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虹 一百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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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随状如疯魔,毫不留情..26dd.Cn几百个明刃侍卫为他所慑,均不敢太过上前,只是团团围住,混战之中,还有几人向张潇逼了过来。张潇已经休息了一会儿,精力回复少许,持剑再战。

  赵巨炎心思明亮,见张随重伤在身,血流不止,料想不能持久;张潇强弩之末,只是被三四个侍卫围攻便已险象环生;自己单斗樊瑞孙令两人虽然不落下风,但围过来的普通侍卫越来越多,这些人虽然功夫平常,但苦在人数众多,若被他们成了合围之势,只怕凶多吉少。拖的越久,情况越糟!

  随潇都是带了伤的,丁毅之司熠辰犹自酣战不已,能掌控全局扭转情势的,也就只有他赵巨炎了。心念电转间,赵巨炎主意已定。一折身就要往张随身边冲去。樊瑞看穿他的心机,大喝一声,一刀横扫而来。孙令同樊瑞配合无间,九节鞭抖得笔直,向赵巨炎后肩啮去。他二人均知赵巨炎功力深厚,不求伤敌,但求将其困住。

  赵巨炎对这两记杀招视若无睹,下半身向旁一折,上半身往相反的方向一侧,身子仿佛分裂成两半似的,硬是在间不容发之际从樊孙两人的缝隙中钻了出去!这一式身法极为怪异,正是首阳派不传之秘“定体二十六式”,这套功法不但能加速血脉气息的循环往复,在增强身体的柔韧度和灵活度上,也有天下罕见的奇效。樊瑞和孙令吃了一惊,知道赵巨炎英雄了得,不敢追来。

  摆脱了纠缠,赵巨炎冲进人群,双掌翻飞,一连将好几个侍卫兵打倒在地,喝道:“不要恋战,走罢!”张随叫道:“你们先走!”赵巨炎微微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忽听一个洪亮的声音道:“皇城重地,焉能容尔等放肆!”循声望去,一位中年人持剑快步而来,身后又跟了几队侍卫,原来是瞿英到了。

  司熠辰为防瞿英暗中救护张潇,刻意将其调开,所以他才姗姗来迟。瞿英虽然有心保护张潇,但他心系皇室安危,身为皇城平安使,又是侍卫队的总管,于情于理都难以容忍张随等人在此如入无人之境,一得消息,便带了人匆匆赶来。

  瞿英一眼望见张潇就要支持不住,心中忧虑,拔剑指着张随和赵巨炎道:“擒贼擒王,众人先与我拿下此二人!立功者赏百金!”说着率先冲上。张随道:“好!擒贼先擒王,看我来擒你!”施展身法,一剑分刺瞿英和王金方两人。张潇身边几个侍卫闻说,都纷纷围攻张随去了,张潇这才得以缓口气。他见到瞿英,忽然想起自己身负的使命,心想:“我这条命现在还死不得!”看个机会,转身绕过翰墨院,独自向前方的黑暗潜伏而去。

  王金方虽然和张随鏖战,却一直在关注着张潇,见他偷偷溜走,急得大叫:“樊大人,孙大人,那小贼跑走了!”樊瑞和孙令正愁没有对手,听得这么一说,当即指点道:“你,你,你们,还有你们几个,跟我走!”带了二十多人向张潇追踪而去。张潇听得身后脚步越来越近,自己的身法却是无力施展,不禁忧心如焚。

  适才小皇上也说了,紧贴着翰墨院的,便是浣衣局。浣衣局的院子里,靠墙有一溜七八个水井。张潇绕过宫墙,见到地上一排黑窟窿,暗叫一声:“天助我也!”抬手一掷,将手中的长剑往相反的方向掷去,自己却滑入井口大约五尺,张开手脚撑在井壁上。

  他这般做,也是一个豪赌。他贴身的护身利器玄铁匕首已经被王金方击飞不知所踪,张随为他带来的一把长剑又丢了出去,若是自己这条声东击西、暗度陈仓之计被识破,那可当真是瓮中之鳖,死路一条了。

  樊瑞在黑暗中听到几声响动,叫道:“在那边!”向张潇掷剑之处奔去。孙令心中一动,刚要说话,却又想起了什么,把话头生生忍住,轻叹一口气,跟着樊瑞去了。张潇在井中听得墙那边的众人踢踢踏踏远去,心中大喜。他生性谨慎,并未立刻出井,而是又等了一会儿。这井壁上的圈砖想必是用了多年的,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缝隙遍生,撑住身体也非难事。

  又过了一刻,四下悄然如寂,张潇料想无事,正要出井,忽然听到头顶有脚步声!

