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成谶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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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萨弗德十分配合地和雪儿一起实施她的计策,简单说来就是四个字——打草惊蛇。

  他每天煞有介事地带着一大群手下拿着各式各样自称最先进的探测仪器,在王宫的各个角落来来回回地穿梭,进行地毯式的搜索。而雪儿则在所有显眼的地方张贴告示,一张是失物招领,另一张是重金悬赏。

  失物招领是针对伊珊所谓的收藏而来的。雪儿的意思很明确。如果真的是伊珊偷的肯定会有失主,那就招领好了。可惜布告张贴了有几天了,一个认领的人都没有。因为那些东西是薇安纳自己掏腰包买的,自然不会有人认领。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伊珊的清白。

  重金悬赏自然是悬赏项链了,雪儿甚至大度地在上面写道,不管是谁,只要能够帮王后找回项链,都给予重金酬谢,并且不问姓名,不问来处,什么都不问。一手交项链,一手拿酬金。拿完就走,事后决不追究!如此宽松的条件,如此诱人的赏金,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于是宫里全民动员,人人都在翻箱倒柜,连一丛權木,一块草皮都不放过,无形中为萨弗德助了一臂之力,也给薇安纳心上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大石,虽然她自信自己藏匿的地点够隐密,但是再这样无休无止地寻找下去,难保有一天不会被找到。那样她的一番心血岂不全部白费,她又怎能甘心?

  而爱西虽然为这一番喧哗吵闹弄得头痛不已,可是为了项链能够找回,也只有选择忍耐。

  至于洛肯,则一直乐观其成地安然的在一旁看着雪儿布这个局。

  终于,在雪儿把王宫闹得沸反盈天后的第五天,薇安纳憋不下去了。趁着雨天夜色浓重,换上了宫廷使女的衣服,悄悄地溜出寝宫,到藏赃地点去。她不知道,就在她溜出宫门的一瞬间,她就被两双眼睛盯上了。

  这两双眼睛,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态式,悄无声息地跟踪着薇安纳,向王宫最偏僻的角落奔去。

  如果有人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一定会惊愕不已。一匹马紧跟着一个小宫女,而在它的身后,飘忽着一个鬼魅一样的黑衣女人。

  既使周围一片漆黑,这匹马身上浓密的鬃毛仍然泛着枣红色的亮光,四蹄上斑斓的白色花纹在夜色下格外醒目——它是变身后的亚东尼。应雪儿的嘱托,在薇安纳的寝宫外守株待兔。雪儿不愿意让人知道薇安纳盗窃的事,因此拜托与宫廷毫不交集的亚东尼,意在趁薇安纳转移项链的时候,将项链拿回,让这件事情告一段落。

  三人排成一列各怀心思地在雨声中跑着。突然一阵闷雷滚过,伴着一道闪电割裂夜幕,刹那间照出那个黑衣女人的脸,赫然就是茱丽娅。此时的茱丽娅,哪里还有半分温婉娇柔之态。在她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眸流动着血一般的红色光芒,长发在雨中狂舞,竟然半点未湿,闪电的光芒在她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隐隐约约之中,在那影子里,闪动着她修长的身影,竟叫人分不清,那究竟是妖孽的长翼或者是——魔鬼的翅膀?

  此时的茱丽娅,心情和这场连绵数日的大雨一样,抑郁透了。她是逃出来的,从军事情报处的特别调查室。说是调查室,其实就是临时监牢。不知道她是哪里露了破绽,从与爱西见过面之后,刚回到临时寓所没多久,就被军事情报人员找上了,以与她同入境的乘客是危险分子为由,将她也隔离审查。虽然她自信自己的身份天衣无缝,可是这个插曲无形中干扰了她的计划,尽管那些人在她眼中形同蝼蚁,可是碍于情势她也不敢明目张胆,按耐着杀人的性子在调查室蛰伏了数天之后,终于找到个机会偷偷地溜出来见爱西。谁知道不见还好,一见更阴郁,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爱西,竟然拒绝了她!

  “对不起,茱丽娅,我不能够将通行证给你……”爱西并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迟才来。事实上她现在很怕再见到她,并且项链失窃的事情也让她分了很大的心。

  “亲爱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茱丽娅按捺着性子问,脸色却不加掩饰地沉了下去。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变故,这分明是在挑衅她的权能。

  “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是我改变主意了,对不起,茱丽娅。”爱西抱歉地说,尽管口气有些无力,但是心意很坚定。

  “您不想见国王陛下了吗?噢,父神,我不能想像陛下听到了会多么伤心……”茱丽娅故意说得很悲怆,还在最后加上黯然的叹息。“是什么事情让您选择了伤害自己的父亲呢?我的小爱西?”

