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方挺立的身体像是瞬间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沙袋般软软倒在地上。.26dd.Cn司熠辰、瞿英、张潇、众侍卫全体愣在原地,场中出奇地安静。
这时由远而近跑来一群满面惊惶的人,原来是司马监的刘太仆带着手下人来了。司熠辰这才醒转,狠狠瞪了刘太仆一眼,喝道:“连几匹马也看不住,朝廷给你的俸禄是做什么的?快把马整好!”刘太仆被当众训斥,又羞又愧,率领手下马倌儿将四散的奔马安顿下来。他们个个都是行家里手,这样一来场上混乱局面立刻好转不少。
张随纵马疾驰而来,一把抓起张潇丢在另匹空马的背上。司熠辰叫道:“枪兵都上马!不要让他们逃走了!”说着自己也翻身上马。这些马被张潇从马厩里驱使出来,都是没有鞍鞯、辔头、肚带的裸马,有的惊魂方定,有的仍在狂奔,正是考验骑术的时候。
八百余人的皇城侍卫队有四个兵种:刀兵、剑兵、枪兵和弓兵。其中刀剑兵人数最多,枪兵次之,弓兵又次之。不过若论杀伤力,却是弓兵最强,只是弓兵不擅近战,一旦被人近身则必死无疑,所以对行动力要求很高,最适合马上作战,只可惜今夜参战的弓兵一时失误,都被张随杀了。枪兵的综合战斗力最强,马上作战能力也不差,闻得司熠辰下令,各自找了坐骑上马。
司熠辰大喝一声,将手中腰刀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丁毅之全力掷去。丁毅之急忙侧身一躲,那腰刀擦着他左肋飞过,钉进了他**黄马的脑袋,那马哀鸣一声便倒。丁毅之立即跳起,双脚落在另一匹马的马背上,尚未站稳,左手一甩,一道银光激射而出。司熠辰辨得那是一柄飞刀,双腿**马腹,正要仰身躲过,忽听那刀身中“叮”的一声轻响,心中刚道了一声“不好!”,面前一柄飞刀已经分开来,化作两柄,一取左上,一取右下,径扑司熠辰面门。
这是一招极为凶险的暗器手法,把两柄薄薄的飞刀并在一起射出,看上去好似只有一柄,但若在发刀时手指轻轻一搓,双刀互撞,便会在半途中分错开来,令人猝不及防。这其中道理说来浅易,但这“搓刀”的手法没有上十年的苦练是万万不成的。若是分得早了,攻敌不备的效果自然不大,若是分得晚了,两柄刀又和一柄刀一样了。最佳距离,是在敌人面前两尺之处双刀分离,即便对手反应奇速,终究也是躲得了第一刀,躲不了第二刀。暗器的原理和技巧并非什么不传之秘,就算说出来也没人能学得会,其中的功夫和能耐全在一双手上。
生死关头,司熠辰猝发猛力,双腿一并一绞!他本是极好的武功底子,此刻瞬间爆发,力道刹那间增加了十倍有余,他座下一匹白马悲嘶一声,竟活活被司熠辰夹死了!那马死后,尸体依然受力,向旁边倾侧着倒去,恰好避过了飞刀,司熠辰这才躲过了一场开颅之祸。饶是如此,他右边眉毛上方还是被刀锋堪堪掠过,开了一道细长的血口子。
丁毅之矫立马背,俯视着杂秽的战场和纷乱的追兵,哈哈大笑着远去。晨风飘扬起他的衣襟和长发,曙光中犹若仙人下凡。司熠辰脸色发黑,纵身跳上另一匹枣红马追来。他手下的枪骑兵纵声呼喝,卯足了劲儿追来。
这一撮枪骑兵约莫有五六十人,既然敢上马,都是对自己的骑术极有信心的。事实上,他们也确实经过了精良的骑术训练,即便是在战场上也不弱于人,此刻发力追来,顿时如洪流一般将四人冲散了。张潇本就在边缘上,此刻被这样一冲,距离张随等人越发远了。几个人中间隔着的,都是身着轻甲、手持铁枪、坐骑劲健、刚从血海中爬出来的精兵!
