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思无限

+A -A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才最相思。

  对一个魔来说,最不可思议地就是害相思病。魔们总是有爱说爱,干净利落,从不藏着掖着,不爱了,就分手。自古以来,从没有听说哪一个魔患过相思,顶多是追不到自己喜欢的人,伤情一段时间。

  然而,我这个魔界的七公主,实实在在地害了相思病。看山不美,闻花不香,满脑子都是那个玄衣男子的身影。可恨的是,我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妄谈他的家庭住址,家庭成员,有无婚配等状况。

  唯一我可以确定的就是,他是天界的人,并且地位不低。这一点我是从他衣服的颜色判断出来的。你看千里,虽然他很臭美,很讲究自己的形象问题,发型换了千百款,衣服的样式也是拣流行的穿,但是,他衣服的颜色从来都是一种,黑。

  玄衣,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穿的。千里认为,只有位高权重,或是在某一个方面达到了某一个高度方能有资格穿玄衣。当然,翟墨除外。他完全是千里的附庸,以为和千里穿同样颜色的衣服是对主子的最高配合,殊不知,千里从不愿带他出门的原因正是在于此。

  我默默比较了一下,悲哀地发现自己也没有资格穿玄衣。为了跟着千里出门玩,并且在整体上保持一致,我永远都是一身白衣,黑白配,真是永恒的搭配。可是千里不喜欢我穿白衣,他总是指着羽衣,说红衣乌发,才是女孩子的本真颜色。现在想来,我还是很有长远发展的眼光的,我若是和玄衣男子站在一块,绝对是天生一对,起源于我们衣服颜色的绝配。

  为了表示我相思的诚心,我决定保持低调,早上不起床,中午不睡觉,吃完晚饭后也不和千里出门散步遛翟墨。等到千里询问时,我委婉地表达了我有了喜欢的人,正在相思中,但没有告诉他那个人是天界的人。

  以天界和魔界现在的关系来看,凡是跨界相爱的恋人,只有一个下场——私奔。这个答案是千里提供给我的。他非常不理解为什么魔界的女子偏爱天界仙们的道貌岸然,却讨厌魔界魔们的真性情。以我的六个姐姐为例,除五姐姐颐水嫁给了鬼君南宫晟外,另外五个姐姐全部都爱上了天界的男子。

  在我小的时候,千里就在我的耳边念叨着,天界的人都不是好人,表面是一套,背面是一套,脸上对你笑,内心已经将你卖掉了。他一度让我以为天界的人都是小贩,不管是什么样的顾客,脸上都挂着千篇一律的笑容。

  命运最不可琢磨,千里最害怕的事情无可避免地发生了,我爱上了一个不知姓名的天界男子。只能说千里不是女人,所以不知女人心。

  我斟酌了一下言辞,小心地问千里,“我若是私奔了,你会不会想我啊?”

  “私奔?”千里翻着手中的书,头也不抬地反问我,“你喜欢上天界的哪一个了?”

  他还真是敏感。我泄气地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还想私奔?”

  “我只见过他一面,怎么会知道他是谁呢。”我争辩说,“那我真的私奔了,你到底会不会想我啊?”

  千里停止翻书的动作,抬起头看我,“这得你私奔过了,我才能知道啊。”

  “大姐,二姐,三姐,四姐,六姐,”我掰着手指头点了一遍,“她们现在过得幸福吗?”

  “这你应该要问她们。”

  “那什么样的恋人才会幸福呢?”

  千里继续翻书,“得到双方父母的首肯和祝福,在众人的见证下成亲,然后生一个小孩什么的应该就会幸福。”

  我担忧地问,“这样说,大姐,二姐,三姐,四姐,六姐,都不幸福了?”

  他奇怪地看我,我奇怪地看回去,“你不是说,她们和天界的人私奔了么?”

  千里笑,“那是骗你玩的,好歹是我魔界的公主,她们可是在对方明媒正娶之下风光地嫁去天界的。”

  我不相信,“为什么这么多年也不见她们回来呢?”

  “哦,嫁得比较远,天界的人喜欢清静,她们就和自己的夫婿觅了仙境隐修去了。不过,每年都会写信给娘亲的。你没问过娘亲吗?”千里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悲愤异常,都说五个姐姐私奔了,自然是娘亲的伤心事,我怎么可能傻到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直以来,在我的心目中,私奔和幸福之间是划等号的。千里的话如同惊天霹雳,将我私奔的梦幻泡沫劈得无影无踪。沉默半天,我郑重地向千里宣誓,“我要私奔,一定要私奔。”

  千里耸耸肩,不以为意,“随便你。”

  我抢过他手里一直在翻的书,加重强调的语气,“我是认真的。”

  他掀起眼睑,悲伤地凝望着我,我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了?”

  “我不是在认真地回应你吗?”千里的神色恢复如常,向我伸手道:“拿来。”

  “什么书竟让你如此着迷?”我翻开书页,发现是云香楼最新的菜谱,“红烧狮子头?云待月也没什么本事,只是将‘毛’改成了‘头’,都是狮子身上的一部分,味道肯定也没差别,枉我为了他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舍弃掉了。”

  千里用无药可救的眼神看着我,劈手抢过菜谱,“云香楼今天出新菜,我让翟墨订了一桌,你……要去吗?”

  “去,当然去。”

  “你不是相思吗?”