  他全身肌肉立刻紧张起来。从那脚步声来判断,来者有两人,方向正是冲着自己!

  脚步声停在了张潇所在的这一口井边,一个娇细的声音道:“赶紧打了水回去,我怕!”另一人“嗯”了一声,听声也是女子,随即一只水桶从上抛下。

  张潇连忙一拱身子,将水桶让过,原来这两人却是浣衣局里的两个普通女工。那垂下井绳的一双手并无平常女子的白细娇嫩,而是红肿皲裂,指甲都秃得几乎看不见了,甚至比普通男子的手还要难看。张潇暗出一口气,脊背紧贴井壁,把中垂线让给井绳。这种姿势无疑更加耗费力气,张潇也不敢喘气,只好强忍着肌肉的酸痛,紧扣砖缝的手指僵硬发抖。好在那两个女工并没发觉什么,打了水便匆匆离去了。

  待得她们走远,张潇这才长长出了口气,忽然手头一松,他紧紧扒住的那块砖头竟然脱落了出来!这下他半边身子失去了支撑点,“噗通”一声连人带砖掉进了水中。

  此时正月刚过,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一般井水纵然有冬暖夏凉的特性,也必然冰冷难耐。这几口老井不知多久没有修缮了,竟连井砖都被扒下。张潇虽然略懂水性,但心知难免要受一番折磨,只得暗叫一声苦,一口气尚未吸完,井水便没了他的头顶。

  张潇暗暗运功,准备抵御寒冷,谁知从后颈漫入衣服里面的井水不但不冷,反倒有一股温暖的感觉。紧接着,从袖口、伤口处浸入的井水也证实了这一点——这口井是温水井!

  张潇从井水中探出头来,大口呼吸。温暖的井水虽然颇为舒服,但身上数处新增的伤口受到温水的刺激,又开始疼痛起来,不过还好,还能忍耐。说起来,这两日张潇所受的皮肉伤,竟比以往二十年加起来还要多。

  抬头环视,张潇不禁绝望:井下的天地是肚大口小的瓮状,而且水中没有落脚之处,因而无法跳跃,若没有绳索从上面牵引,除非生了翅膀才能逃得出去。可谁会来救自己逃生呢?张随和赵巨炎几个绝对料不到自己一时突发奇想钻入井中,何况他们被死死围住,肯定指望不上了。若是呼救求援,又暴露了自己踪迹,岂不等于束手就擒?除非……浣衣局众位女工里有一位奇女子,能悄悄救自己出来,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张潇幽幽叹了口气,在这封闭的井底立刻生出无数回响。他望向将自己声波反弹回来的井壁,心中忽然一动,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这几口水井像是几十年都没修过的样子,圈砖崩坏,或许能挖出一条道路也不一定!

  这当然是难度极大的,且不说手头没有工具,就连稍微坚硬点的物事都寻不到,而且他不知方向,就算能挖又要通往哪里去?地下暗流交叉纵横,若是一不小心触动了水源,落入水网,那是终身都难见天日的了。

  纵然这般想着,张潇仍是游到井壁跟前,运劲右手,狠狠地往井砖上击了一拳。下面的井砖受温水日夜浸润,早被厚厚一层青苔侵蚀得又糟又软,一声闷响过后,竟然掉下一大片碎砖碎泥。张潇轻轻拨了几下,见自己这一拳打得颇深,不由摇摇头苦笑叹道:“这砖头怕是用了三十年了吧!若是正常的砖墙,要打这么深,我也得再练三十年。”

  话音在这井底来回激荡,回音还没落尽,忽然“哗啦啦啦”一阵大响,好似触发了什么机关一般,张潇面前陡然现出一个黑布隆冬的大洞,足有一人多高。张潇吓了一跳,恍惚中幻觉洞口冲出一条墨黑大蛇向自己扑来,正要惊叫一声后退,井水却汹涌着倒灌进去,张潇身不由己,被水流冲到了洞中!

