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荣儿的确在飓水洞遇难了。”
魏府尹的话令宝华殿上一派寂静。
安平侯两眼发黑,身子一摇,晕倒过去。会宁侯一把扶住他,“清沅。你可要挺住。”
安平侯到底没能挺住,彻底晕倒在会宁侯的怀中。
“应荣儿绍华早逝,实在堪怜。赐银三千两以办丧葬之事。”皇上哀哀长叹。
早朝退去。
应荣儿遇难的消息,得到确实。
安平府布置起哀悼的灵堂。文武百官纷纷来悼。坤宁宫、西福宫和慧芳宫送来隆重的丧葬礼。
京城里下起第一场雪。
“应荣儿死了?”
这个消息令有心之人有点不敢相信。会宁夫人冒着风雪,第一次来到成国府的小宅做客。
筠儿奉上最好的茶来,激动得有些微微的颤抖,茶水差点撒在曾氏的毛皮衣上。
曾氏毫不介意,只是看一眼筠儿,又看着温氏和艾氏。
“前两天东平州的折本先到时,皇后不是就说了,应荣儿应是死了?”温氏看着曾氏,半笑道,“如今她去了。不是正省了大家的烦恼?”
艾氏狡猾,明明高兴,却淡淡道:“可惜了个天仙般的人儿。莫不是天妒红颜?”
曾氏双眸一转,眼角一潮,哀道:“本以为她要折磨着我。却不想,她竟先去了。想来之前我的心思太过自私。”
温氏收敛笑容,看一眼旁边的苟如云。轻咳一声,“不是姐姐容不下她,是她自己福薄。”
苟如云低着头。看不出一丝窃喜的样子。
“这是皇后的懿旨。我可能是在皇后面前夸口了,说成国府的六姑娘会做延年益寿的还****。”曾氏把一道懿旨从衣袖里取出,郑重交给艾氏。
“领旨。”艾氏母女连忙跪下接过懿旨。
“此番亲自过来,主要为这件事。懿旨交给你们了,我也该回去了。”
曾氏无心久坐,和她们深入地谈论应荣儿死了这件事,起身和艾氏点点头。便要向外走去。
“伯母。这是六妹妹刚让人带回来的一点调内养颜的新药,名叫二月春。”筠儿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有四个精致的瓶子。两个青色,两个白色。
曾氏眼睛一亮看着盒子里的东西。
“青色的内服,早晚各服一粒,白色的外用润肤。六妹妹说用完这个疗程。伯母的肌肤就能恢复到从前的九成。”筠儿一双大眼扑闪几下。笑盈盈地说。
“六姑娘有心了。”曾氏笑得很开心,一只手摸摸又开始洁润光亮的脸庞,“这阵吃了她上次送的药,的确恢复不少。”
苟如云接过盒子。
“得先回去了。怕呆会风雪盖路,马车不好行走。”曾氏的表情客气下来,和艾氏再次点点头,便拖着长长的毛麾走出小厅。
巧莲和巧心站在外面,见苟如云捧着个盒子出来。巧莲拿过盒子,苟如云不出声。只是安静地跟在曾氏后边。
温氏和艾氏看在眼里,对视一眼,暗暗高兴,如云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沉着大器。
马车里,巧心道,“夫人何必为此冒着风雪亲自过来?”
曾氏看着道路上渐渐铺满雪,摆摆手,笑一笑不语。
巧莲看看苟如云,笑道,“巧心还是不够了解夫人。”
苟如云一直垂头坐在后排,依然沉静得如一潭水。
曾氏斜睨她一眼,嘴角露出个特别而满意的笑。
马车很快回到府里。
曾氏刚进大门,便有小厮来报,“夫人。世子在房里还是那个样子。”
“去看看。”曾氏向景澜院慢慢走去。
刚刚穿过几道曲廊,经过一座假山,看到两个人影从后门方向往景澜院赶来。
曾氏停下脚步,远远地注视两眼,调转方向,对巧莲道,“让夏乎义晚些来见我。”说罢改道回了兴安院。
打听说应荣儿出事后,夏之康就食睡不安,整夜恶梦,叫着荣儿的名字。
“人都死了。有什么好惦念的?今日朝堂上,东平州的魏府尹可是有细细向皇上禀明了应荣儿遇难的前后。这也是你在朝堂上亲耳听到的。安平府都升起了灵堂。”夏志林苦口婆心在屋里劝导世子。
“换作你媳妇,你看看你会不会不伤心?”夏之康哭得面目浮肿,趴在铺着毛皮的软榻上,象头泪猪,地上扔了一地的沾满泪渍的白色绢巾。
“哎。我看她死了好。省了你在她和夫人之间烦恼。反正她已经死了。你还是保重好自己吧。”夏志林心里有些高兴。
“你个幸灾乐祸的畜牲!”夏之康两眼喷火,把手上的绢巾揉成一团向他砸去,“少在我面前嘴碎,不然我心一烦,宰了你!”