  “相思也需要吃饱了相思啊。”

  刚进云香楼,我就被里面的热闹景象吓住了,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冷清,这里简直和菜市场一样。觥筹交错,你来我往,大家尽情吃喝,有一个貌似喝醉了的男魔竟在大厅中跳舞,舞得那是……不堪入目。

  我发了一会呆,心里不平衡起来,不是说男魔们钱都输光了,都在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吗?看到他们歌舞升平地样子,我很不爽。

  翟墨在二楼的包厢里向我招手,我慢腾腾地走到他面前,诘问他,“你不是说男魔们都在吃咸菜吗?现在怎么解释?”

  他指指楼下,“你看桌子中间只有一盘咸菜啊,他们喝的酒也是自己兑了水的。”

  我探头一看,果然。心里舒坦起来,终于有了赢到钱的感觉。见翟墨面色不佳,我也有了关心的心情,“翟墨,你愁眉苦脸的干嘛呢?”

  翟墨长叹一声,“还不是为了魔君的牙签发愁。”

  “这有什么发愁的?去砍几棵香楠木回来便足够他使用千百年的了。”

  他控诉,“可是,香楠木和菡树根形状相似,颜色也相似,我分不清啊。”

  我傻眼,香楠木生长在魔山脚下,菡树根生长在天山顶上,魔山和天山相隔了十万八千里,如此距离,若是依然分不清香楠木和菡树根,那得有多分不清啊。

  “魔君真是的,剔牙也剔地这么挑剔,一点也不为我们这些属下着想。”翟墨抱怨。

  “你说错了,属下为魔君着想是应该的,哪有魔君为属下着想的?”

  我一惯觉得翟墨这个护卫当得很是婆婆妈妈,丝毫没有作为护卫该有的冷酷模样。他强调说,“我是贴身护卫,贴身!”于是我知道,按照他的逻辑,贴身侍卫比那些普通侍卫高出一等,婆婆妈妈说明他无微不至,为魔君尽职尽忠,毫无怨言。

  翟墨想了想,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当下蹲在墙角继续研究如何准确分辨香楠木和菡树根。

  我无聊起来,便见云待月分花拂柳而来,白衣蹁跹,姿态脱俗。他走近,矜持一笑,“公主近来可好?”眼睛不看我,却向包厢里乱瞄。

  “不好,正在相思。”

  他退后一步,“我心里只有小……羽衣公主!”眼睛继续向包厢里瞄。

  将他拐回魔界之后,我便告诉他,虽然我也叫小七,但不是他口中的小七。简单说,就是他认错人了。云待月悲愤难忍,为表示自己作为厨师的节操,定要跳楼自杀。我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云香楼下,死人事小,没厨子事大。我将羽衣带到他面前,他还以为我在骗他,直到羽衣将当年他救下的小狐狸唤来,他才确定这次没有认错人。

  没错,云待月之所以认识羽衣并对她死心塌地,就是因为他小的时候救过一只小狐狸,而那小狐狸正是羽衣族中的一个小侄子。羽衣为表示对他的感谢,曾送给他一串珊瑚珠串,和我戴在手上的那串一模一样。

  认识了云待月以后,从他对我的恶言恶语和冷漠刻薄的性格来看,我很怀疑他会无缘无故地救一只狐狸,不是他脑子抽了,就是他脑子真的抽了。我和翟墨交流了一下看法,他深以为然。以他做贴身侍卫的经验来看,答案就隐藏在云待月的日常生活里。

  于是,趁着云待月为千里做红烧狮子头的时候,翟墨潜进了他的房间,偷出了一本书,是一个叫蒲松龄的人写的《聊斋志异》,里面大部分讲得都是一个人救了一个狐狸,然后就有狐狸变化的美女嫁给他的故事。故事真是太精彩了,我和翟墨通宵看完,依旧意犹未尽,彼此对视一眼,叹道:“原来如此!”

  可是,有三件事云待月没有明白,第一件,他救的是羽衣的小侄子,不是羽衣本人,所以羽衣不用为报救命之恩而以身相许,即使他喜欢羽衣也只是单相思;第二件,羽衣送他的那串珊瑚珠串,没有任何特殊意义,她喜欢送给任何她认识的人,包括翟墨;第三件,他竟然将我认作羽衣,才几年的时间就将羽衣的样子忘记,可见,他的单相思没有他表现地那么矢志不渝。

  看云待月如此装模作样,我起了戏弄他的心思。“待月……”我忍住笑,声音温柔地唤他。

  他又退后一步,却碰到了二楼的栏杆,踉跄一下,身子后仰,眼看就要落下去。我好心地拉住他的手臂,他下意识地甩开,结果直直地掉下一楼,将正在手舞足蹈的那个男魔压晕了过去。

  千里从楼梯拐角出现,他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以为我在相思他,为表示对他心目中羽衣公主圣洁的爱,他跳楼以示清白。”我两手一摊,“不关我的事啊,是他自己误会了。”

  刚爬上楼梯的云待月,听我如此一说,又踉跄一下,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我忙跑过去,见他还有呼吸,便说,“你不用再装了,羽衣回家了,没来这儿。不过,你还是幸运的,她没来,你摔成什么样她都不知道,也不会心疼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她,你是为了她才摔倒的。”

  云待月努力睁开眼,狠狠地瞪了我一下,然后晕了过去。

  我走回千里身边,无辜地问他,“我要不要告诉他,他最后‘瞪’我的一眼,怎么看着那么像是对我抛媚眼呢?”

  刚说完,云待月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从楼梯的最后一级滚到了地上。

我要报错】【 推荐本书
推荐阅读:
七柠 第六章 相思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