安纳优雅地站起身迎向她。“有多少年没见了,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可爱的小宝宝呢。”其实她并没有比雪儿年长多少,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很老到,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王室礼仪?当然,雪儿是永远也学不来的。“你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美……”
“呃?谢谢,姐姐也很美。”雪儿有点不习惯这种对话方式。并且她对于自己的容貌历来没有什么概念。
不过薇安纳,倒真的是极美,并且她还懂得怎样的打扮,能够将自己的美貌发挥到极致。细腻柔亮的黑色卷发,用两支镶着蓝色碎钻的发夹别住,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尖细的瓜子脸,一对丹凤眼微微斜吊着,有着勾魂摄魄的魅力。鼻梁挺秀,樱唇微启,一袭蓝色轻纱包裹着她开始玲珑的身材,裙摆上一层又一层的薄纱随着莲步的轻移而漾出一圈一圈的蓝色波纹,宛如掀起的蓝色浪花。
“婶婶,您还说雪儿不爱说话,她这不是说话说得很甜么?”薇安纳热情洋溢地拥抱着雪儿,快乐地对爱西道。
“你真是个可爱的小精灵,以后有你教导雪儿,我就放心了。”
“雪儿这么聪明,哪儿用我教啊……”薇安纳笑得有些夸张。雪儿注意到她右手的小指上戴着一玫翡钻指环,清碧流光,通透欲滴,珍稀的程度一点也不逊于任何爱西得意的珠宝。
“姐姐,我记得半年前就听说你要来了……”雪儿不得不改变话题。
“是啊,我刚刚还和婶婶说起这件事呢……”薇安纳松开怀抱,却没有松开手,雪儿只得任由她拉着自己一起坐到长塌上。“因为母亲一直舍不得我走,所以我只好留下再多陪伴她一阵子……”
“薇安真是个孝顺的孩子。”爱西不无羡慕的说。“原本珂琳嫂嫂的婚礼,我们是一定要去参加的,可惜遇上艾克蒙国王前来访问,时间上错不开,真是抱歉。”
“没有关系,母亲的婚礼并不隆重,他们都喜欢低调……”雪儿注意到薇安纳谈到珂琳的婚礼时神情有些不悦。“这次上来,母亲托我一定要代她好好谢谢叔叔和婶婶,她说你们的贺礼太贵重了……”
“嫂嫂这么多年带着你独自生活,非常不容易,我们都很高兴看到她能够获得新的爱情。那点小小的礼物,根本不算什么。倒是我们应该好好谢谢她,把你教导得这样好……”
“婶婶您过奖了,我还有许多东西要向您学习呢,记得当年您可是灵国淑女的典范,您可不要嫌弃我笨,不教我哦……”薇安纳娇笑着说。
雪儿对她肃然起敬!
拍马溜须人人都会,可是要说拍得巧,拍得妙,拍到爱西呱呱叫的,她还真没瞧见过。这位堂姐,果真是号人物,都快赶上妖精了。
“你这个小精灵,真会说话!”爱西果然心花怒放。“快,快坐到我身边来,让婶婶好好瞧瞧你——”
“是的,婶婶。”薇安纳自然而然地松开雪儿的手,大大方方地在爱西身旁落座。下一刻,纤纤玉手已经挽上了爱西。“婶婶,您真是个亲切的人啊,我好喜欢您……”
“我也喜欢你啊,我的小薇安。”爱西爱怜地拍拍她的手,状极亲昵。“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里一样,不要拘谨,使女们有什么服侍不周到的地方,尽管来和我说……”
“是的。不过我想有婶婶这样友善的王后,使女们和我应该能够和睦相处吧……”她这话说的别有用心。
“你这话怎么说得。她们只是下人。该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别把自己当客人。你和雪儿一样都是这里的主人。一会我会吩咐下去,让过去她们怎么侍奉雪儿,现在就怎么侍奉你。”爱西对她是真心的。
“谢谢婶婶,您可真好。”薇安纳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不无得意地搂着爱西的脖颈,亲吻她的脸颊。
“你这个小精灵,真是太讨人喜欢了……”爱西咯咯地笑起来,满面春风。“来,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我们就改……”
雪儿突然有些落寞……
这一刻爱西满足的表情,是她从未见到过的。也许,她真的错过了某些事情,否则原本这一幕,应该是由她这个做女儿的来给予才对。
“早就听说婶婶的品味极高,我现在真是迫不及待地想欣赏去了……”薇安纳高傲地挽着爱西的手向外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才像想起什么似得回过了头。“雪儿,要不要一起去……”
“哦……”雪儿想要答应。可是爱西却突然说:“算了,她不喜欢这些的……”
“噢,那回头见了,雪儿……”薇安纳得意洋洋地留给她一个背影。
“再见。”雪儿并不以为忤。倒是母亲的拒绝使她有些难受。难道爱西还在生她的气吗?因为当年她将她为自己精心布置的梦幻糠果屋改成了阅读室而不开心?可是就连洛肯都说,雪儿是个永远不会喜欢玩洋娃娃的女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