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一个跄惶的灰影在圣坛下的偏门边一闪而过,迪斯巴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像热带丛林中狩猎的野兽,嗅到肉味时亢奋的表情.“到底是新的身体,茱丽娅,你变迟钝了。”
“怎么?这儿还有人?”
“那当然,虽然不多……”他掉头朝偏门里走。“让我们来瞧瞧是哪个胆小的**者。”
“根本不存在**!这里是神的圣殿,我是为神所捡选的仆人。这儿的每个角落都为神的荣光所照耀,我不需要**任何人。倒是你们,黑暗卑劣的魔物,被诅咒的枯骨和亡灵……胆敢在这里胡作非为,亵渎神的荣耀,当神的日子临到时,你们必将受到最严厉的审判!”
有衣物光滑的织理拂过大理石地面发出的‘沙沙’声伴着一个男子威严淳厚的雄浑嗓音徐徐传出。须臾,一个披着墨色绣金的曳地法衣的庄严老者出现在他们面前。
阴霾的黑暗里,他却散发着淡淡的仿佛天使一般高贵的黄金光芒,浑然天成的威严气息,仿佛刀锋一般犀利。
“原来是大主教阁下,失敬失敬……”迪斯巴一怔,旋即慵懒地笑起来,居然还伸手击了两下掌。
“……迪斯巴——是你!”后者脸色微微一动,浅色瞳仁闪耀出最上等的钻石一般纯净锐利的光芒,教人无法逼视。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竟然一点都没变……”
“是的,这就是黑暗之神的力量,予我永垂的生命,和不朽的容貌。”迪斯巴不无自得的说。“倒是约翰,你真是太老了,老得让我差点认不出你……不过你终于升为王室主教了,我还是应该恭喜你……”
……死色
“……斯马,你的青春不过是幻像啊……”约翰叹息着说。恍惚间记忆的一角开始燃烧。毕毕剥剥,回声响亮——
“让开,约翰,你凭什么阻挡我,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有着一头倔强短发和淡蓝色眼睛的混血少年握紧拳头,忿怒地瞪着挡在面前的友人,像一头发怒的公牛。
“斯马,你不明白,费希王子不是个好人,他为了自己的私欲随随便便发动战争,完全不得民心,国王早晚会废黜他,你跟着他的军队不会有好下场的!”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俊美青年,穿着教堂小助教士的灰袍,满脸恳切地说。
“国王?那个躺在王宫里病得只剩下一口气的老头?别开玩笑了。费希王子早就已经是华尔芙特的王,只是差一个王冠罢了。王子看重的才不是这些,他是为了要让华尔芙特成为星际里最强大的国家,才会发动这场战争。否则将来被侵略的就将是我们了!”
“傻瓜!你完全不明白,费希王子是一个险恶的野心家!你没有听见他和我老师的说话,他说……”
——
“……我还不够强,我要是有足够的强,人们膜拜的将会是我……绝不是正义……更不会是神……”邪恶黑暗中诞生的耀眼光芒,源于种种欲念,夺目、辉煌、灿然四射。
“你不明白,力量决定一切,我要用我的力量去颠覆世界……”
斩钉截铁,傲慢地、毫不犹豫地宣言……
“既然我有权力,我就要挥霍它,既然我有名誉,我就要败坏它,既然我有力量,我就要用它来好好取悦自己……”
约翰原以为黑暗只是黑暗的,却没想到会比光明更热烈,比**的呼喊更高吭,他有一瞬间惶惑无措……
“所以,替我的出征主持一场祷告礼拜吧,我要它在这里举行。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我不介意让这座教堂化做一堆灰烬……”
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别说了,我不想听,约翰,我真是受不了你,明明是那么好的家世出生,偏偏要去当什么修士,你真是越来越像你那个古板无趣的老师了!别拦我!我和你不一样,要想出人头地只有去参军!是朋友就不要拦我!我要去报名了……既然你不愿听我的劝执意要选择把自己奉献给你那个所谓的神,那你也就不要阻挡我的选择!”
“斯马——!”
前尘往事在眼前翻滚,记忆与现实在这一刻重合,仿佛时光倒流般的微妙幻觉。不过现实里的这个人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而是将灵魂出卖给魔鬼的行尸走肉!
