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紫幽天牢里提出来,不过是凤宫弦一句话的事。
这天一片乌云罩在瀛都城的上空,遮天蔽日,低的几乎压到屋顶,从清晨开始天色就是暗红的,是正酝酿着一场大雪,空气里没有一丝风,却奇冷无比,似乎每吐出一口气,都能听见热气凝结的声音。
厚重的铁门在地上拉出刺耳的声音,跳跃的火光在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不断扭曲明灭。
来人一步步走进,扯下肩头的黑色斗篷,直接坐在了中间的太师椅上。她往四周看了一圈:“人呢?带上来吧。”
她身后的人一身藏蓝朝服,宽额丰面,浓眉俊目,表情肃穆冷峻,打眼一看,便知法度森严。
柳炎点了点头,从角落的阴影里站起两个大汉,只着了红色的褡裢,露出满是横肉的粗壮胳膊,得令出去一个。过了一刻,身旁响起哗啦哗啦的锁链声,一个女人被带到红月面前。
她挑眼瞧着,息紫幽只着了白色的里衣,沾了几根枯黄的草叶,黑发披头下来,头上手上双脚都戴着重重的铁索,每走一步都异常吃力,被身后的大汉推了一把,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大人准备怎么处理?”柳炎面无表情地问。
“按律当如何?”见柳炎说不出来,红月笑笑,替他说了:“按律当株连九族,只怕你铭主也脱不了干系呢。”
言罢,她从怀中掏出一截明黄的卷轴,展开来,念也不念,直接丢到脚前。脚下的女人开始瑟瑟发抖。
“不会的……不是……”息紫幽看着那圣旨,黄底黑子,眼泪簌簌地落下,因为垂头只露出左右一双耳廓,此刻已经惨白如纸。
不是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她以为顶多就是个死,被赐一杯毒酒或是三尺白绫,可轩辕北竟然废了她,丢给云帝,任杀任刮。
“他不会这么对我……”霍地抬起头,激烈地大叫着:“怎么会这样……是你,是你假传圣旨,他不能这样对我的!!”
红月也闲闲地看着她,似漫不经心,眼揭着笑,可是眼底深处却寒的吓人,冷却不似冰那般,而是阴郁毒辣的有如毒蛇。
“真吵。”她开口露出两排白亮的牙齿,的小舌翻卷,像是嘶嘶吐着信子。
“你的陛下把你废了,既然不是美人,那就是罪人了。这进了天牢的人,都不用上刑的么?”她轻描淡写地说,火光从一侧照过来,投在半边面容上,另一半则掩在阴影中。
息紫幽哆嗦了一下,心底无端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眼前这个女人无疑美丽,这种美丽让她想起一个人,铺天盖地的恐惧令她的所有的自欺瞬间分崩离析。
她跌坐在地上,指着红月:“你……你是谁……?”
红月挑挑眉:“你说呢?”她会让息紫幽死个明白,但之前,她要让她在漫无边际的猜测和恐惧里受尽折磨。
息紫幽说不出来,心跳有如雷击,当初入狱时并未来的及卸去的妆容早已胡花,后来又晾干,此刻更泪水和着汗水顺脸颊淌下,使她的脸上脏兮兮一片。
红月懒得与她多话,往四周看了一圈:“那就上刑吧。”
按照江祈的法律,除了问供取证之外,任何牢狱都没有无端上刑的道理,但既然别国来的大人都这么说了,不奉承遵命的。
“这……”但有刑部尚书在此,狱卒终究不敢逾权,只好询问般地看了柳炎一眼,得后者默许般的垂眸,便立刻拉起息紫幽的身子。“她是重犯,小的们哪敢动手,还不是要等着大人定夺么。”
红月一笑,施施然地转了个身,将背斜靠在椅子上,眼中掠过缕残忍:“我在这里瞧著,别弄死弄残了就行……身上也别弄出太多伤,血淋淋的难看。毕竟回头,我还得把人带回去,别弄脏了我的地方。”
息紫幽此时已完全回过神来过来,两名浑身热汗的彪形大汉已经将她拉到墙角,全身不由自主地一震,尖叫着挣扎:“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皇帝的妃子,放开我——!!!”
