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现在是崇侦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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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飞知道自己是被报复了,只因为管了一点闲事,别人想要他的命。

  在被撞飞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可能被废了。没有人能够在这样庞大的正面撞击力量下生存。

  但他没有后悔,只是感觉有些可悲。他还记得那个被夺回来的钱包,里面统共就几百块钱,而为了这几百块钱,自己却赔上了一条命。而且,看到那辆车子疯狂的样子,恐怕赔上的还不止自己一条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在这个人人都会讲几句法律的社会,难道生命也会这么不值钱?记得以前读历史时,总是说古代的官员喜欢草菅人命,如今象这样只为一点小事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当街行凶,不知算不算是草菅人命?

  李云飞受了这么重的撞击,按理说就算不死,也该昏迷不醒,可他却感觉象是半睡半醒的样子,似乎在空中飘浮,周围浓浓的黑暗,压得他无法呼吸。他不由自主的挣扎起来,想要摆脱这种无处着力的处境。只是越挣扎,陷得越深,全身上下都隐隐作痛,好像所有的骨头都正在一寸一寸地扎入肌肉。

  他想叫喊,却发现竟然控制不了自己喉咙。想动一动,却连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整个人如同遭受梦魇一样,明明有感觉,却怎么也动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云飞慢慢清醒过来。全身好象在船上一样,摇摇晃晃的在动。

  一个不知是哪里的方言的女子声音,不断地在耳边轻轻喊道:“李大哥,醒醒……醒醒……李大哥,醒醒……”

  这是谁?在这个城市,我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怎么还会有人叫我大哥,照顾我?

  难道是在做梦,或者只是临死时的幻象?

  然而身上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梦境。李云飞有些悲哀,如果不是做梦,那一定是死前的回光返照了。自己死后,怕是很快就会这个世界遗忘吧?

  过了一会,感觉身上的疼痛比原来好了很多,虽然还有些僵硬,却已经慢慢地恢复了一些知觉。头脑还是迷迷糊糊的,左边肩窝处好象被什么东西紧紧压住了一样。本能的耸了一下肩,想把压在身上的东西推下去,只是一用力,一阵剧痛传来,让他忍不住轻“啊”了一声。

  痛楚让李云飞的精神一振,吐出一口胸中闷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阳光刺得眼睛生痛,眼前一片朦胧,只见人影乱晃,却一个也看不清楚。那个女子见他出声,也轻“啊”了一声,声音中满是惊喜地说道:“李大哥,你醒了!真是太好了!”然后又不知向什么人大声喊道:“停一下,停一下,李大哥醒了,他醒了!”

  四周突然静了一下,然后好几个脚步声杂乱地聚拢过来,几支粗壮的手同时抓住了李云飞的肩膀手臂,狠命地摇晃着他的身体。好几个杂乱的欢呼声在身边响起:

  “哥哥醒了!哥哥醒了……”

  “我就知道这小子命大,死不了!”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终于醒过来了!”

  ……

  李云飞心下一片茫然,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说的都是自己从来没有听过的方言,却很奇怪,自己竟然都听得懂。

  想问问他们是什么人,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被几个人狠命一摇,只感到肩窝处又是一阵剧痛,头脑迷迷糊糊的,又昏了过去。

  昏迷时,隐约又听到那个女子的叫声:“你们干什么?轻点,李大哥身上有伤……”

  只是这瞬间的感觉,李云飞已经知道,原来自己不是在船上,而是被人用块木板在抬着跑路。

  ********

  李云飞再次醒来时,发觉自己已经在室内。这是一座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简陋茅房,除了一张同样简陋的土床之外,再也看不到其它的家具。屋内一片安静,外面却不时传来一阵阵短促的叫喊与喝斥的声音。费了好大劲,终于适应了床头那盏小小的油灯的光亮,借着光亮,他看到床沿上还坐着一个少年,长得黑黑瘦瘦的,一身破烂的衣服上面,竟然打了无数个补丁。

  少年大约十七八岁,脸有菜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盏昏黄的油灯,满脸忧愁,好象遇到了天大的难事。

  眼前的一切和李云飞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即没有白色的墙壁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也没有漂亮的护士MM。刚才那个说着柔软声音的女子,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老天,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在南方这个发达的城市里,怎么会还有如此简陋的房子?就算是遥远的乡间,也没有人用这种油灯啊。知道城市缺电,难道竟然紧张到了这个程度?

  记得自己是被车子撞倒的,难道是撞伤后,还被人绑架了?

  不对啊,如果被绑架了,那这些人应该恨自己入骨,怎么会为自己治伤,见到自己从昏迷中醒来会这么高兴?

  可是自己明明不认识这些人,难道有人和自己在开玩笑?谁又会这么无聊,把自己弄到这样一个象原始社会一样的地方来?