“幻像?开玩笑!”轻蔑地一瞟他苍老的面容,迪斯巴微微冷笑。“我的黑暗之主不仅仅是给予我永恒的青春,他还给予我强大的力量,在你们这些软弱的凡人面前,我就是半个神!而你信仰的神,不仅不能给予他的仆人力量,连让他为时间所遗忘的能力都没有,依然让你的**一点点被时光所侵蚀,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可笑,肌肉萎缩,皮松弛地叠荡堆在下颌,双颊布满黄褐的斑,你真是衰落得让我惨不忍睹。这就是你的神对你的信仰所给予的回报么……”
“迪斯巴,我的神给予我的是灵魂的永生。而你所谓的青春,永恒的生命,年青的感觉,只不过是虚空里开出的花,虚假的幻像。你们的灵魂,早已经沦陷在地狱的血湖里,爬满了蛆。站在我面前的你,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约翰双手交叠在身前,语气从容淡定没有丝毫起伏,几十年的时光过去,他已不再迷惑。
“迪斯巴,少跟他罗嗦。他知道我们太多秘密,不能留他。还不快动手?”他的言语无一不刺中茱丽娅的软肋。在他并不慑人的目光里蕴含了怜悯与慈悲,这足以勾起她的忿恨。她怒不可遏地叫了起来,指甲开始透出黑气。
“约翰,你真不应该出来的,怎么办?难道我真的必须杀了你?”迪斯巴的脸色并不冷酷,然而言语间却凭空透出几丝空洞。
“主说,到我这儿来吧,孩子,我的国已经临近了,你只需要等待同我一起生活的日子……”约翰阖上眼帘,十指交握到胸前,低低地开始祷告。“……一天太阳必晦暗,如吊唁的黑袍,月亮必鲜红如血,天上的星必坠落于地,如没熟的无花果从树上落下,使世上的魔物胆战心惊……”平和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颤动,像平日里为信徒所做的祷告一样。庄严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回荡在有着辉煌浮雕的巨大金色廊柱间,宛如来自天堂的深沉回响。有耀眼的光晕在他头顶上凝聚,驱散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来自幽冥地狱的血腥腐臭。刹那间,教堂里的一切都仿佛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一般。
“吵死了,老东西!还不去死——”动手的是茱丽娅。青黑的指尖猛然爆长到三寸长,沿着约翰苍老的脸颊画出一道血痕,蜿蜒而下,直拖到颈上。手指微一使劲,像黎明时荆棘的最后一刺,穿透夜莺的胸膛。苍白喉头立即如同鲜血染成的琼瑰花……
约翰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还有微弱的一口气息。琥珀色的眼睛,没有像一般濒死的人那样出现阴郁块结的黑光,相反却明澈纯净充满悲恸欲绝的气息,仿佛要死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茱丽娅。
“……我知道,刚才听见我们谈话的人并不是你……灰色的教士袍,好像你以前穿过的那种,是你的弟子吧?你想保护他……我没有忘记你当年阻拦我参军的好意,所以,作为回报我不会再去杀他。你可以安息地去见你的神了,尽管我很怀疑他的存在……”迪斯巴蹲下身,俯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悄然说。
有什么东西,一种心情,或是一种气息,从他已然冰封的心底溢出,春草一样细小而微弱。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暧昧混沌,忧伤而怆然。恍惚间仿佛听见男孩温润的声音轻轻地响起。“……你没事吧?我叫约翰,我们做个朋友吧……”然后,黑发黑眼,笑起来安静憨厚的少年向他伸出手来……
“你在和他说什么?”茱丽娅伸出淡红色妖娆的舌,慵懒地舔着指甲上的凝结的红艳的渍,有些怀疑意味地望着他。“临别赠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迪斯巴毫无悸动地站起身,眸中有炽热一点被卷入眼底深不可测的阴蓝漩涡,消失不见。“走吧。”
“……你看上去有些伤感……”茱丽娅半真半假地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他是对你很重要的人么?”
“……我们各为其主。”迪斯巴的语气平平面无表情。“……也许曾经是……怎么,你有什么问题?”
“我也有过朋友,我能理解你的感觉。走吧。再晚你的约会就要泡汤了……不过说起来,你要和谁约会?我很怀疑有谁敢在夜晚和你见面……”
“那人不说也罢。不要怀疑,茱丽娅,我所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主人的大业。”迪斯巴面不改色地说,即使他刚刚才做了一件可以称之为背叛的事情。
“真是冠冕堂皇,你每次都是用这种话来堵对你有异议的人的嘴吗?有意思……”茱丽娅的口气含讽带嘲。
“每个人对于忠诚的理解方式不同。我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只要做好主人交待的事情就可以。”迪斯巴不冷不热地瞥她一眼。茱丽娅在主人跟前身份特殊,他从来就不想跟她深交。不过,他在心里补上一句,这一次,茱丽娅,你的计划恐怕不能如愿了。
“真不知道我们怎么会因为一个死老头闹得这样不愉快。来吧,迪斯巴,你愿意陪我喝一杯么?”茱丽娅递出橄榄枝。
迪斯巴无所谓地耸耸肩。“——当然,我很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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