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 十、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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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日凌晨,小船已抵达周家口。WENxueMI。cOm二人却是不忙上岸,一直睡到天大亮,才双倍付了船钱。那船家虽受累不得在家过年,却也得了这许多银两,自高兴去了。

  张随看着那条船远去,心想:“世间之事,往往有失才有得,先失而后得。是否真有一双手在操控着这众生?”

  周家口地处沙河、颍河、贾鲁河三川交汇之处,据说有一周姓人家在沙河两岸往返摆渡,“周家口”因而得名。如今周家口已是商业重镇,小到针线、陀螺,大到丝绸、家具,有买有卖,热闹异常。赵巨炎在此设有钱庄、酒楼、客栈,张随来过几次,只觉这新兴的城市虽说热闹,却吵吵嚷嚷的太过浮躁,没有洛阳、开封般深厚的底蕴和从容的气度,一看便是暴发户的气质。

  此刻张随再次来到周家口,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大年初一,路边店铺大多歇业,少了嘈杂的叫喊,多了孩子的欢呼。鞭炮、春联、灯笼,一派喜气洋洋,让这座城市变得可爱起来。

  张随同陈剑诚一路前行,沿途寻觅赵巨炎店铺,此时张随心理极为有趣:既希望赵巨炎出现在周家口,又盼他平安无事,早日回首阳山去。眼光扫处,赵巨炎几家店铺均是关门大吉,暗叹一声,却又生出无限轻松,这才放心跟陈剑诚去了。

  周家口的陈氏国能、国先二兄弟,年富力强,是陈家的两根顶梁柱。陈氏兄弟平日里除了开馆收徒外,还不时走几路镖局的生意,生财有道,自是不愁吃穿用度,陈家大宅门坐落在周家口西部,虽难比韩家“三才庄”的豪华排场,望去却也有大家族的森严气魄。

  二人来到陈家大院门前,见到门户初开,两个僮仆模样的少年在门口执大扫帚扫去鞭炮败屑。陈剑诚久别归家,欢天喜地,正要进门,却被那两位少年拦住,盛气凌人地问:“哎你是什么人哪?知不知道这里是陈家大院,也敢乱闯?”

  陈剑诚听得这话不由一愣。亏得他在外多年,生活早已磨去了他门阀子弟的骄横,这才没有勃然大怒,不过当着朋友的面,在自己家门前被一个下人这样说话,难免有些不痛快。陈剑诚沉着脸道:“我是这家的人。”说完就要往里走。

  那僮仆中一个骂道:“滚你妈的,鬼才信你呢。”竖起扫帚挡在陈剑诚面前。陈剑诚心中怒气更甚,大手一把抓住扫帚头,用力一捅,满拟着将那不懂礼数的僮仆撞倒在地,谁知此时他内伤未曾痊愈,那僮仆身强力壮,这一捅过去竟是纹丝不动。那僮仆愈发得意了起来,撇嘴道:“陈家的人个个武功高强,哪能跟你这个病秧子一样?”

  陈剑诚面红耳赤,哼了一声,上前一步,举起拳头要打。张随皱眉,正要阻止时,陈剑诚却是“噗通”倒了下去,张随一惊,忙上前扶住。原来他伤势未愈,此时怒火攻心,胸中一闷,连站也站不稳了。

  那两个僮仆见陈剑诚坐倒在地,不但没有怜悯担忧,反而乐不可支,看笑话般看着他俩,冷嘲热讽道:“你这条贱命哪能担得起‘陈家’二字?看看,被克了吧?”陈剑诚牙关紧咬,双目圆睁,要喷出火来。

  张随心想:“这陈家的下人怎地如此没规矩?跟洛阳知府家里的相比可差远了。”可他身为外人,不便出手教训陈家下人。正在僵持不下,只见那道高大的迎门挡之后走出一人,是三十多岁的一个男子,衣着华丽,一张国字脸面目黑紫,留两撇八字髭须,双手背在身后,走到门槛外喝道:“大清早的,聒噪什么?”那两个僮仆见到此人,如老鼠见了猫般,先前的嚣张气焰一扫而空,毕恭毕敬弯腰道:“大少爷,都是这两个无赖泼皮一早来生事,被我们教训了一通,现在还赖着不走,您就发发威,活动活动筋骨,让这俩泼皮知晓一下我们陈家的厉害……”

  话还没说完,那男子满脸喜色,一步冲下台阶,大叫一声“恩公”,拜在张随面前。扭头看到旁边萎靡不堪陈剑诚,又是一声惊呼道:“剑诚?你回来了?谁把你伤成这样?”

  陈剑诚被此人见到自己窘态,苦笑一声叫道:“大堂哥!”

  原来这男子便是陈家长房的长子,是陈国先所生,名陈景安,在陈家第二代子侄中素有威望。陈剑诚却是陈家旁支血脉,不似长房的堂兄弟般威风,这才出外做了捕快。话说去年秋天,陈景安走镖在外,不想路遇强敌,连镖带人几乎全军覆没,恰好张随从旁经过,出手搭救,才挽回了局势。陈景安对张随又是感激又是钦佩,当时有镖在身,无暇致谢,此时见到恩公从天而降,还带回了自己久未谋面的堂弟,喜不自胜。回头喝道:“赵宇、钱波,这是怎么回事?”