夏志林识时务为俊杰,接着他扔过来的绢巾不再出声。
“太子来了。”夏志仁急慌慌地进来禀报。话音刚落,太子带着小安子撞了进来。
“安平府办丧事。你真是失了礼数,未曾先去悼念,先回了府里生病。”
小安子为太子取下风雪帽,夏志林用毛弹为太子轻轻掸去身上的雪花。太子坐到椅子上数落开来。
夏之康看他一眼,也不辩解,拿着方绢帕,只是抹泪。
太子举个手示,夏志林和夏志仁退出去,只有小安子留在屋里。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过度悲痛的?她只是你尚未过门的媳妇而已。何况你母亲她们正想法要除掉她。如此一来,岂不是天意?”太子目光严厉地看着他。
夏之康有些忍无可忍,一下坐起来。气道:“如你死了太子妃,也不悲伤?”
太子扬头大笑,“这如何能比?”
小安子看一眼太子。调解道,“请太子爷理解会宁世子吧。他又何尝不是…”
“那便该去安平府哭才对。”太子道。
“哎。先前从朝上下来,我便近乎晕沉,是他们把我弄回来的。现在我清醒过来,是该去安平府一趟了。”夏之康打起精神,下地穿鞋。
“我正是特地来陪你去安平府的。”太子刚坐下,又站起身。
“夏志林。你们快进来给会宁世子更衣。准备去安平府祭悼。”小安子对着门外叫道。
夏志林和夏志仁进来,拿出毛衣大衣为夏之康穿上,在外面罩上白衣。
“哎。我还没写悼词…”夏之康实在提不起精神。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帮你写好了。”太子从衣袖里拿出一页纸。
夏之康接过看了看,满意脸苦笑,“你倒是为我想得周全。”
太子厚实的手掌,轻轻地把在他右肩上。含蓄道。“爱卿重情重义是好事。但事以至此。男子汉大丈夫,不可因此沉沦。”
“谢太子。”
安平府里一派沉痛,上上下下充满哀泣。
夏士则再次在安平府充当了半个主人,帮着布置灵堂,接待来悼的宾客。
夏之康在太子的陪同下终于出现在灵堂上。
“吾之爱妻应氏荣儿,正值豆蔻,生性天真,不幸遇难早夭。吾之痛彻心扉…”夏之康把太子写的悼词,背了不到一半。就哭晕过去。
“哎。可怜我儿。先送到客房安静一会吧。”夏士则哭着吩咐。
“会宁世子真是情深义重,一片赤诚。”来悼的宾客,纷纷赞扬。
应清沅一家无心这些,只是沉浸在自家的悲痛里。应清沅三父子除了机械的向来宾点头回礼,意识里已经装不进别的东西。
从下午起,到晚上,很多来悼的官员都没有急着离去,来悼过亡灵后,连太子在内都涌到佛堂里跟着超度的法师一起为应荣儿诵经。
应荣儿前阵生日时风光大尽。这时死,也死得极其隆重。
直到次日六更,安平府刚摆上白席早宴,宫里有人紧急来报,“二皇子失踪了!请众位这就回朝!”
头天皇上说安平府要办丧事,今日休朝一天,所以众官昨夜没有回去,而是发心在安平府读经超度应荣儿。
二皇子失踪了?
自然安平府的事不再是大事。
只片刻间,所有的来宾都赶向宝华殿。
大家熬了个一宿,无不是目赤面肿,容颜憔悴。。
皇上坐在龙座上,焦头烂额,看到众官疲备的样子,声音哑哑地道,“本来安平府三小姐少年早夭,是极不幸的事,昨日我谴你们前往安平府慰问安平侯。可是昨晚慧贵妃因着急,无意间语重地说了山儿几句,恐是他受了刺激,半夜里竟然悄悄地起来,离开了平安宫。昨晚冯爱卿正好在宫里当值,他带着人翻遍了皇宫都找不到山儿。今天四更时他和章侍郎已经带兵出宫寻找。到现在都没消息。朕好生着急。所以无奈之下把众位招回来相议。”
众官傻眼。原来昨晚上二皇子就失踪了?