红月双目盈盈如水,没有放过她精神和身体上的任何变化,满意的笑容在唇畔逐渐扩大。
两名专司刑罚的狱卒眉目行动间,透著股和常人不同的阴煞气,很快就把息紫幽四肢上的铁链锁头卸下,双手朝上束在一处,高高吊了起。
这里虽是四面石壁的牢房,但牢房之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当狱卒扯掉了息紫幽的里衣,上身只剩了大红的肚兜,手臂、肩膀和整片背部都裸露在外,柳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息紫幽之前并未受刑,她的肌肤也白皙,但那白与红月的脸色的一比,就像粗麻布与羊脂玉,暗淡得没有一丝光彩,她的容貌也十分秀丽,但在红月面前,就显得太过寒酸而庸俗。不管曾经的息红月,还是现在的。
所以在红月面前,没有人会怜惜这样的息紫幽。
狱卒从墙上取出一条两只粗细、通体呈赤红色的鞭子,红月先要了过来,拿在手里端看,点头赞许:“不错,不粗不重,也没有倒刺之类,不会见血,也不致残。”
狱卒立刻附和道:“大人好眼光。人的皮肤其实还是表层最为,真正伤的深了,也最多在起精神上造成痛苦,并不能起到疼痛的效果。这条鞭子经过特殊制法,能够最大限度地刺激皮肤表层,就如大人所言,不见血、不致残。”
“那就动手吧……”红月将鞭子递还给狱卒。
狱卒站稳步子,抖开赤鞭,朝息紫幽的脊背上挥去。
随着“啪”地一声脆响,息紫幽的光洁背脊上先是陷下去一整条灰白的痕迹,随即,那条痕迹渐渐就变做暗紫,慢慢在白皙优美的脊背上浮凸。只听她尖叫了一声,身子如同脱水的鱼般,在半空中了片刻,全身密密沁出层冷汗。
“疼成这样……”红月撇嘴,示意继续。
清脆的击打声,伴随着女人的尖叫,片刻之后,息紫幽的背上鞭痕交错,全身都被汗湿,已神志不清地嘶声叫喊:“求求你们,让我死了吧……杀了我吧……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杀了我杀了我吧……”
“继续。”这样的乞求红月毫不理会。这样就不行了哪成?息紫幽再痛,比得上她曾经的万分之一么。断手断脚、掏眼破肚、剥皮刮肉、毒虫续命……息紫幽都经历过么。
狱卒已经起了兴致,兴奋地道:“大人,这个当然还不是最疼、最让人受不了的,好戏还在后头呢,接下来的叫‘傲雪赏’,大人您就瞧好吧。”
言罢,他一把扯掉了息紫幽的肚兜,一对白皙的胸部跳跃出来。息紫幽尖叫、扭动腰肢,狱卒一手拽住其中一只顶端的暗红色茱萸。这是女人全身最的部位之一,同时,也是受起刑来,最能令人感到羞耻恐惧的部位。
红月嗤笑了一声,并未出言阻止,反倒是她身后的柳炎突然呼吸急促,再也无法忍受,蓦然呵斥:“住手!”
狱卒正欲将一个铁钩穿进息紫幽的乳tou上,被柳炎一喝惊得钩子掉在地上。这才想起刑典中并没有这一种,不由脸色一白,再不敢动一下。
柳炎咬着牙,两腮鼓起,两眼瞪的溜圆:“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审犯人的?”
