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妃觉得不可思议,小声道,“听说尤正机走时留给你一本医书。你后来又梦里得了他的传授和指点,如今是粗通医道?”
荣儿摆手道,“他留下的是普通的医学入门书藉。留书给我,是希望我以后有病痛可以自己治疗。我现在知道的只是些皮毛。”
“梦中传授医术,可有这事?梦里是什么情形?”慧妃瞪大好看的乌眸。
荣儿道:“有此事。梦里的事现在讲,说不太清。就是他走后没两天,梦到他说传医术我,又教我用银针,具体的我都不记得,反正醒来后,拿着书一看,就象把那书读过许久了,又拿个下人喂的猫试了扎针,只试了几次就会用了,而且人体的穴位,我大体知道。”
“太奇了。”慧妃拍手轻叫,扬头对门外的汪公公说,“你去请钟太医来。”
荣儿微微抿下粉红的嘴唇,没有一点惶恐,只是天真的眨眨眼,笑道:“娘娘是要考我吗?太医来了,可别考得太深。我可是说了,只是知些皮毛。”
慧妃抬起一只柔荑,轻摇一下,“别担心。我不会为难你。只是好奇。”
荣儿小脸上绽开笑容,孩子气地道:“还有娘娘可千万别叫我去找尤正机来帮二皇子治病,我整日呆在府里,我想找他讨教一些问题都找不到呐。要是荣儿去找他,恐怕荣儿找一辈子都找不到,要是找不到他一辈子都在外面不回来。我娘会难过的。”
慧妃听她这么说,心中一酸,不是怪她不肯去找尤正机。而是一个孩子把与母亲那份情感天真自然地显露出来,让她想到自己的儿子自小身体不好,以前小时还常偎着自己撒娇,后来久病成痼,脾气渐渐变得坏,对她时冷时热,时傻时癫。时明时昏。不由眼圈一红,声音哽咽:“我怎么会那么狠让你一辈子见不到你娘?天下的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
说着抹起泪来。
“慧妃娘娘别哭啊。”荣儿早不象过去世那样,面对尊权惶恐卑微。起身走到她身边。拿出自己的小手绢,轻轻为她擦泪,带几分奶声奶气地说,“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天下娘都是神仙来的。所以都爱孩子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她这招是情感招。慧妃在宫里,除了皇上,平常哪可能和人说这些?
只这一下,慧妃就被个小姑娘给征服了,被她说得又哭又笑,“你娘有你这么聪明福气的孩子,真是幸福。”
“慧妃娘娘也幸福啊。二皇子是在历劫,经天难。挺过去就好了。”童言无忌。荣儿只能这样,以孩子气的方式和慧妃说话。
慧妃很明白儿子的病情。多年来都磨得她没有希望了。听她这么一说,又抽搐起来。
“二皇子到底什么病啊?”荣儿蹲在她面前,拿手帕轻柔地为她拭泪。
“以前就是弱症。病得久了,活动得少,脾气坏了,有时头脑也不清醒……”荣妃觉得她很可爱,拿过她的手帕自己抹干泪,情绪镇定下来。
荣儿皱着眉,看着华幔发呆,“要是我有本事能治好二皇子就好了。可惜尤大夫是个脾气古怪的家伙,他治好我,第二天我还没来得及叫他师父,他就逃跑了。要是发天遇到他,我一定要向他讨回这个道理。怎么可以,我还没谢谢他,就走了嘛?”