安平侯哭道,“都是臣的家事相误…”
皇上双目噙泪,摆下手,“与安平府不相关。是山儿长年生病,性情变得狭窄,又有些意识不清,才出此事。”
会宁侯紧张地看着皇上,小声道,“不知昨晚慧贵妃对二皇子说了什么,让他气得要出走?”
皇上把着额头,控制着悲伤,愁道,“哪个母亲不盼儿好?慧贵妃只是激将了他两句,说他这病当好得了,这么多年不见好,是二皇子不肯坚强,当拿出男子汉的血性之气,战胜病魔。山儿太脆弱,觉得他母亲如此不理解他,恐是以为我们嫌他久病不痊,没有耐心了。这孩子一向在意我们对他的期待,也是自己灰心了吧。”
“他离去时,没有官娥或者太监知道?”会宁侯着急地问。
“因是反常。他当时并没露出一点情绪,只是说困,想睡觉,他母亲还未离开,他就睡着了。大家都以为他象往常一样睡着了,所以只有香桃和春燕在床头守着,外面有两个太监守着。子夜,慧贵妃过来查看,才发现两个太监在外面冻僵了,屋里春燕倒在血泊中,山儿和香桃失踪…”
百官顿时失色。
会宁侯额上直冒虚汗,“春燕死了?”
皇上摇摇头,“她脖子上挨了一剑,所幸没死。救醒过来,她说先前跪在二皇子床前,正迷糊打盹,突然觉得二皇子下床,正要起身搀扶,脖子上便挨了一剑,然后昏迷过去,昏迷时隐隐听到二皇子说句,‘母亲。请恕孩子儿无能。今夜便教你和父皇不再为我操心费神’。春桃说句,‘二皇子不要冲动。’二皇子说,‘你若真心待我,便跟我一同离去。你若阻拦或者呼叫,我便自刎在你面前,让人以为是你杀了我们!’”
“香桃也失踪了?”
“会不会是春燕当时听错了?”
“该不会是香桃挟持了二皇子?想杀了春燕灭口吧?”
各种假想议论纷纷而起。
“我知道山儿。杀春燕那一剑,一是体弱力不足,二是有心留她一命,所以春燕才活了下来。他是心高气强。想去外面死个干净,再不劳烦我们。”皇上抹抹眼泪。
“既然冯侍郎和章侍郎已经外出寻找。我们这就再在皇宫内外细细寻找一下吧。”太子眉头紧锁,这时提议。
“朕叫大家回来正是这个意思。”皇上看眼一身白色毛皮衣的太子。
“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二弟体弱,天气突然变冷,我怕他在外面受不了风寒!”太子紧急地道。
“正儿。找中山的事,你和你叔父去办吧。朕去慧安宫看看慧贵妃。”皇上说罢,起身离开出了宝华殿。
百官退出,会宁侯和太子编制好队伍,分成十路分别在宫里宫外寻找。
会京城贴悬赏寻找二皇子的告示,所有的百姓都出动了。
可是,风大雪大,一夜之间二皇子到底去了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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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平州的天气还在晚秋。
这天傍晚,黑木终于拿着懿旨赶到神嵯峰。
帐蓬里,黑木将懿旨交给郑芊菁。
“路上出了什么事?你比计划的时间晚到了一天多。若不是六小姐思虑远长,今天我们一早就离开了神嵯镇的。”红珠皱着眉问。
“宫里出了大事。二皇子失踪了!”
郑芊菁惊得手上的懿旨差点掉在地上,“你离开时还没找到?路上也没听说些什么?”
“所以我晚了半天多起程。可是看那情况,整个会京城都出动了,居然没有找到一点二皇子失踪的线索,我想这事恐怕并非偶然,所以就先回来了。在路上,也没听说有线索的事。皇上已经下了全国通谕,谁找到二皇子的线索,一便赏五百两黄金,若是找到他的下少赏千两黄金,并给以封爵。”
郑芊菁一双美目愣住了。
二皇子,怎么这时失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