  地下暗流,果然是凶险异常,不知何处便有一个或大或小的溶洞。这水流倒灌,也是一件来势汹涌的可怕事情,张潇猝不及防,那洞口骤然出现,又甚是阔大,竟然一口把张潇给吞了下去。

  一阵昏天暗地晕头转向,张潇不知翻了几个跟斗,才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停了下来,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不知是否还有其他生物。所幸的是这洞口一半在水面之下,一半在水面之上,张潇挣扎着站起身来,水面刚好到他胸口,向后望去,来路早已被黑暗吞噬了。

  这个莫名出现的大洞,应该也是存在了很久,外面一层薄薄的泥土恰好封住了口。适才自己一捶之下,已经即将开启,又有声音引发震动,这才忽然出现。

  张潇惊魂未定地倚在泥壁上,心头怦怦直跳。他知道在这种迷宫之中,最忌四处乱走,有时遇难人可能距离出口仅仅几步之遥,但一时慌张,四处走动,自己却把自己绕死了!

  现在张潇左边,是他靠着的一道泥壁。他左脚钉牢原地,右脚大步向右侧跨出,同时轻轻伸手出去,入手之处,是一片茫然的虚空。张潇左脚不动,右脚小幅度地挪动位置,努力伸手想要触及什么东西。现在的他,宛若盲人,而且是一个身处陌生迷宫的盲人。

  他努力地尝试着,忽然右脚在水下碰到了一样东西。张潇精神一振,伸手过去,摸到一样物事,入手一片滑泞,高度在水面之上,大概到自己的脖颈。

  张潇继续伸手摸索,越摸索越吃惊。这件东西大致形状方方正正,边缘的棱角竟然还依稀可见,好像是一个木制的台子,在这里不知寂寞了多久,外面也是生了一层厚厚的青苔,轻轻一晃便摇摇欲散,木质早已糟朽不堪。

  张潇心想:“既是个台子,上面不知放了什么东西。”挪步过去,继续摸索时,触手却是一只坚硬的铜锁。原来这不是台子,而是一只箱子。

  这可真是一件奇事,在这地底溶洞里面,竟然会有一只箱子!难道这洞是人为挖掘出来的?又或者这皇城恰好建在了某个坟茔之上,这是古人的遗物?

  张潇不断猜测,以这台子,哦不对,箱子为中心,继续发散着摸索。让他失望的是,三面都是泥壁,只有一个方向摸不到边。这样看来,坟茔一说是不现实的了,因为古人丧葬,陪葬的物品就算极少,也应该陈列一番,一件件摆出来,而不是装在箱子里面。而这箱子上有铜锁,又肯定不是棺材。

  再从三面都是泥壁的情况来推断,这确实应该是个人为的洞**,往好的一面想,说不定是个直进直出、没有曲折的洞**!这样一来,逃生也有极大可能了!

  张潇得知自己并非没有一丝生机,心中欢喜自不必说。眼下唯一的古怪,就是这个箱子。张潇也不做无谓的猜想,伸手便把不知锈蚀了多少年的铜锁扭断,轻轻拉开了箱板。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忽然亮起了数点幽蓝色的光芒。虽然亮度低微,但对于久处黑暗的张潇来说,已经足够亮了。猝不及防之间,他一下子看清了箱子里藏着的物事,骤然大惊失色。

  这一刻,他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给捏紧了,喉咙里也好像塞上了一团棉花,瞬间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立即地——在他自己觉来却是过了很久——张潇后跳一步,惊叫出声,背靠滑泞的泥壁急促地呼吸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箱子里的,原来是一具人的骸骨,蜷缩着挤在箱子里面。一只遍体铜锈、样式古朴的剑从他前胸刺入,又从后心突出,将他钉在那里。那几点蓝色幽火,原来是这个人骨灰所化的“鬼火”。

  张潇后背紧贴泥壁,一动也不敢动,冷汗缀满了头脸。过了一小会儿,那四处飞舞的如同流萤一般的“鬼火”逐一熄灭了。这地底深洞,复又陷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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