  那俩僮仆名叫赵宇、钱波的,一看情势不对,傻眼站在那里。陈景安不是蠢人,一想便知来龙去脉,脸一沉,黑脸更黑,冷笑道:“你们不是让我活动筋骨吗?那我就活动活动!”冲上去前去“啪啪啪啪”每人各赏了两个耳光。二人不敢避也避不了,脸颊顿时高高肿了起来。

  陈景安将两人拽下台阶,怒喝道:“还不快快磕头赔罪!”二人诚惶诚恐,吓得魂不附体,听得此言便要跪下。张随抬手轻轻阻住,如同首阳山上张润涵阻住韩泠泠一样,对陈景安淡淡道:“罢了,想来剑诚也不愿看到这两人。”陈景安点头称是,回头在二人**上赏了一脚,骂道:“还不快滚!”那两人屁滚尿流,逃进大院,活脱脱一副奴才样。

  张随和陈景安扶起陈剑诚,张随把陈剑诚受伤之事简略说了,三人一同进得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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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景安道:“恩公……”张随忙打断道:“陈大哥,你别这样称呼我了,你若不弃的话,我们便以兄弟相称吧!”陈景安频频点头道:“兄弟……在大年初一你怎地不在首阳山上?”张随一愣,随即苦着脸道:“我在外惹是生非,怕师父生气,就没敢回山,无处可去,便投奔剑诚了。”说着三人已来到客堂之上,陈景安道:“二位先坐下,我去请父亲和伯伯出来。”张随点头,扶陈剑诚坐下,自己坐在下首,右手还是握着陈剑诚左腕,从刚才起身直到现在,将一股内力源源不断输送过去。陈剑诚只觉一股暖流从左手流遍全身,但又和自己胸中的愤怒暴躁绝不同质,自己的怒意竟被慢慢化解了。他长呼了一口气,觉得甚是舒服,心想:“若论内力,我可比不上他了!”

  张随仔细观察这间客堂,只觉充满富贵气息。目光所及,窗明几净,光线充足,桌椅皆是上好红木,地上铺着水磨青石板,墙上挂着名人字画,窗棂上雕着蝙蝠、梅花鹿和丹顶鹤,大堂当中一左一右不偏不倚摆着两把虎皮太师椅,中间隔着一张茶桌。这堂内摆设虽说奢华,但张随素喜简单淡泊,不由微微生出反感。

  这时屏风之后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一人大步走出,形容甚是高兴,大声说道:“首阳派高徒在哪?”张随忙站起应道:“前辈过誉了,晚生便是首阳门下。”那人上前握着张随双手笑道:“好!好!我同你二师兄也有不浅的交情,你既来了,就在这多住几天。”张随趁他说话,仔细打量此人。这人约莫五十多岁,身材魁伟,双目有光,手上关节粗大,显是手功不俗,只不知是陈氏兄弟中的哪一位。正不知怎么称呼时,陈景安跟在另外一人身后走出,那人笑道:“二弟,你这可没了宗师的气度啊!”张随这才知同自己握手的是陈氏兄弟中的二弟陈国先,后出那人长相、穿着皆同陈国先,料来便是陈国能了。

  陈国先叫道:“我哪敢摆宗师的架子?首阳派的张掌门才是真正的大宗师呢!”张随连忙推让,又对国能行了一礼。

  国先来到陈剑诚面前,搭住他右手脉搏,少顷皱眉道:“剑诚内伤怎地如此严重!”张随惭道:“都是晚生牵连剑诚……”国先笑道:“你把剑诚及时送回家,我还要谢谢你呢!剑诚,正好在家调理调理身体,过会我往你家送些补药。你爹可是天天念叨你!”

  陈剑诚身出旁支,面对国先的热情不由受宠若惊,正想起身拜谢,国先一把按住,道:“你身子不好,就别弄这些假客套了。景安,你赶紧扶剑诚回去见他爹一面,让他父子俩说说话。再到仓库里称几斤人参、熊胆之类的给他家送过去。”陈景安应了一声,扶起陈剑诚走了出去。

  国先回头道:“大哥,咱们坐下说话罢!”率先在堂中太师椅上坐了。国能面上不快之色一闪而过,想来是当着张随的面不好发作,只好在国先旁边坐下了。

  张随心道:“这陈国先不顾亲生哥哥在场,独自发号施令,看来他是想争这一家之主的位置了。”这时听得陈国先问道:“不知张少侠此时为何不在首阳山上?我那剑诚侄儿又怎地伤成这样?”

  张随暗叹一口气,不得不把刚才给陈景安讲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心中抱怨:“这陈景安亏他是陈家子侄中的老大,真不会办事。”

  陈国能一直没能说上话,此时抓到一个机会,赶紧说道:“张少侠,我们陈家同你二师兄早有交情,这番你既然来了……”陈国先突然打断道:“张少侠,这番你既然来了,不如在我们这里多住几天,同我们那不成器的儿子、侄子们多亲近亲近,日后也好有个照应。”

  张随见到陈国能脸一沉,忙对国先道:“那晚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国先不顾大哥脸色,走到堂口叫道:“陈泰!”走来一个年轻人,二十岁左右,身材瘦削,眼珠灵动,透着一股聪明劲儿。国先道:“陈泰,你带这位张少侠去厢房歇了。”那陈泰应了一声,引着张随去了。

  张随走出不远,听得堂内“砰”的一声,像是有人拍案而起,此后便再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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