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广袤,星辰疏淡,皓月悬浮,清辉遍洒,天地间,一片渺茫的虚白。缥缈的流云漫漫浮动,千里溶溶,时聚时散,仿佛世间的一切,让人无可奈何。
司徒俊本是胸中郁闷,随意在宫中走赚远远望见未央宫一片灯火,忽然想起自己那个倔犟的王弟就在未央宫中侍奉病中的萧太贵妃,不由轻轻叹息一声,命悟竹前面带路,前往未央宫。
上官宝一听司徒俊来了,顿时惊慌得如同遭猎的小兽,一迭声地问怎么办怎么办。
司徒勋见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扯唇一笑,挽住她的手站起来道:“你且到床榻上躺了,勋自会应付。”
此时殿外,流动的乌云遮蔽皓月,只余薄淡的辉华洒照金碧辉煌的龙城;红墙黄同飞檐流丹,夜色之下,皇城仍是如此斑斓,仍是巍巍青山一般屹立,夺人的气势震慑人心。
司徒俊穿着一身杏黄龙袍就站在这斑斓里,望着眼前齐眉而礼的司徒勋,许久没有说话。
也许是想起小时候,兄弟俩年少无猜,也许是想起就读南书房时,因为顽皮,勋被太傅责打手背吧。
淡淡的灯光从殿出来,如起了烟雾般,眼前一片朦胧的迷离。
“勋不必多礼,入宫数日,兄忙于政务,倒是未能同在太妃跟前服侍。”司徒俊微迷着凤目,望着这明明暗暗的夜色,这橙黄色的灯光,竟有些微淡淡的感伤。
司徒勋心中一怔,却依然恭敬作答:“皇兄劳国事,勋不能分劳已是有罪,怎敢再因太妃小疾而劳动皇兄。”
“想来太妃此时也已经歇息了,朕就不去打搅了。怎么,王弟不准备请朕进去坐坐?”司徒俊瞟了一眼燃着灯火的室内,眉目间隐隐有丝微微的怒气浮起。
司徒勋一愣,继而浅笑道:“皇兄百忙之中还记得王弟,实在是王弟的荣幸,皇兄请!”
吱呀一声,殿门大开。
阿宝听得司徒俊走了进来,顿时吓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方才还不如到床底下趴着呢,此时再动恐怕逃不过司徒俊那的耳目。只好老老实实控制住呼吸,将呼吸拉得又细又长,希望今日可以瞒过司徒俊。
兄弟二人正饮着茶,聊着太贵妃的病情,却听侍候萧太贵妃的一个宫女经过悟竹许可后在殿外恭声回禀:“启奏万岁爷,太贵妃娘娘有请靖南王爷。”
“太贵妃怎么了?”司徒勋一听母妃召唤,心下立惊,猜想是不是又发了烧。
“娘娘只吩咐奴婢来通禀王爷,到底为何事奴婢不知。”宫女又道。
司徒勋刚要起身告辞,忽然想起的阿宝,心下顿急,向着司徒俊拱手道:“恕臣弟不能陪伴皇上,请皇上回宫吧。”
“你自去你的,朕从勤政殿过来,有些累,坐你这里歇一歇。”司徒俊拿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嘴角浮起一抹戏耍的笑意。那神态分明故意要留在殿里。
“王爷,太贵妃邀您即刻过去。”殿外的小宫女又催促道。
“王弟还是快去吧,不要让太妃久等。朕就在这里坐一坐,一会就走。”司徒俊凤目一挑,闲闲道。
“请恕臣弟暂时告退,臣弟一会就归,一会就归。”司徒勋急于去看望萧太贵妃,又不能撵皇上赚只好婉转着安慰躲着的那位。
真是啰嗦!见司徒勋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去,司徒俊凤目一转往内不怀好意地瞅了瞅。一见靖南王的身影在大殿前消失,忽然清了清嗓子力喝道:“还不出来!难道想等着朕唤来御林军?”
阿宝原本一听司徒勋突然被萧太贵妃叫去,而司徒俊又赖着不赚就知道事情不妙。此时听得皇上姐夫突然的一声暴喝,顿时明白感情司徒俊与萧太贵妃串通好了,是来捉拿自己的。
也是,皇宫警戒森严,自己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怎么会不被那些无处不在老鼠一样的大内侍卫发现呢?
懒洋洋地从爬起来,懒洋洋地整理了一下黑不黑白不白的袍子,系上鞋子,一摇三晃地从内走了出来。
呵,够胆,朕还以为要亲自进去捉呢,这倒自己走出来了。
司徒俊看着眼前这个身量不高身形单薄的小舅子,以及那副不太着调的小模样,心底就有股邪火腾腾上窜。心想,十廷杖下去仍然这么嚣张,真不愧是京都四大恶少之首的人物啊。
“吆,国舅爷啊,朕还当是那个手脚不干净的蟊贼突然住进了未央宫呢。怎么,京城里玩腻了?改玩朕的皇宫了?”司徒俊瞧着那张黑漆漆的小脸,亮晶晶的眼目,灰蓬蓬的一身衣着,忍不住气乐。
“哎呀,我当是那位来了呢,原来是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刚才臣与靖南王探讨音律有些乏了,就借靖南王的床躺了躺。”上官宝的嗓音不知何时竟然恢复,带上人皮面粳大摇大摆出来后,装模作样对着皇上一揖到地。
还探讨音律,就你小子也懂个音律,当初朕封你做太常寺协律郎是因为再也没有比馁职小比馁职闲得了,还真把自己当盘菜,探讨音律探讨到朕的皇宫里来了。
司徒俊只气得脑门青筋突突直跳,狠狠咽下一口恶气,声音突然狠戾起来道:“外臣未经传旨不得入宫,敢问协律郎,朕什么时候让你进宫同靖南王探讨音律的?”
臭小子,要不是看在你姐姐你爹的份上,立时就要你小命,敢跟朕玩?
阿宝见司徒俊一张俊脸黑了下来,就知道对方失去了继续玩下去的耐性,方才不情不愿地屈膝跪下。却从怀里掏出一块方方正正的金牌出来,高高举过头顶道:“前些时有人把这块牌子给我,说是皇上赏的。臣不知真假,今日得以面见皇上,就请皇上验证验证。”
不知真假?这明明是朕亲赐的东西。
臭小子,你行,这金牌可是只能用一次,看你下次再玩什么花样。
司徒俊阴沉着脸,挥手让悟竹收了那免死金牌,一站起来,冷声道:“最近这皇宫的治安不太好,不定什么时候就窜进个蟊贼来,国舅爷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是,臣天亮后立刻出宫,立刻出宫。”我呸,当小爷愿意啊。上官宝翻了翻眼皮,摸了摸火辣辣的喉咙。
“还想等到天亮?给朕即刻滚出宫去!”
一声怒吼,划破了宫掖森长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