  “不是这样的,我亲爱的朋友,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父亲,我非常迫切地希望他能够原谅我,可是茱丽娅,我不能瞒着洛肯,否则就算和父亲见面了,我也不会快乐的……”爱西很认真地解释说,宛如热恋中的女孩一样单纯而执着。看在茱丽娅眼里简直就是无可救药的讽刺,她忿恨地咬咬牙“那么,亲爱的,你的意思是?”

  “可不可以请求父亲也见一见洛肯?那样的话我就不用隐瞒了……”爱西天真地说。

  “既然这样,那好吧,我会向国王陛下转达的。不过,亲爱的……”她顿了一顿,计上心来。“你真的不是因为洛肯国王不肯告诉你特别通别证放在何处,而找借口推脱我吧?”

  “当然不是了。洛肯他什么都没有隐瞒我。他就将它藏在他的链坠里,是我不想偷拿出来,那样对他太不公平了……”爱西想都不想就回答,对于茱丽娅置疑洛肯对她的感情有些不高兴。

  “亲爱的,你们之间的信任真是令人感动,我想国王陛下听见了,也会理解你的……”茱丽娅虚与委蛇地笑着说道,虽然拿不到机要,不过至少知道了机要的下落。这样的结果,虽不满意但也能勉强接受。“我这就和陛下联系,你放心——”

  这就是茱丽娅在遇上薇安纳之前发生的事情,事实上撞见薇安纳完全是偶然。只是她在撞见之后,马上心念电转,毫不犹豫地跟踪了上去。

  跟着薇安纳跑了一段路程之后,前面露出一座灯火通明的建筑,远远地还能听见濎沸的人声。浣洗房到了。

  因为雨天衣物晒不了太阳,只能用机器烘干,浣洗房的所有使女都在加班。做为女官长的莎拉自然也不例外,此刻她正抱着一笸箩待烘干的衣物走在过道上。紧蹙着眉,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

  薇安纳迟疑了一下,也许是见这个老宫女无精打采的,对她构不成什么危胁,于是大大方方地踏上过道,同她擦身而过。

  莎拉起初对她并不在意,只管埋头走自己的路,只是在交臂的刹那间,抬起眼睑随意地瞥了她一眼,下一刻,却如雷殛般的怔在当场,半张开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一幕亚东尼没有看见,事实上在莎拉出现在过道的时候他就已经闪身躲到了一棵老树后边,毕竟深更半夜一匹马独自在王宫里面游荡是一件十分令人啡夷所思的事情。

  于是这一切悉数落入了茱丽娅的眼中,看到有人认出了薇安纳,她的唇角扬起一个神秘的微笑,悄无声息地欺进亚东尼,在后者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对他下手了。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亚东尼眼一花,便失去了意识。身旁的老树沙沙地往下滴着雨珠,他却呆呆地驻立在当场,眼中一片茫然,犹如一尊雕塑。茱丽娅对他施行了定身术。

  不出她所料,那个老宫女在认出薇安纳之后,竟然像发疯了一样,啪地扔下笸箩,转身飞奔一般地跟了上去。

  薇安纳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着,今晚她几乎是跑过了半个王宫,就在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终于,目的地到了。“呼……累死我了,都是雪儿干得好事!”她喃喃地骂着,按抚着急剧起伏的胸口,一肚子的忿恨之气。

  雨已经停了,四下里杂草丛生,偶而一两声虫鸣为这月黑风高的夜,增添了几分肃杀与恐怖。薇安纳后怕的咽了咽口水,抖抖酸痛的腿,鼓起勇气朝荒芜上的一间马厩小屋走去。由于是王宫的偏僻死角,鲜少有人过问,虽然马厩搬迁走了,可是小屋却没有拆除。她是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选择了这个地方。

  短短的**级石阶,她却爬得出奇缓慢,也许是因为本来就心虚,加上天气阴霾的原因,她总觉得周遭透出一股诡谲,就在她心惊胆战地四下打量的时候,突然一声尖锐的虫叫袭来,吓得她差点从石阶上跌下去。“早知道这样应该让拉姆陪我一起来的……”她倒抽了口冷气,自言自语地咕哝。也许只有在无助的时候,她才会想起她的奶娘。话虽这么说,不过她可不打算退缩,只要一想到那条雪晶玉钻链,她就将所有的恐惧都抛到了脑后。

  ‘吱呀’一声,腐朽的木门一碰就开了,门框上的木屑纷纷扬扬地掉落下来,砸到薇安纳身上。“啊……”她失声惊叫,倒退了好几步。上次藏东西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不顺,这次怎么回事?她本能地捂住嘴,一双黑眸惊骇地往里张望。黑沉沉的门洞就像一个诡异的未知世界,透射出不可遏阻的吞噬她的**,她犹豫着,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底窜起。

  这个时候,只要有一星半点的动静,都会将她吓得立即抱头鼠窜。

  “殿下,您在这里做什么?”突然,一个苍老的,含着严厉置疑意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谁?!”薇安纳几乎是本能的转身,大赦般地松口气,也许潜意识里,她就一直在企盼能够有个人出现来给她壮胆。

  “您不认识我,不过我认识您……”莎拉出现在石阶下,冷冷地瞅着她。“我是伊珊的奶奶——”

  “哦……”薇安纳心不在焉地应道,绷紧的神经陡然松懈,让她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我来这里有事情,不要打扰我……”她喃喃地解释,突然很想放弃。

  “什么事情让您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地到这里来办呢?”莎拉没有意识到她的神色,兀自咄咄逼问。“而且还乔装改扮成宫廷使女?”