  李云飞动了动手指,发现没有什么障碍,只是这双手既粗大又粗糙,根本就不是自己原来那双保养良好的手。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竟然也是穿和那少年差不多的粗布衣服。

  身上只有肩窝处有伤,已经被包扎得严严实实。虽然不知道是被什么所伤,但很明显不是被车撞的,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为什么会这样?

  记得以前看过一部成龙的电影《我是谁?》,难道是象电影里演的那样,我被车撞后,已经失忆了?现在醒来,感觉好象时间不长,其实已经在失忆的时候,以另一个身过了很多年?

  李云飞睁着眼睛,突然感到一阵极大的恐惧。不管是什么情况,但在自己身上,一定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想到自己有可能在失忆的时候,象行尸走肉一样过了好多年,李云飞差点又昏了过去。

  李云飞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轻轻唤道:“兄弟……这……是什么地方!”

  那少年正看着灯花出神,听到李云飞说话,吓了一跳,竟没有听清李云飞说的是什么。随即激动得跳了起来。

  “哥哥,你终于醒来了!”少年一把抓住李云飞的手,有些语无伦次地叫道,“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哥哥,你饿不饿,我给你拿点吃的吧……”

  说完,就要转身往外面跑。

  这是一种李云飞从来没有听过的方言,但很奇怪,他却能听得懂。不仅听得懂,他感觉自己还会讲这种方言。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他敢发誓,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听过这种方言。少年的激动不象是假装的,那声“哥哥”也叫得情真意切,李云飞纵横商场近十年,阅人众多,这一点还是看得出来。不过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感到奇怪: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自己醒来他会那么激动?他叫自己哥哥,自己的弟弟明明还在读研,何时有过这样一个又黑又瘦的弟弟?

  心中疑虑重重。李云飞一把抓住少年的衣袖,不让他出去。他清了一下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小兄弟,请问这是哪里?你叫什么名字?我好象没有见过你吧,是不是认错人了?”

  李云飞说的是普通话,少年一时没有听清,问道:“哥哥,你说什么?”

  李云飞无奈,只得模仿少年的语气,又重新问了一遍。说来也怪,李云飞说出这种方言,竟不觉得拗口。

  少年一脸的惊愕,伸手摸了一下李云飞的额头,有些不可思议地道:“哥哥,你怎么了?我是黑子啊,你咋连我都不认识了?你可别吓我,不会是被烧坏了头吧?”

  黑子?没听过。是太阳黑子还是围棋的黑子啊?李云飞心中暗道。可是人家好心在旁边照顾自己,这话当然说不出口。

  想了想怎么措词,李云飞解释道:“这个……黑子兄弟,我心里有些混乱,可能是受伤了的原因,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了,你看,我连这是哪里都不知道。”

  “啊……原来是这样啊!这是哪里,我也不知道。兄弟们逃离合水府后,都是拼命赶路,山寨已经回不去了……上午刚渡过建水,一直往东走了一天,周将军说,我们要去北面的绥德,与王大当家的义军会合,途中要经过鄜州、延安府,不知还要走很远的路,这里,应该还属于庆阳府吧……”

  听到李云飞解释,黑子明显松了一口气,心下大慰,也向李云飞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只是李云飞才听了两句话,就已经被吓呆了。什么山寨,什么周将军,什么义军,还有什么绥德、鄜州,这都是什么人什么地方啊?自己怎么从未听过?绥德、鄜州,在哪里并不清楚,但好象都是古代的地名啊,但延安,那不是在陕西吗?我明明在南方,怎么会跑到几千里之外的陕西来?

  “兄弟,你没开玩笑吧?”李云飞都不敢想下去了,赶紧打断了黑子的话。

  黑子一呆,道:“哥哥,什么开玩笑?开什么玩笑?”

  “是啊,你……开什么玩笑?我明明是在路上被车撞了一下,怎么会跑到什么庆阳了?这个庆阳,是哪里的庆阳?”对黑子的话,李云飞虽然还是不相信,声音却有些颤抖了。

  因为黑子的脸色,根本就不象开玩笑的样子,

  黑子目瞪口呆,似乎也要晕过去的样子。

  他再一次把上放到李云飞的额头,急道:“哥哥……你没事吧?没烧啊,怎么会说胡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大小姐过来!”

  李云飞拔开黑子放在额前的手,用力吞了一口唾沫,颤抖着道:“我没事……不过……我真是有些糊涂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了……我是怎么受伤的?”

  黑子坐直身体,认真地看了李云飞几秒钟,确定他不会再昏过去,才放心地笑道:“哥哥你还真忘了,你为救将军,被官军的火统伤了。还好刘大哥和王大哥他们拼命把你救了回来,要不然……大小姐看见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都哭了好几次……呵呵,你的伤口都是她亲自为你包扎的,大小姐对哥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黑子一脸的神往,似乎对于李云飞被那个什么大小姐垂青的事很是羡慕。却没发现听者已经脸如死灰,根本就没有听到他后面说的话。

  李云飞倒宁愿自己立刻晕过去,省得被活活地吓死。

  这些事都是真的?