这刑罚,不仅折磨人的,更是最大程度上加诸精神侮辱,可想而知,有多少人是受不了这酷刑屈打成招,由此造成了多少冤假错案。
两个狱卒不敢说话,红月冷笑一声:“我听闻柳大人自位居刑部尚书以来,发明了由轻到重二十四种刑拘,样样都让人苦不堪言,据说进了这刑部大牢的人,从没有能挺过其中前十五种的。这两位狱也以大人为榜样,依我之见,更是青出于蓝,大人手下有这等创造力超群的属下,应该欣慰才是。”
两句话,把柳炎噎的说不出话来,脸上阵青阵白,愤然说道:“陛下既然将此女交与大人处置,她的命便是大人的,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但既然这是我江祈的刑部大牢,就要遵守我江祈的律法,不管是审问还是行刑,都要按照我江祈律书执行。”
这番话,本就与他之前的冷眼旁观自相矛盾,也是忍到了极致。
“既然如此,那我请大人把这女人给提出来,送到我的地方去。”红月霍地从椅上站起,说罢拂袖而去。
去了她的地方,有愿打愿挨那两只小畜生在,息紫幽只会更惨上十倍。
出了大牢,红月拉了拉衣领,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胸腔里阵阵的凉意,一张俏脸瞬间冻得娇红。
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马儿呼哧喷出一口热气,她摸了一把那厚实的鬃毛,一只套着素白锦缎绣鞋的足子伸进铁质的马镫里,翻身而上。坐骑毛色黑亮,体格清瘦、四肢矫健发达,两眼间有一撮白毛,形似闪电,即使是普通的马夫,也能一眼认出这是一匹顶级的千里马。
她轻叱一声,如箭离弦而出,在宽阔平坦的大道上奔驰。
不必去理息紫幽,自有人将她押送到指定的地方去。
其实也不是什么神秘的地方,不过就是她跟着凤宫弦居住的驿馆。她为了息紫幽,特别向凤宫弦请了一日的假,奔驰了约一刻钟,她扯动缰绳,翻身下马,提着裙角走入驿馆。
愿打愿挨正在下棋,见着红月就飞扑过来,红月推开两人,瞄着愿挨:“你怎么回来了?”
愿挨挠头,吐了吐舌头:“江大哥说我不老实,怕我对那个姑娘毛手毛脚,就把我换回来,他自己去看了。”
红月照着他的脑袋拍了一下。说愿挨不老实,毛手毛脚,都是含蓄的。若非她再三警告,这小畜生绝对会把压在地上强上了。
径自坐到椅子上,仆人上了好茶,她一双手都冻得通红,便将茶杯捂在手里暖着。“你们准备准备,等会,要迎一位‘贵客’。”
愿打愿挨凑了过来,眼里都是绿的:“什么‘贵客’?”
“一个贱人。”红月轻轻道。
两位少年闻言,相视一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息紫幽被带来的时候,依旧只穿了里衣,里面的肚兜胡乱地套着,前来押解的侍卫将她往大堂里一丢,就头也不回地去了。
这女人已经神志不清,嘴里胡乱地喃着:“不……你们……不能……”
“紫美人?可真是狼狈啊……”红月踱步到她身爆居高临下,声音清冽如水:“别再装了,紫幽,你也是习过武的……”
息紫幽全身极为短促地一颤,红月蹲下身来,伸手掰过她的下巴:“息紫幽,当年外公说你心术不正,并不想传你武功,我念在你我姐妹一场,让你藏在一边暗中偷学,可你实在不争气,连三脚猫都没有学到。可就算如此,总能强身健体,你又什么时候变成娇弱的女人了。”
曾经她是真心将息紫幽当做姐妹,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越发恨了。看着对方的表情由惊愕转为恐惧,她怒极反笑,站起身来,水袖刷地一挥。
袖子里的手握着刀,锋利的刀刃携风割破了息紫幽耳边的发丝,速度快的不可一丝,肉眼根本无法看清。
这样的速度,天下只有息红月才有。
她突然改变主意了,她必须让息紫幽知道她是谁,剩下的日子,她要息紫幽彻底绝望。
息紫幽忘记了呼吸,抬脸看着她,话已连不成句子:“不……不……能……”
红月哈哈笑了起来,再不给她任何答复,转身看着堂内的两名少年:“你们有什么主意?”
愿挨摸了摸下巴:“姐姐,既然这贱人不甘寂寞,勾引别人的丈夫,我们不如把她送去红营做军妓,让她犒赏三军?”
“三军将士能满足这贱人么?”这个提议完全没有任何创意,红月眸光暗了暗,忽然听见门外院中传来骏马的嘶鸣声,咯咯笑了起来。
“姐姐的意思是……?”
她伸出玉手,指了指门外。
“就让闪电关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