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蓝衣人影,仿佛自夕阳落在吕铁强的面前,她一身蓝衣如碧空,衣袖飘飘。
吕铁强瞧清了她,目中也呈现出敬畏之色,抱拳道:“果是蓝玲公主,吕某见过。”
蓝玲公主笑道:“吕镖头几时这么客气了,折煞小女了,我杀了你的一个镖师,你不怪我?”
吕铁强长长叹息一声,道:“或许他死有余辜,吕某哪敢怪公主。”
蓝玲公主冷笑道:“吕镖头还是认为我不该杀他?”
吕铁强神色不动,缓缓道:“吕某只是不明白,汪镖师即使有错,也是由在下处置,又怎能劳烦公主。”
蓝玲公主哼的一声,道:“贵镖局镖师当街侮辱妇女,并将其丈夫,小孩欲下毒手,这种违背天理,国法
,人性的行为,人人得而诛之。各路大侠虽然看着你的情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小女虽非大丈夫,所
作所为也不会欺世盗名,吕镖头若不信我的话,不防问问你身后的弟兄。”
吕镖头没有回头,冷冷道:“龙门镖局内部的事,我会处理好的,公主请放心,吕某还有要事要办,就此
告辞!”
蓝玲公主忽然道:“你不是吕铁强!”
吕铁强猛一回头,双目灼灼逼视着蓝玲公主,道:“龙门镖局威重武林,江湖道义我们也懂,但我们镖局
也有镖局的规矩,家法。”
这个时候,街道上已挤满了人,有的是龙门镖局的人,有的不是,但大多数人是为了看热闹。人从中忽然
有人喊道:“姓吕的,你还有脸说江湖道义,龙门镖局一个个都胡非作歹,难道不是你叫他们做的吗?”
长街突然一片死寂,每个人都面面相看,都不知道声音从哪里发出来的。
吕铁强脸上露出很奇特的表情,喝道:“胡义!”
胡义躬身道:“总镖头!”
吕铁强道:“说话的人是谁?”
胡义道:“龙门镖局的人!”
吕铁强道:“带他出来!”
胡义忽然咬咬牙,道:“你要杀人灭口?”
吕铁强脸色骤然变了,道:“你几时也背叛”
胡义转身对着蓝玲公主道:“公主,你说的不错,吕铁强不再是以前的总镖头了,龙门镖局也早已一文不
值了,表面是一个堂堂正正的镖局,暗地里却叫我们做些违背天理的事情”
蓝玲公主忽然推开胡义,只听疾风扑来,几道暗器由胡义的背后射来,暗器没了踪影。
吕铁强道:“颠倒是非,血口喷人,老子今天要清理了你这个畜生。”说着挥起手中的长刀。
蓝玲公主挡在他面前,道:“若真的有人血口喷人,不妨叫出来对质一下,你又何必杀人灭口呢?”
吕铁强吼道:“杀人灭口?你也说我杀人灭口,你看见杀人的是谁了?”
绸带一伸,卷住了道边的一个镖师,脱了过来,蓝玲公主道:“刚刚在你身边的小胡子,是不是龙门镖局
的人?”
那镖师拼命地点头,道:“是,是,他叫刘曲,是镖局的通讯员。”
蓝玲公主道:“他人呢?”
镖师道:“走了!”
蓝玲公主道:“为什么要走?”
镖师道:“他若不走,就没有机会走了,吕总镖头吕铁强一定会杀了他的。”
蓝玲公主盯着吕铁强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吕铁强居然神色不变,道:“没有!”
话音刚落,蓝玲公主绸带飞出,去势极快,如雨后彩虹。
彩虹,关于老时彩虹传说有很多种,但最终却象征着幸福祥和。但这次的彩虹为什么会红如血?
吕铁强的身后,一直站着一个年轻镖师,这个镖师似乎特立烛行,与众不同,像是夕阳下的烛火,英气待
发。就在这时,他挺身而出,拦在吕铁强的面前,挡住了迎面而来的绸带。
绸带依旧红如血,卷住年轻镖师的头颅,头颅与脖子突然一折为二,头颅已贲飞。
吕铁强还是站在那里一动未动,但他的神情却是显得特别奇怪,他修长而消瘦的身体也有了一种奇特动作
,一种用很奇特的动作扭成的姿势,似在颤抖。
街道上传来了一阵阵惊惶的呼声,绸带卷住一个头颅,落在无人的街道上,有的人已经忍不住在呕吐。
蓝玲公主的心猛的扑通一跳,她的第六感忽然起了一种奇特的感觉,忽然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脑海骤然
闪过一个念头:我一定弄错了!
但绸带卷起,夕阳之下,像是一层弥漫着的雾,那是血雾。每个人都盯着那段没有头颅的身躯,是那么的
冷酷,残忍!