  “这和你无关,你少多管闲事!”薇安纳有些动怒。她看清楚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适才在过道上碰到的老宫女。早知道会这样,她就再藏一会了,可恶!

  “我的身份卑微管不了,那如果换成卡古雅公主呢?”莎拉眯起眼睛,冷然道。王后项链被盗的事情在宫里闹得满城风雨,她的伊珊,就是被眼前的这位污蔑,成了替罪羊。如今她偷偷摸摸地溜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难道……她骇然抬起头,脱口惊呼:“项链是你偷的?!”

  “你别胡说!信不信我抽你?”薇安纳气急败坏地骂道,心虚得想跑。“让开!别挡我!”

  “不准走——”莎拉厉声叫了起来,疾步冲上石阶挡住她的去路。“你偷了项链却污陷给伊珊,真是个卑鄙的女孩!说,项链是不是藏在这里头?快点拿出来!”

  “放肆!”薇安纳恼羞成怒,咆哮着扬起手来就要给她一耳光。“你一个下人,好大的胆子!”

  “我今天还就以下犯上了!”莎拉一把抓住她扇过来的手,不忿地叫道。“项链是不是藏在屋子里?走,进去拿!”

  “放开我!”莎拉在浣洗房干了一辈子,手劲大得惊人,薇安纳怎么挣扎都挣不脱她的钳制,被她粗糙的手攥得生痛。“你弄疼我了!”她委屈地痛呼。乘莎拉怔忡间,飞起一脚就朝她踢去。“好卑鄙的女孩!”莎拉闪身险险避过。害得薇安纳一脚踩空差点摔下石阶去。

  “别再耍花样,我不会上你的当了。”这回莎拉说什么也不会松手了,一把拖住她往上拽。“走,进去——”

  “不要……”薇安纳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双脚紧紧抵住石阶,身体努力地向后仰,手臂绷成一条直线,与莎拉拉据着。“最多我去求我婶婶放了伊珊好了,你让我走吧……”

  “不行!”莎拉的倔强脾气也上来了,猛一用力就将她拉了上去。“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伊珊了,你太卑鄙了,我说什么也要揭穿你!”

  “你以为大家会相信吗?放了我,否则对你没好处!”薇安纳沉声威胁,咬牙切齿地样子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得。“就算婶婶知道了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倒是你,我一定会要你好看!如果你现在让我走,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让婶婶放了伊珊,你好好想想,别那么不开窍!”薇安纳说得没错,也许换了别人一定会掂量掂量,但是她碰上的是固执的莎拉,认准的事情,是不会回头的。“闲话少说,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拉扯中她已经将薇安纳推搡到了门口。“进去!把项链拿出来!”她板过她的肩,一把将她推进了屋里。这个小屋只有一扇出口,只要她堵在门口,就不怕她逃了。

  “你会后悔的——”黑暗中传出薇安纳杀机四伏的声音。

  “……”莎拉不语,凝视着黑暗处,只听见蟋蟋簌簌的动静。“快点……”半晌后突然声迹全无。“不要耍花招,别以为躲在里头不出来就没事了,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她也有些骇然,仿佛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一样高声恫吓道。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然,薇安纳就像是突然从空气中蒸发了一样,无声无息。不过莎拉活了一大把年纪,什么场面没见过,在短暂的慌乱过后,马上冷静了下来。猜到薇安纳是在跟她故弄玄虚。“既然这样那我就在这里守着,等天亮了叫所有人来看看他们公主的狼狈模样……”她故意激她。

  ……

  还是不凑效。

  站了许久,莎拉有些沉不住气了。咬咬牙,迈步走进了那一片黑暗的未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抬脚的一瞬间,一直在黑暗中关注着她的薇安纳突然伏下身,小腿往后一蹬,像颗炮弹一样冲了过来,直接撞上了她的小腹,毫无防备的莎拉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仰面倒去,石阶上饱浸雨水湿滑的青苔,加剧了她后仰的趋势,她本能地伸手抓向门框,可是枯朽的木头在她的手里腐落,她甚至来不及惊呼出声,就带着惊骇与不甘,仰面摔下了石阶!

  嘭、嘭……

  头颅与石头相碰的声音沉闷地响了一声又一声,她在石阶上不停地翻滚,当**级石阶滚过之后,莎拉瘫在草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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