慧妃拉着她挨自己坐下,一只手捧着她的小脸,喜爱道:“你真是个讨人喜爱的孩子。”
“是慧妃娘慈悲宽怀,心有臣民。”荣儿认真道。
“你这嘴挺回说。”慧妃笑起来,“等会我可得好好赏你些东西。”
荣儿高兴得两眼一亮,“谢谢娘娘。”
“瞧你这孩子。平时喜欢些什么呢?”慧妃轻拍一下她的脸,这才想起还没给荣儿看茶,对个宫女道,“快给荣儿赐茶。”
一个站着的宫女从旁边的桌子上倒了茶过来,荣儿接过一饮而尽,饮罢直赞,“这茶很好喝。”
倒茶的宫女小声道,“这可是慧妃娘专用的珍珠茶。”
“谢谢娘娘。”荣儿快乐地拍下小手掌。
“你太可爱了。”慧妃在宫里实在太寂寞了,见她很喜欢自己,情情难得的开朗起来。
汪公公从外面急步进来,“钟太医来了。我在跟上碰到他正往平安宫来。”
钟太医背个药箱,从外面躬着背进来,行礼。
“平身。赐坐。”慧妃给他指旁边的一处椅子。
钟太医五十的年纪,长得面方肤白,留着长长有山羊胡子,放下药箱,屁股半坐在椅子上。
“荣儿说基本上知道人体有哪些穴位。你来考考她。”慧妃直接说道。
钟太医打量一下荣儿,心道“安平府最近总出奇事。”
“请钟太医考吧。你说穴名,我便点你穴处。我知道的只是些皮毛,若是有错误,还请钟太医指点。”荣儿大方地道。
“你先给我说说人体穴位的大致分布和类别。”钟太医微笑地看着这个一身红装的美两少女。
“人体周身约有五十二个单穴,三百个双穴、五十个经外奇穴,共七百二十个穴位。有一百零八个要害穴,其中有七十二个穴一般点击不至于致命,其余三十六个穴是致命穴,俗称‘死穴‘。死穴又分软麻、昏眩、轻和重四穴,各种皆有九个穴。生死搏斗中,做为‘杀手‘使用。歌诀有称:‘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荣儿象小孩子背书一样。一口气说了许多。
钟太医的确一惊,“风池穴在哪?”
荣儿用手指轻轻点一下他后脑枕骨下凹陷处。
“肺愈穴。”
“太渊穴。”
钟太医说了多处穴位,荣儿都大致找到。因穴道要害。荣儿不能随便用力点按。
钟太医不得不相信应荣儿有一定的医学基础,“禀报娘娘。因微臣修的内科,对针疚一门所知不深。依微臣看,应荣儿的确知道些针疚的常识。”
荣儿笑着半低下头,小脸上满是欢快。
“啊。谁?谁?是谁在外面这么吵嚷?”
这时华幔后传来一个沙哑暴躁的男子声。
闻声,所有的人都立即紧张起来。
慧妃从大椅上一下站起来,对钟太医说:“山儿醒了。钟太医。你快看看他去。”
钟太医拎起药箱走进华幔里。
“滚。你们这些无用的东西。”
华幔里二皇子夏中山,人形消瘦,颧骨削挺。两眼凹陷,四肢乱蹬,拒绝诊病。
汪公公从外面叫进一个太监,两人按着脆弱的二皇子。钟太医才得以好好地把了把脉。
两个跪着的宫女卷起两片帐幔。露出一个洞门。慧妃走到床前,担忧地看着儿子。
透过的纱帐,荣儿隐隐看到里面的情形。
这时夏中山无意向外看眼外边,看到一个火红小巧的人影,昏乱的神思突然一清,尖叫道,“外面是谁?”
慧妃连忙道,“是安平府的三小姐。特地来看望你,来给我说外面的故事听。为娘解闷。”
“安平府?”夏中山脑子已经不好使,好奇地看着外面,神思渐渐清明,突然两眼一亮,坐起身,摔开两个太监,推开钟太医,嚷着:“我是不得死的。”
翻身从床榻上走了下来,身体虚弱,没走几步,摔倒下去,汪公公连忙抱着他,叹道:“孩子。别发脾气。你这样只会耗费你更多精神。”
“呜呜呜…我不得死…我不得死…”二皇子被放回床上,无力地在床上挣扎哭泣。
钟太医和慧妃走出帐幔。
慧妃期待地看着他。
钟太医摆摆手,“老样子。只能象往常一样调理,若是闹得厉害时,让他吃安神药睡觉。”
慧妃两眼暗淡,这时几乎忘了应荣儿在这里,只是呆呆地看着钟太医在桌子前提笔处方。
钟太医写好方子,小声道:“方子好了。”
“你去吧。我会让香桃去煎药房的。”慧妃挥下衣袖。
钟太医背着箱着趁机退下。
荣儿走到桌边,拿起方子边看边思索。
这时慧妃回过神,走过来,小声道:“你看得懂这方子吗?”