这时,人丛中,有两道刀光飞出,刺向吕铁强的背后,以吕铁强的武功,绝不会再背后让给别人,但这次
他却全然没有感觉,他已麻木!
骤然间,一道剑光飞来,击断了两道刀光,剑光落处,斜插着一柄银白色而无任何装饰的长剑。
泪星剑!
蓝玲公主的手一抖,绸带忽然挺得笔直,像是一条竹竿,击向那两名镖师的脸上。
‘啪啪’两声,镖师的脸立刻肿了起来,但他们没有显得悲伤,而是悄悄地退下去。
所以的动作都将停止,因为这里的人都可能不知道这柄剑是从哪里来的,但多多少少会知道是什么人来了。
几年前,江南剑客郑氏传家五代,名声始终不坠,他们的剑法经历千锤百炼,无论哪个帮派想破他们的剑
招,绝非容易。
而且到了泪星剑客郑天龙这一代的剑法,本就是他本人创出来的,每一招都有原则和突破,即使他的气力
不支,出手即倒。但剑势却无人能破,无人能及。只是没有人能知道,他始终却没有使出这一剑招,因为他
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剑招有时与灵气一样,纵使生动逼真,却还不能如龙般破壁而去。
夕阳红照,郑天龙就站在夕阳下的一棵梅树旁。
这次亚穿着一身白色的布衣,负手而立,白衣在轻风中飘动,看来是那么的潇洒和脱俗。但他的神情却还
是那么的落拓潦倒,他遥望着夕阳下火红的山,却不去看街道上的人马。
他看到太多的死亡和血腥了,他觉得好疲也好累,但他的这种突来的变化却让人无法开口,或许是在恐惧。
蓝玲公主突然道:“龙哥哥!”
郑天龙看着她,走了过来,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微笑。
每个人都松了口气,他总算露出微笑了,他的沉默,他的孤傲让人感到心惊胆怯,微笑却让人感到平和温
暖。因为他笑起来很动人,至少没有那种慑人的魔力。
“数年一别,你可别来无恙?”郑天龙道。
“数年前的今天,蓝山之上,你不辞而别,一定想不到数年后的今天,却在这里遇上了你。”蓝玲公主道。
“我一向独来独往”郑天龙道。
“而且还与众不同。”蓝玲公主道。
“我要走,是因为我始终要走,不得不走”郑天龙道。
“我要来,也是因为我偏偏要来,在你想不到的时候来。”蓝玲公主又打断道。
郑天龙笑了,道:“蓝姑娘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打断别人的话,看来比之前还是没有改变多少。”
蓝玲公主盯着他道:“那你呢?你又何曾改变过”
郑天龙沉默了半响,道:“一个人的改变,并不是可以看出来的。”
他很快转过脸,看着吕铁强,又看了看地上的剑。
吕铁强突然伸出双手拔出剑,呈在这里的面前。
剑已在郑天龙手中,但身后的镖师们没有看他们一眼,死亡的意义或许他们现在才懂得。真正的恐惧并不
是死亡,而是恐惧的过程,本身,因为有时恐惧比死亡还可怕。
吕铁强看着他道:“久慕身形无影郑天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郑天龙淡淡道:“不敢!”
吕铁强道:“吕某闯遍大江南北,要我打心眼佩服的人,普天之下,不超过三人,阁下却是其中之一。”
郑天龙笑了,道:“你我素未谋面,又何夸下此言?”
吕铁强脸上露出了尊敬之色,道:“素未谋面?对于之前,或许我会对你感激,但今日,我却要说,当年
,我做了一件罪无可恕的事情,若不是你,我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郑天龙道:“过往旧事,又何必再提起?何况这件事我早已忘了。”对于这种事,他总是忘得很快。
吕铁强轻轻叹息道:“旧事也是事,这些年来,我没有见过你,但我没有忘记过你说的话,或许就因为这
样,老天开眼,让我再见到你。”
郑天龙的眼神仿佛到了远方,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吕铁强脸上露出奇特表情,一字字道:“明月光辉映日月,天下统一莫我属。”
他的声音忽然停顿,因为他刚说完这句话,身后的镖师在一阵骚动,每个人似乎都在往后退。
吕铁强接着道:“想必你听过这句话吧?”
郑天龙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
吕铁强打断道:“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可你不明白,若连你都不管这件事,武林的局面由想而知。”
郑天龙没有说话,他正在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吕铁强接着道:“他们的势力已经在逐渐庞大,连江南一带的镖局弟子,也成了他们的一股支流,那些帮
派教会,更难以估量。”
郑天龙没有动,连指尖都没有动,眼睛更没有眨,但他漆黑的瞳眼里却涌出另外一种眼神,他突然叹息。
这时,蓝玲公主突然走了过来,垂首道:“刚才冒犯,小女深感抱歉,还请吕镖头不要介怀。”
吕铁强立刻还辑道:“吕某怎敢?对于龙门镖局弟子的冒犯,还望公主多多体谅。”
蓝玲公主抬起头凝视着他,道:“只是龙门镖局已非当局,吕镖头该怎么处理他们?”
