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做了“累”主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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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姿势颇不雅地蹲在擂台的正中央,没办法,谁让周围女魔们的眼中除了幽怨,还有期待我惨败的神色,脊背承受不起这么复杂而沉重的东西,我只能蹲着。

  翟墨偷偷摸摸地蹭到我的身边,斜着眼扫视了台下一圈,“七公主,……太丢人了。”

  “哦?”我期待地望着他。

  他从怀里掏出一方芦苇编制的草席,殷勤地递给我,“还是坐着吧,用佛祖悟禅的姿势,这样也能显示出高手的气概。”他单手竖立在身前,将动作大致比划给我看。

  “我以为你要站在我的面前为我遮挡呢。”我鄙视地看着他,没有接那一方草席。

  翟墨憨笑,“为七公主遮风挡雨是翟墨不容推卸的职责,只是女魔间的战争,我一个男魔还是不掺和的好。”

  他见我面色不悦,立刻收起手中的草席,又从怀里掏出一把梨花木的精致椅子,用袖子擦一擦椅面,摆放在我身后,“七公主,站着多累啊,留着点力气等会打擂呢。快请坐。”

  我甚是惊奇地盯着他,“翟墨,我若想躺着,你还能从怀里掏出一张床吗?”

  他看看四周,有些为难,“软榻倒是有一张,不过,七公主你躺在擂台中央,影响不太好吧?真的要吗?”

  “不用了。”我连忙摆手,坐在了椅子上。

  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秋高姗姗来迟。紫衣紫发,一如初见。高昂的战意,让他的衣袖无风自动。挺拔的身躯,屹立在擂台上,来自四面的欢呼声没有引起他一分的注意力。他的一双眼睛,映衬着紫色的幽光,直直地盯视着我。这样专注的眼神,若不是时间和地点都不对,我会产生误会的。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理一理衣袖,很随意地问,“今天怎么没有穿你的玄铁盔甲?不怕我削你衣带了?”

  话刚说完,我差点想把自己的舌头咬碎。秋高脚下明显地踉跄了一下,他很有风范地保持沉默,不予以计较。

  场面一时寂静。秋高在等我召唤出阿棱剑,我在想着该怎么和他解释接下来的事情。我没有穿盔甲,而我又极爱自己的一头黑发,这样一比较,说明我没有和秋高打架的意图。可叹在武功方面悟性极高的秋高,竟然不能理解我的这点心思。

  “我已经做了擂主很多年了,到今天为止,精确的时间是四万年。这四万年来,我已经很累了。”我决定走深沉路线,这样才能显示我的成熟,“擂主只是虚名,不过是‘累主’而已。我不想再为这个虚名占去我全部的美好年华,相信你也是。今天我不和你打,我认输。”

  擂台下一片哗然,

  千里摇着一把羽扇,坐在魔君府前的台阶上,淡淡地望着我和秋高。翟墨站在他的身后,一直用忧虑的目光望着我旁边的椅子,等我说认输的时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秋高终于开口,沿袭一贯对话语的吝啬。声音清澈,如清泉淙淙石上流。

  “啊?”我傻眼,刚解释了一堆,他竟然还问“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和我打?”他追问。

  “我为什么要和你打?”我反问。

  “你为什么不能和我打?”他继续追问。

  “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你打?”我继续反问。

  ……

  台上的气氛很诡异,我和秋高不停地纠缠在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上。大致概括就是,我不愿意和他打,他一定要和我打。

  “喂,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啊?”千里合拢起羽扇,不耐烦地敲着手掌,“别浪费大家的时间,看完还要回家吃饭呢。”

  我和秋高同时闭嘴,我坐回椅子上,秋高依然挺拔地站立着。

  擂台的地面缓缓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下面钻出来一样,偶尔还能听见锤子敲击的声响。我感觉到身下的椅子在被地下的未知力量顶起来,便站起身,在不远的地方观察。

  “哈哈,我终于出来了。”一个不高的不明物体顶着椅子从地下爬了出来,满身的泥土和碎石子。这个不明物体一看见我,立刻向我扑过来。

  我赶紧闪开,召唤出阿棱剑挡在身前,“何方妖孽?竟敢偷袭我?”

  “切,”不明物体不屑,伸出手将脸上的泥土和碎屑擦干净,露出一张孩子的脸,看着很是滑稽,“明明是欢呼好不好?偷袭?小七你真说得出口,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越练越厉害了。”

  “你……”我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南风凌,你怎么从鬼界爬出来了?”

  南风凌将椅子从头顶上拽下来,毫不留情地重重扔在了擂台结实的地面上。“来看你打架啊。”他理所当然地回答,“开始了没?”

  椅子在擂台上滚了几个圈,停在了擂台的边缘,一个散了架的椅腿“啪”一声掉落下去。翟墨捂着自己的胸口,好像那一声是他心碎的声音。

  “开始不了了,你把擂台弄坏了。”我又指着南风凌爬上来的洞对秋高说,“你看,擂台都坏了,我们没必要打了吧?”

  秋高看看擂台,又看看南风凌。南风凌立刻摆手,“我没想到这是擂台啊,我说怎么这么硬呢,浪费了我好多的时间才破开一个洞。”

  千里从台阶上站起身,身形一闪,出现在南风凌的身边,啧啧有声,“小子,你这一身装扮,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舅舅!”南风凌亲热地冲过去,却被千里用羽扇挡在身前。他委屈地指责,“舅舅你骗人,你不是说欢迎我来魔界玩的吗?怎么还这样对我?”

  千里不为所动,“小子,来魔界和你父君请示了吗?”南风凌立刻低下头,千里瞟一眼擂台上的洞,“看样是没有啊,小子长本事了,竟学会挖地道了?”

