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二郎看着他,忍不住道:“你又何必自残?”
郑天龙突然狂叫,他似将所有气势都注入泪星剑,每一剑挥出,似不着边际,更似不成章法,但却如龙点睛,变化无穷,终极生命。
泪星剑架住天海剑,剑气阔到四处,巨木一折为二,繁叶似雨般四处飘落。
郑天龙突然顿住叫声,喝道:“我与你仇深似海,十年磨剑,为的就是将你打败,接招吧!”
白二郎凝视着手中的天海剑,一剑轻飘飘的刺出,像流水般自然,但变化却无穷无尽。
郑天龙的剑势也变得很慢,似如轻淡描写,挥尘如意,如鲁班手中的斧,有生命,有灵气。
大地一片黑暗,黑暗中的人似乎在发抖。世上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创造出泪星剑和天海剑,更没有人可以去了解这种剑的无穷变化,这种变化象征着死亡,这种死亡,没有任何人能控制。
几条黑发吹到郑天龙的脸上,在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她那苗条的背影,独有的气质。他有种想叫她的感觉,他不能再放开她的手
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又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杀气像冰风般笼罩他的全身,青筋凸起,他猛地回头去看。
天海剑前后滑动,夹着凌厉的风声,击向郑天龙。
猛听郑天龙一声呼啸,瞬间又抽出泪星剑,身子旋即冲天而起,剑气铺天盖地洒满四周,如流星般璀璨,耀人眼目。
剑气,剑光。
一声刺响,万道光芒,流星般穿梭不停,万色光华立起,织出了一道道光幕,发出刺眼的光华。
这一招,是令所有武林人士闻之丧胆的绝技--化剑飞天。
他的人与剑合二为一,离枝的枯叶已被剑气所催,如满天星雨,景象凄绝。
白二郎退无可退,忽然也冲天而起,天海剑剑气化作光影,化作飞虹,当天向郑天龙洒下,其势猛急,震人魂魄。
虚招已变实招,‘噗’的一声,剑锋已入肉,剑已刺入了郑天龙的脊骨,脊骨夹住了剑尖。
郑天龙嘴角微微一笑,双手一分,泪星剑如灵蛇吐信,竟也刺入白二郎的肩胛处,突然间,所有动作都停止,连风也停止了吹动。
鲜血滴滴落下,又雾一般消失,夜风突然又吹起,风中夹杂着令人难闻的血腥味。
白二郎手中一摆,剑身滑动,抽出天海剑,冷道:“好剑!”
郑天龙淡淡道:“这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剑法。”
白二郎道:“那这是什么武功?”
郑天龙道:“这是一个道理。”
白二郎道:“道理?”
郑天龙道:“不错,你若杀得了别人,别人也一样可以杀你,招式都有用老的时候,而有一种人可以去破解这样的招式。”
白二郎道:“哪种人?”
郑天龙道:“不怕死的人。”
白二郎道:“那你为什么不杀我?”
郑天龙道:“杀人和被杀一样,同样的可怕,同样的痛苦。”
白二郎叹了口气,道:“你的道理太多了,那道你忘了你刚刚自己说的,话说得太多,是活不长的。”
郑天龙只有听下去。
白二郎接着道:“刚刚那一剑本想废去你的脊根,顺便试一下你的武功,而你却错过了这个机会,这个机会也许你一生只能遇过一次。”
郑天龙依然淡淡道:“我知道。”
白二郎霍然抬头道:“你知道?但你这一剑却很轻,入肤未至骨。”
郑天龙沉默半响,一字字道:“人为我一分,我报他三分,这是我的原则。”
白二郎瞪着他,良久良久才道:“我就不同,下次我若有机会,便一剑杀了你,你不后悔?”
郑天龙道:“不必等到下一次,现在你还有机会的。”
白二郎凝注着他,也一字字道:“念你身已受伤,我让你一招。”
郑天龙冷笑道:“郑某一生对敌,从未被人让过招。”
白二郎道:“你敢和我一拼?”
郑天龙道:“正是,莫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白二郎道:“过年,大年初一之夜。”
郑天龙凝视着远方的黑暗,年夜的苍穹,和别的夜晚并没什么区别,也是同样的黑暗。
他眼睛仿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困惑和寂寞,他突然笑了笑,道:“你喜不喜欢过年?”
白二郎盯着他,好像很意外他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应该知道,有种人就是不应该过年的。”
郑天龙叹息道:“没有家的人。”
浪子,过客都没有家,别人享受过年的快乐,也正是他们最孤独寂寞的时刻。
白二郎也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从来没有过过年,在我们扶桑那里,一直都没有过年这回事。”
郑天龙道:“年是一种动物,给人带来坏运气的动物。”
白二郎道:“我们似乎不应该谈这个话题。”
郑天龙道:“你还要让我一招,与你交战?”
