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笔直的长刀，白亮如雪，刀身上寒气缠绕，整个宫殿都蒙上一层冷雾。
“血精在哪里？”他的面容，冷到了极致，偏偏薄唇里吐出的话却极是轻描淡写。萧罗端坐着，还不及他胸口的高度，头颅便悬在长刀中间的上方。江寒雪微微眯着眼眸，俯视，斜睨，高下立分。
萧罗分明感到颈间传来尖锐的，可是那锋利的刀刃离她的脖子明明还有半寸远的距离，一滴冷汗自额头滑落，身侧的紫衣内侍已经眉间泛黑，双唇乌青，一动也不能动。
“你——！”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她脸色比身上枯叶色的长袍还难看几分，却仍是强作镇定：“你这大胆的恶徒，这里是皇宫，你就不怕哀家叫人把你剁成肉泥！”
江寒雪闻言，只荡出一抹冷笑，全然不在意：“太后秘密召我前来，所为何事太后自然心中有数，既然见不得光，总不会有十几二十个暗卫藏在梁上吧。”
眼下这大殿里唯一的高手，便是这位紫衣内侍，江寒雪便是吃定了她不敢声张，先发制人，暗中催动内力将其镇住，剩下还不是任他宰割。
刀锋平移半寸，贴上对方的肌肤：“太后现在可以说，东西在哪里。”
萧罗脸色越发难看：“哀家岂是受你威胁之人！”
“太后想要用江寒雪这把刀，难道还怕刀锋太利，划伤了自己么？”
“哀家不与你做这桩买卖了！”
江寒雪剑眉倏地一蹙，眸中是一片平湖结成的寒冰，如镜子般的明亮平静，大殿内又冷了几分。
“太后可是在戏耍江寒雪？”想要借刀杀人，不成便想全身而退，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江寒雪又岂是任人愚弄之人。
“今日江寒雪应诏入宫，便没有想过空手而归！”
萧罗一惊，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今日算是有了理会。牙间不由咬得咯咯作响：“你想怎样？”
“江寒雪只想知道千年血精的下落。”
“哀家若是执意不说，你还想杀了哀家么！？”萧罗勃然大怒，挑眉怒视，眸子映着垂落下来的金丝绞花头饰，足像几把金质的匕首。
“太后会说的。”相比于对方的凌厉，他只将手腕转动了半圈，刀刃便嵌进萧罗颈间的肉里，不见血，看起来危险之极。
迟到如今，已是赤luoluo的威胁，就算愿打愿挨去了广闻阁，能不能找到头绪尚未可知，他确显得出奇平静，薄唇一荡，吐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太后会说的，因为太后只有说了，我才会帮你去杀那个你想杀的人。”
萧罗倒有些糊涂了。本以为江寒雪是对这场交易厌恶到了极致，现下要用强逼问，却不知怎么的又绕了回来。
越想越暑异，袖中的交叠的双手已经快要抓破，萧罗深吸了一口气，问：“你这是何意？”
“这意思就是，只有太后将千年血精的下落告知与我，待我拿到手，作为报酬，自然会帮太后的忙。”这与先杀人，再买消息，是不同的，最少代表他并非受人挟制，被迫杀人。
江寒雪可以杀人，但绝不会做别人手里杀人的工具。
刀宅刚烈、杀伐、霸道。他自幼习刀，心中自有一份狂妄狠绝，虽然他绝非冷酷之人，大多时只是冷漠淡然，但也不代表他不骄傲、不自负。
红月的傲，是在面上，而江寒雪的傲，是傲在心里。
萧罗这才恍然有些明白，反倒觉得有几分轻松。她也曾经流落江湖，知这些自命不凡的侠客总满口信义道德，执拗地坚持那些不着边际的大道理，但在她看来，只要可以达到目的，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换言之，她不怕先放了底牌，只要江寒雪不过河拆桥。
语气不由一松：“只要你拿到千年血精，真的会帮哀家办事？”
“太后还是先说东西在哪吧。”他只淡淡回了一句，手上没松半分。
太后一口怒气挤碎在胸口，被人用这样暴力的方式挟制，已经折损了她太后的尊严，如今她已经退步，这人还如此咄咄逼人，实在可恶
然，人为刀俎，她为鱼肉，颈间传来阵阵冰冷的，过了一刻，萧罗似真的心灰意冷，无可奈何地道：“千年血精是一块异常珍贵的琥珀，先帝在时作为贡品流入皇宫，多年之前南方叛乱，哀家便赏给了当时平乱有功的威武大将军离云，哀家赏赐的东西，想必他不会轻……”
话未说完，就干颈间一松，殿内徒然回暖，萧罗心头一跳，见江寒雪不知怎么已将长刀收回背上，转身朝着殿门离去，自他传来的话，叫她肝胆距惊。
“江寒雪只要拿到血精，自会将风十三的人头奉上！”
他阔步离去，再不肯多落一字，素白的衣角消失在门外。萧罗僵在凤座之上，一张脸比较之前更加惨白，额间渗了一层冷汗。也不知过了过久，她仿佛听不见身侧内侍的呼唤，只无意识地伸出手，颤颤巍巍地端过身边木几上的茶杯，那茶水泡得太久，已经冰凉得如同雪水，味道自是极苦、极涩。
……
江寒雪的怒火已经烧到了顶点，仿佛一张口、一眨眼，就要喷发出来，他怕再多呆一刻，就要忍不住用刀斩了太后的脖子。
萧罗要杀的是风十三，想必不会错，就算没有这一遭，他也迟早要杀那疯子泄愤。
从永福宫出来的时候，夜色正深，乌云密布，一颗星也看不见，宫中四处挂着灯盏，光线也显得十分昏暗，跟着来时领路的太监出宫，却在宫门口被拦了下来。
“陛下请江少侠宫中一叙。”面前横着一把三尺长剑，剑尚在鞘中，铜铸游龙浮雕手柄，样式古朴森然。
江寒雪端看着拦路之人，对方眉目俊朗，一身戎装笔挺利落，他略有印象，正是御前统领尉迟凌。
萧罗自以为做的不动声色，但想来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的窥视下，今日之事也定然瞒不住。
再瞧守门的侍卫已经全数换过，江寒雪心下明了，若是此刻跟他去了，这座皇宫，怕是就出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