“不太看得懂。只是趁机学习一下。”荣儿不敢胡说。
慧妃拿过药方看了看,摇下头,失望地放在桌子上,“还是那个方。所有的太医来处的方都差不多。”
荣儿眉头微皱一下,向华幔里看去,二皇子正拿痴暗的目光看她。
“慧妃娘能否把二皇子从小以来的病细细和我说说?”荣儿若有所思地看着慧妃。
慧妃正要启口慢讲。
外面进来一个白发公公,扬着指尘说道:“皇上口谕,赐午膳应荣儿于清华殿,并请慧妃娘娘一并过去。”
慧妃看一下外面,午膳时候到了。
“遵旨。”
领了旨意,慧妃拉着荣儿道,“待用过午膳本宫再与你细细讲叙。”
“你的丫环就留在平安宫,跟她们几个一起用膳。”慧妃看了下在旁边安静得象不存在的语琴,差点忘了荣儿带来的丫头。
荣儿看下语琴,被慧妃牵着出去。
清华殿是宫廷里的大殿,是皇上的寝宫。平安宫是它东侧的小殿,所以离得不远。
朝议已过。
皇上带着应清沅已经到了清华殿的明厅。
华丽的锦毯从玉阶铺到厅内。
长长的膳桌,满桌玉器摆满佳肴,所有的菜已经揭走碗盖,才到门口,就闻到诱人的食香。
“参见皇上。”慧妃带着荣儿行礼。
皇上坐在上首,应清沅跪坐在左侧。
“这就是荣儿?”皇上好奇地看着一身红衣的小姑娘,一看就喜欢,赞扬道,“长得这么娇雅美丽。朕真是无法把她和外界的风闻联系起来。你真的是上树掏鸟窝玩,给摔晕了许多天?”皇上慈爱,喜欢孩子,指着脑门,笑着问荣儿。
荣儿稚气地道,“回皇上。荣儿以后不会爬树淘气了。与好玩相比,荣儿的小命更重要。”
“哈哈哈。”皇上被她逗笑,“不过我可不会因为你的外表,就相信你不淘气。你可淘气,现在会京城全是关于你的风闻。多年来,还没有人搅出这么多传言来。现在吃饭。待吃罢饭,你再和朕也讲讲你淘气的事。”
“遵旨。”
慧妃拉着荣儿跪坐右侧。
有两个宫女在一边,专门挟菜,每一道菜,必须是皇上用过后,点过头的,才敢挑点在旁人面前的菜碟里。
慧妃拿起玉箸后,应清沅父女才拿起玉箸,斯文地进食。
皇上不时拿眼看一眼荣儿。
这孩子不仅生得好看,仿佛天生优雅有度,一举一动,都很可爱得体,浑身透着天然的高贵,比之那有些有教养的王侯子弟,不只是有教养就能形容,这孩子的一切都带着天生的气息,仿佛是从天上来的孩子。
饭菜虽然美味,可是和皇上一起用膳,并不是那么尽兴。
皇上东挑挑,西捡捡,上百道菜还没一一吃过,差不多就饱了。
皇上放下玉箸,慧妃跟着也放下箸子。
应清沅父女自然也放下玉箸。
一串宫女托着玉钵伺候皇上和大家漱过口,一帮公公悄无声息地撤走膳桌。
皇上坐到上方的乌沉低几前。
允了慧妃她们在下侧跪坐。
皇上一只手支着头,斜着身子看着下方,慈和道:“小憩会。朕还要去处理朝务。荣儿你就简明扼要地和我说说你那些淘气故事吧。”
荣儿知道他想听什么,便简短地把受伤醒来的事和去近南县的事说了说。
这些应清沅早和皇上细细讲过。这时皇上只是想看看荣儿如何亲口与他讲来。听罢,心中自有一番感慨,对外界那些风闻更是反感。
“你大嫂生孩子这段,你还没告诉朕。”
荣儿如实道来。
皇上听罢,默思一会,道:“爱妃你带荣儿先下去吧。朕还有朝事未完。待朝事完了再去平安宫看山儿。”
回到平安宫,屋里的厚厚的华幔又放了下来。
慧妃去幔后看了看,夏中山又昏睡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