白二郎道:“你怕了?”
郑天龙道:“刚刚那一战是不是我赢了?”
白二郎道:“算是吧!”
郑天龙道:“你是否答应我一件事?”
白二郎道:“请说!”
郑天龙道:“我那三位朋友在哪?”
白二郎沉吟片刻,道:“客栈的两位还在客栈柴房,至于林姑娘”
郑天龙面色已变,失声道:“她怎么样了?”他一失声,喉头便升起了一股血腥味。他突然发现自己的伤势比想象中的重得多,一动真气,便似有鲜血涌出。
白二郎道:“林姑娘被送到黑月崖萧月那,只怕已凶多吉少了。”
郑天龙紧握拳头,突然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吐出,鲜血沾着他的嘴唇滴落下来。
白二郎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发觉的冷笑,突然反手举剑,平举齐胸,道:“你再打败我,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郑天龙擦拭着嘴唇的血迹,此刻的他已神态憔悴疲倦,眼神充满悲伤绝望。他似乎又苍老了许多。
他尝试着握起手中的银剑,剑似乎很重,如玄铁般难以提起,内心的悲伤早已消烛了他的力量,凝视着手中的剑,目中似有泪将落。
他艰涩地笑了笑,终于挥起了剑。
白二郎也迎风挥出天海剑,森寒的剑气直取郑天龙的咽喉。
风风吹过,片片枯叶飘落了下来,黑暗的大地似乎充满了萧瑟之意。
夜空露出了几点疏星,淡淡的照着大地,谷顶上仿佛有条人影闪动,人影的动作很快。
人影单诗,透出一双动人的眼睛,明亮如星的盯着前方,前方已漫天剑气,一人兔起鹤落,一人旋盘飞舞,忽又如泰山之石,忽又动也不动。
动人的人影旁边,又有一双不易觉察的眼睛,也正瞧着前方那极尽妙曼的剑法。
“白二郎君?”娇美的声音,动听又轻柔。
“是,他们已经开战了,我们正好来个‘渔翁得利’,旁边立刻有个男人的声音接应话题。”
“泪星剑客?”
“是,他似乎已受了伤。”
“而且伤得并不轻。”
“教主要怎样打算?”
萧月毕竟来了,她一眼就看出那个旋盘飞舞,如泰山之石的便是扶桑甲贺的传人白二郎君,而那个如兔起鹤落,时而动也不动的便是泪星剑客郑天龙。
她何等眼力,一看便知白二郎即使剑气盛旺,也难攻到郑天龙那极为轻灵的近身周围。
然而郑天龙的神态及申请却触及了萧月的心灵,接着疏星,她隐约看出郑天龙衣衫已经肮脏,神情更是绝望无生趣。
萧月突然有些不信,于是又问了句:“那个真的是郑天龙?”
“是,的的确确!”
萧月仿佛有些失望,又望了周边,便看到了阿涛,叹息道:“阿涛?”
“是少主,他”
“说。”
“少主与泪星剑客相认,他们的兄仁感情似乎更加深了。”
萧月沉默了很久,突然道:“你带着少主,先回去。”
“可我?”
萧月没有再说话,从旁边拿来一个竹篓,附挂在他身上。
接着,她伸出白赞的双手,环胸抡起一团明光,纤手又轻轻一引,一拨,一勾,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阿涛百来斤的躯体竟然像是浮水般渐渐浮了起来,紧接又如被风送来一般,飘在萧月的眼前。
萧月用手一抱,将阿涛放入竹篓,道:“他如果醒来,让他等我。”
男人微微一躬身,领命背着阿涛,消失在林中。
突听一声长啸,一道剑气光华,冲天飞起,顶上云霄。
萧月放眼一看,只见白二郎已持天海剑冲天而起,而郑天龙仍恍然恍悟,动也不动站在原地,他似乎忘记了一却,忘记了自己。
眼看白二郎的剑气就要扫向郑天龙的脑袋。
就在这时,萧月如飞若琼,冲向他们,厉声道:“白二郎君!”
白二郎的身子马上如秋叶般颤抖起来,脸色也立刻苍白得无一血色,但他只是微微一怔,天海剑再次展开。
萧月又惊又怒,右手一挥,‘咯’的一声,天海剑一偏,剑光错落,白二郎已落地,剑并没事,但握剑的手却出去的震动起来。
他已知道击剑的暗器其小无比,但却能击偏天海剑,这是何等的力量才能做到?
风吹过,一条白衣人影落在他们的面前,道:“白二郎君!”
白二郎冷冷道:“萧姑娘。”
萧月道:“你还认得我?”
“萧姑娘的大名,谁人不知?”
“那为什么刚刚我叫你你不但不住手,还蓄意加害?”