  “那……我是谁?”李云飞突然又问出了一个让黑子吓一跳的问题。

  “你是我大哥啊!黑子从小就跟着你长大,你都不记得了吗?”

  “我是说,我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李云飞追跟究底地道。

  象等待判决的罪犯一样,李云飞两眼死死地盯着黑子,生怕他说出自己无法接受的结果来。尽管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结果,却怎么也不敢相信。

  黑子被李云飞的眼睛盯得有点恐惧,心想哥哥真的伤得严重,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等会要赶紧去告诉大小姐。他整了整破烂的衣服,正色道:“你叫李峰,周将军亲口封你为千总,我、刘大哥、王大哥,现在还有几百兄弟,都是你的属下。”

  李云飞脑袋“轰”地一声,彻底被吓傻了。

  如果这一切不是哪一个设计的,那么他真的是穿越了。

  怪不得这里会如此贫穷;怪不得自己明明记得是被车撞了,身上的却是枪伤;怪不得白天会有人用木板抬着他跑路;怪不得自己的手那么粗糙;怪不得黑子的打扮会这么奇怪,怪不得……

  原来以前看了那么多穿越版的网络小说,竟然还真是有可能的,还落到了自己身上。

  不知什么原因,李云飞的灵魂超越了时空,附身在这具不知名的身体上。而这具身体原来的灵魂,早已无影无踪。

  自己为什么要去逞能?为什么要去追什么劫匪?干嘛不去买**彩?连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要是买**彩,那还不发死了?

  还存着最后一丝幻想,李云飞都不敢问黑子现在是什么年代。

  但心中却忍不住要想:官军,火统,这是什么时候的说法?

  从身上那套破烂的衣服上根本看不出来是哪个朝代。但肯定不是清朝,因为他们脑后没有辫子,额头也没有剃光。

  肯定不会是宋朝以前,因为火统最早好象是宋朝发明的,在此之前不会有这个说法。

  黑子满脸严肃地看着李云飞,希望他能记起这些事情。但李云飞只是沉默,半晌未发一言。

  “哥哥,你没事吧?想到什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头有点痛。”李云飞双手抱头,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借以平息激动的心情。

  黑子“啊”了一声,急道:“头痛可不行,要不我去告诉大小姐,让她帮你看看?”

  李云飞忙抓住他,摇摇头道:“不用,没事的,过一会就好了!”

  开玩笑,他现在什么都不清楚,怎么敢见别人?那个什么大小姐到底是谁?听黑子的语气好象很关心“自己”,难道是这个身体的情人?能让“大小姐”垂青,看来自己的身份也不会很低,即来之,则安之,还是多了解一些情况再说吧!

  “这次受伤还真是有些邪门,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兄弟你都给我讲讲吧,要不然我连人都认不清了。”李云飞强装笑脸,故作轻松地道,“我们这是……在陕西吗?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

  “唉!我们当然是在陕西,要是能在江南就好了,听说那里的粮食年年丰收,吃都吃不完!”黑子叹了口气道,说到粮食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沫,“哥啊,你是昨天下午受的伤,昏迷了一天一夜,下午大小姐还以为你醒了……等我们跑过来一看,你又昏过去了,唉,把我们大家都吓坏了……”

  黑子恕恕叼叼的说着,李云飞心急,忙打断他的话,问道:“那……现在是哪一年?”

  “什么叫哪一年?”

  “就是说那个……皇帝……是谁?是什么年头?”见黑子听不懂,李云飞只能解释道。

  “哦……现在是崇祯三年。”黑子呼了一口气,忽然怒骂道,“不过没人知道那狗皇帝叫什么名字,反正他朱家把天下百姓当猪狗,就没一个好人!那狗皇帝,整天就知道收租收税,这天几年都不下雨了,也没见谁管管,拿什么去交啊!要不是那狗皇帝逼得大家都没了活路,谁还会起来造反啊?”

  崇祯三年?我顶你个肺啊!

  李云飞再一次被惊呆了,虽然知道自己的伤是官军所为,早有预感这是一个乱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天下大乱的崇祯年间。

  老天爷,穿越也就算了,你让我到崇祯三年的陕西,不如直接让我下地狱算了!

  原以为借尸还魂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那是命不该绝,怎么说也要再好好活几个年头。但来到崇祯年间……贼老天也太逗了吧?

  这就好象一个人死了,阎王告诉他,你阳寿未尽,还可以复活。正当这人又惊又喜的时候,阎王又说了,不过呢,你的复活时间只有三天,而且这三天还没有饭吃,是饿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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