  “哪里哪里,正在练习中。”他一本正经地谦逊。

  我担忧地望着魔界的西北天空,那里站着的一个人,迎风而立,身姿挺拔,脸色和他的衣服一样的黑。千里早已看见,他用羽扇指指天空,示意南风凌抬头。南风凌心有感应地胆怯望了一眼,“哇”地叫了一声,钻进了自己挖的地道里,再也没有出来,估计是顺着地道回鬼界去了。天空上站着的人也消失了身影。

  “真是可怜的孩子。”我轻叹。

  南风凌是五姐姐颐水和鬼君南宫晟唯一的儿子,今年方七千岁,看起来和人间五六岁的孩子差不多。他的性格完全承袭千里,这还不算,他小小年纪,竟然将好色发挥到了极致。五姐姐和南宫晟甚是头疼,不知他这一点承袭了谁,算来算去,最后也将这一点归类到了千里的头上。

  一直以来,五姐姐和南宫晟将南风凌关在鬼界,想法设法地试图改掉他的坏毛病。而南风凌一直想法设法地试图逃出鬼界,以前是偷溜,下药,最离谱的一次是装死。如今看来,他又研究出了新的逃跑方案——挖地道。

  “是啊,真是可怜。”千里附和,“他要是来了魔界,可怜的就是你了。”

  我打了一个寒噤,深以为然。

  “哎,打还是不打啊?”千里慢悠悠地晃着羽扇,眼睛在我和秋高之间扫描。

  “不打。”我坚决地拒绝,“四万年期限已到,再打我就是神经病。”

  “你本来就是神经病。”

  不生气,生气是本能,将生气压下去,才是本事。我劝慰了自己一番,笑言,“不知道千里君当年是被谁从擂台上打下去的,真是好奇呢。”

  千里轻飘飘地瞥我一眼,一根一根地将羽扇收拢,然后突然出手袭向秋高,他用极快地速度击掉了秋高的面具。紫衣紫发飞舞,眼睛也是紫色的,清秀的面庞上尽是面具被揭后的震惊。流光溢彩的紫色,将他映衬地愈加丰神俊朗。

  “你不是魔界中人。”

  秋高很快将脸上的慌乱掩饰,坦白地承认,“是,我不是魔界中人。”

  我悲愤望天,你不是魔界的你来打什么擂?这个擂台早已规定非魔界中人不得上台,三万年来,我白白浪费了多少的大好春光啊。

  千里用羽扇毫不温柔地拍我的头,“感叹什么呢?虽说是私定终身,也该见见家长吧?”

  “见你个头!”我没好气地回答,我转向秋高,很是和气地问,“请问,我是否曾经惹怒了你?”

  他有些受伤,眼睛的紫色黯淡了不少,“四万年前我们见过的,你不记得我了?”

  我抚额,“若是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没有戴面具,我或许会记得。”

  他垂下头,似乎很难过,我最见不得别人难过,不由安慰起他,“我不记得你并不是因为你长得丑,而是我的记性真的不好,我有的时候都不记得千里长什么样。”我生怕他不信,肯定地重复,“真的,我真不骗你。”

  千里瞥我一眼,“嗯,这倒是,她也记不起自己的名字是七柠。”

  我狠狠瞪千里,秋高无限悲伤地望着我,眼中的紫色浓郁地放佛要溢出来,“是我不对,可是我想要你记得我。”

  “以前不记得,现在绝对不会忘。”

  “真的?”

  “真的。”我艰难出声,三万年的灰暗人生,哪是说忘就忘的。如此看来,让一个人记得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他打架,不停地打架。

  “那我以后可以来找你吗?”

  “这个,可以。”我迟疑了一下,决定骗人骗到底,反正就算他来了,我也可以不见。

  秋高高兴起来,扭捏地递给我一袋东西,脸色红润地像是二月的桃花,他看我一眼,似乎觉得不好意思,最后竟什么也没说,又像以前一样消失在原地,徒留下四周女魔们的一声声哀叹。

  “真不记得人家了?”千里凑过来问道。

  “好像有点熟悉。”我打开他留下的袋子,五枚鸣金果静静地躺在袋子里,“鸣金果?赚了,他一定是觉得对不起阿棱剑,才赔偿给我的。”

  “真是……”千里想了半天,叹道,“目光狭隘!”

  就这样,我结束了“累主”的生涯,生活变得和以前一样惬意。和秋高的最后一场不算打擂的打擂,千里判定秋高赢。秋高虽不是魔界中人,但武功是没有界限的,只要有实力,谁都可以做擂主。事实上,是因为我承诺千里,只要判定秋高赢,我就将赢来的钱分他一半。

  忘记说了,每次打擂时都会设下赌局。这一次,我让羽衣拿着我所有的家当押秋高胜。据说,以往的三万年,魔界的女魔们忠贞地支持秋高,输得血本无归,但最后这一局不仅连本带利地赢了回来,甚至钱多到可以买一个夫婿。支持秋高,果然没错。这是她们的一致心声。

  也因此,女魔们对我的印象终于改观,走在路上,再不会横眉冷对,反而笑眯眯地唤我一声“公主”。

  可惜她们不知道,我赢的钱最多,估计可以买三座魔君府,但是羽衣偷偷告诉我,这件事决不能让别人知道,因为魔界的男魔们都在打听这个最大的赢家是谁,并放话说,对待这种事先知道□□的人,必须见一面打一次。我的形势堪危。

  我才不管这些,一边数钱,一边惬意地看着魔界的男魔们勒紧裤腰带,吃着咸菜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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