“蓄意加害?莫非姑娘是来救他的?”
“正是,我让你带回黑月崖,为什么你不听?”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要做的事无人能干涉。”
“这里是中原,你别忘了。”
“这里也是扶桑谷,你也别忘了。”
“扶桑谷是谁创建起来的,你要想清楚。”
“创建扶桑谷时,你还没出生,你最好明白。”
“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不怕我跟你翻脸吗?”
“翻脸?不怕你老子”
“住口!我现在就要带他走,你还是在这好好享受你的余年,不必去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转身盯着郑天龙,道:“你还好吗?”
郑天龙缓缓抬起头瞧了她一眼,又慢慢地垂下头,喃喃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萧月忽然笑了,笑得虽然有些辛酸,但却总是笑,柔声道:“她死了。”
她死了?
郑天龙本来就无神的眼睛如同死灰,嘴角的肌肉不停地颤抖,内心如被五雷轰顶,魂魄四散。
萧月继续道:“她是自己自杀的,她是为了你。”
不,是你们逼死她的,为什么?为什么?
“一定是你们逼死她的,一定是!”郑天龙颤声道。
“不,是她自杀的,黑月崖上跳了下去。”萧月还是柔声道。
“不,我要去找她,她一定还没死。”郑天龙道。
“她已经死了,尸体就在黑月崖,我们已经找到她了。”萧月道。
“好,我跟你去,现在就去。”郑天龙站了起来。
“等等!”白二郎缓缓道:“我这有西域圣主的救命药丸,可以染刚死六个时辰的人起死回生。”
郑天龙瞧清了他,突然道:“给我,马上给我。”
白二郎道:“可以,不过用你身上的一件东西来换。”
郑天龙道:“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白二郎道:“借用你的剑。”
郑天龙立刻双手呈上,绝无毫不犹豫。
白二郎大喜,伸手就去接,谁知这时寒光一闪,剑已凌空飞起,落在萧月的手上。
萧月道:“世间宝物,唯有能者得之,你不配。”
白二郎脸色发青,冷道:“你已练成明月神功的四层了?”
萧月淡淡道:“不错,我很快就可以练成最后一层了。”
白二郎羡慕道:“明月神功果然是绝世神功,光第四层就可以隔空取物,超越境界,如果让你练到第五层,那岂不是冠古绝今,超越太古上人”
萧月道:“怎么?你想阻拦我?”
白二郎道:“始初我们约好,我得剑谱你得剑,而如今”
萧月道:“没错,我并没有毁诺言,我现在是得剑,剑谱你拿去便是。”
白二郎道:“可我现在才明白,泪星剑根本就没有剑谱,它只有剑和人。”
萧月道:“那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或太过于愚蠢了。”
白二郎冷哼一声,道:“如今之时,剑和人你只能选择一样。”
萧月道:“如果两样我都要呢?”
白二郎道:“人你也要?”
萧月嫣然道:“我是个正常的女人,当然也需要一个男人,如果你要人那就奇怪了,白二郎君该不会是”
白二郎道:“那人我不要了,剑给我。”
萧月道:“郑公子听到我们这样对他,必定会很伤心,你又何必这样呢?”
白二郎道:“若是林姑娘我想他会更伤心,他付出的,是值得的。”
郑天龙依然道:“把救命药丸给我。”
白二郎道:“剑呢?”
郑天龙满眼的恍然,道:“剑呢?把剑给他,快把剑给他。”他说着扑向萧月。
萧月右手如蝴蝶般在黑暗中轻轻一挥,郑天龙整个人扑倒在地,一动不动,但口中仍喃道:“把剑给他,把药给我,求求你”
白二郎忍不住道:“他怎么了?”
萧月悠悠道:“他在堕落。”
“堕落?”
“堕落是对自己心灵的背叛,对自己的良知背弃,他的堕落是自甘的。”
“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对我有好处,对你却没有,从明天起,你回你的扶桑,不准再踏进中原一步。”
“你好狠!”
“这里我最强,我的力量最大,我最聪明,你若是想好好活下去,最好就是离开这里。”
“你原来早就来了。”
“扶桑谷,也不过如此,我为什么不能来?”
“中原人才辈出,我的确低估了你们。”
“好好回去做你西域的主人,中原并不适合你。”
白二郎抬起头看着她,似乎看到了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摄人魔力,她永远是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仰视的人。
萧月道:“滚!”
白二郎缓缓道:“等等!”说完将黑面纱重新蒙住脸庞,将整个身形打造出一个完整的忍者造型。
萧月心念一闪,道:“你找死?”
白二郎紧握天海剑,一字字道:“能见识明月神功,死而无憾,出招吧!”
“软弱时力量消失!”
“失败就用鲜血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