吕铁强的脸全无表情,声音却充满了决心,道:“杀无赦!”
说完这句话,便有一片血雾飞喷而出,他身旁的两个镖师已倒下,吕铁强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带血
的断剑。
吕铁强又淡淡道:“胡义!”
胡义突然跪了下来,跪在郑天龙的脚下,伏在水血中,颤声道:“郑大侠,你搞错了,吕铁强表里不一,
他内心狡诈,颠倒黑白,你千万不要相信他,龙门镖局上千弟子,都愿尊尼为首”
吕铁强看着郑天龙,道:“是非曲直,你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
郑天龙看着胡义,叹了口气道:“你就是胡义?”
胡义道:“郑大侠,我就是胡义。”
郑天龙道:“你果然糊涂。”
胡义道:“是,我若不糊涂,就不会走进龙门镖局,跟着吕铁强”
郑天龙道:“糊涂很好,但糊涂不能说谎。”
胡义声音嘶哑道:“说谎?”‘
郑天龙道:“人生百年难得一糊涂,既然知道自己糊涂,就要养成不说谎的习惯。”
胡义的喉结上下滚动,道:“我”
郑天龙道:“你演的戏很好,编的故事也很合理,情节也配合的有节奏。只可惜你低估了你的同伴,因为
他也把你出卖了,但他没有将你杀死,你已经很幸运了。”
胡义说不出话了,他的脸已开始发青。
郑天龙不再看他一眼,他面对着吕铁强,道:“这件事已与我无关,你可以处理你的事了。”
吕铁强看着他,道:“以我的力量,只怕还不足以对付他们。”
郑天龙道:“仅存一口气,可以击败天吃星的吕镖头,今日怎么说这些丧气话?”
吕铁强道:“我说的并不是他们的人,而是他们的力量!”
郑天龙沉默。
吕铁强眼中露出笑意,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们的。”
郑天龙道:“哦?”
吕铁强声音充满了尊敬,道:“因为你是郑天龙!”
郑天龙笑了,道:“你实在是个聪明的人,但这次你却错了。”
吕铁强道:“哦?”
郑天龙道:“你是不是想过请我喝几杯酒?”
吕铁强摇了摇头,道:“吕某一向滴酒不沾。”
郑天龙道:“很好,所以我只好走了。”
吕铁强心沉了下去,道:“你就这样走了?”
郑天龙淡淡道:“我本来就不是管这件事的。”
吕铁强望着远方,夕阳已经渐渐暗淡,火红的山也已消失,夜幕将降临。
他突然下定决心,不知从哪里夺来一柄剑,倒转剑锋,伸到胡义的面前,道:“你们走,以后都莫要让我
见到你。”
胡义的瞳孔在收缩,伸手缓缓接过剑,夜幕已将他的神情掩盖住。
这时,蓝玲公主突然走了过来,看着胡义道:“你很幸运,遇见这样的人,他们都是正人君子,心太软
了”
胡义道:“是的,至少他们不是心狠手辣的那”
蓝玲公主道:“但你却错了,我却不是正人君子,我只不过是个女人。”
胡义捏了一把汗,吃吃道:“你你难道”
蓝玲公主道:“女人都是小心眼,很抱歉,你已经得罪女人,难道你母亲没有告诉过你,千万不能得罪女
人吗?”
胡义看到地下的尸体,又看到她的脸色,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冲了出去,脑后似乎吹起一阵风,他的头被
转了过来。他看见一道飞虹,多姿多彩的彩虹,这道彩虹也是他最后看到的东西。
无论君子也好,小人也好,都可以得罪,却千万不能得罪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郑天龙盯着吕铁强,吕铁强没有动作。他的眼睛却看着身旁的镖师,曾经生死患难的同伴,曾经都为他卖
命的好兄弟,如今的他们却好像都成了木头人。
吕铁强的心沉了下去,不知道是喷怒,悲哀,还是恐惧。
胡义已经倒下,较老的镖师突然拔刀,挥刀,喊道:“给我杀!谁杀了吕铁强,就是龙门镖局的副镖头!”
镖师们立刻拔出兵刃,刀光森寒,冷的令人深入骨髓,街旁的庄户,已有人亮起红灯,红灯映着刀光,红
如血。
突然白光一闪,犹如闪电,在每个人面前闪烁着,定睛一看,郑天龙已消失在街道上。
镖师们立刻冲了上来,吕铁强突也狂叫,他的刀也已挥出,刀一飞出,血便溅出,血像梅花,江南的梅花
,血瞬间染红了街道。
吕铁强没有看见,他只有匹练般舞着长刀,别人要他死,他别无选择,也不必选择,只有血才能证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