张随面呈焦急,正要拍马赶来,张潇怕他出事,忙道:“我们不要一起,大家分开跑!”张随一愣,赵巨炎道:“不错,我们分开跑,天色已经亮了,他们不可能在城中分成几队驱马追人的!”张随一想,确实有理,转眼再看张潇,已经转到远处去了。
司熠辰刚要追去,忽然心中想起一事,对瞿英道:“瞿大人,我去追持剑那个家伙,剩下三个交给你了!”说完不待回答,径**马追赶张潇去了。瞿英折了清溪宝剑,兀自心痛不已,可眼下这情况,王金方已死,司熠辰远去,樊瑞和孙令至今未回,场上能号令众人的只有自己,只好强忍着对刘太仆说:“你快快调动工匠,将这里宫墙和四周损坏的地方补好,地面也要好好打扫打扫。”刘太仆点头如捣蒜,满口诺诺,瞿英又低声道:“封住他们的口!知道么?”翻身上马,向张随等人疾驰而来。
赵巨炎说的没错,只须远远逃开,皇城侍卫队是不可能追来的。此夜数百人的皇城侍卫队被他们三四个人来去如无人之境,这事若是传了开去,皇家的脸面也就不用要了,因此这件事情是一定要被严格保密的。若是几十个枪骑兵追人追到大街上,阻碍交通先不说,单是这件事就压不住!他们只须下马绕几个圈子,到了闹市区自然无事,就算有人暗中追查,也该是金领捕快出面,皇城侍卫队是不能再动手的了。
瞿英是深知其中利害的,跟刘太仆交代完毕,纵马冲到前面,叫道:“众军投枪!”枪骑兵们听得号令,将手中铁枪奋力掷出,如同罗网一般袭向张随三人,力道比夜里的箭雨还要大上几分。张随嘴角浮出一抹冷笑,抬剑正要抵御,忽然斜刺里窜出一道人影。
这人包了一条大头巾,身材不高,只有刚过六尺,因此一件布袍显得甚是宽松。那人以极快的身法眨眼间冲到张随马前,转过身去,双臂运力,大袖高高鼓起,朝着来势凶猛的枪雨一挥!
那在呜呜作响、力大势沉的铁枪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在半空中一顿,纷纷跌落在地。冲在前面的一排骑兵均觉一道热风扑面而来,如遭火炙,那座下的骏马也受惊人立而起,不肯再前进一步。
这份运风如火的精纯内力,除了坐日功哪还会有其他?张随惊喜道:“前辈!”师公延回头道:“下马!”张随、赵巨炎、丁毅之跳下马背,跟师公延一起蹿入旁边的街巷。
远处的一座钟楼顶上,龙向纵声喊道:“师大哥,后会有期!”隔了一霎,听得师公延一声回应“后会有期!”洪亮清澈,响遍了周遭所有的大街小巷,令人摸不清楚方位,这一刹天地间再也不闻其他。瞿英惊得回头一望,龙向和梁绣两道人影轻飘飘地在重重楼阁上一点一荡,不一会儿便消失了踪迹。瞿英虎目电扫四周,见确实没了张随几个人的影子,终于道:“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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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潇被司熠辰一路紧追,丝毫不敢有所停留,只得拍马继续往北。司熠辰经过彻夜激斗,也透支了不少体力,可王命在身,职责所在,又兼着个人的面子和同僚的命案,却是不得不追。两人一前一后抢出城去,跟来的侍卫越来越少,出城五里,只有十多人了,十里之外,仅剩三五个,二十里往后,司熠辰也是孤身一人了,犹自穷追不舍。
忽然司熠辰跳下马来,弯腰捞了几颗小石子,紧赶几步跃上马背,将石子轮番打来。张潇心中暗赞一声:“好俊的‘跳鞍赶马’功夫!”随手将古剑转了个圈,将如电而来的石子一一拨落,调转马头,向西跑去了。司熠辰用力并紧手掌,“哗”地一下子削在马后臀上,掌缘如刀刃一般,落手之处立刻鲜血淋漓。马儿负痛,长嘶一声,加速奔来。
两人距离越赶越近,张潇此刻却因吃了不干净的马料,腹中一阵阵抽痛,四肢发冷,眼前金星乱涌,额头上直冒冷汗,脑袋晕晕沉沉,已经无力驱马,暗暗打定主意:“等他靠近了,我一剑刺死他!”慢慢地将力量蓄集到右臂上,只待司熠辰到了身边,立即一剑取他性命。
二人座下御马都是精选的良驹,说话的功夫已经跑到了换鞍山的脚下。这座换鞍山前些日子里被黄天马、黄地驹兄弟两人埋了数千斤的炸药,山头生生被削去了一截,周围的山路地形也有不小的变化。张潇不晓路径,一任马儿奔去,不知不觉转上一条偏北的土路。那土路开始甚为狭窄,后来愈行愈是宽阔,看看到了一处地方,两边山峰如壁,内中云气缭绕,竟是一个谷口。司熠辰面上大是焦惶,叫道:“不要进去!那里面进去不得!”张潇正在莫名其妙,他座下的马儿一溜烟地已经跑进谷里去了。回头望望司熠辰,见他用力扯住马鬃,那马如人一般直立而起,前蹄腾在半空中踢腾了好几下才重重落地。司熠辰止住了马头,不知为何再不追赶在谷口怔怔地看着张潇远去,埋没在谷中的雾气中。
王右丞诗云“青霭回望合,白云入看无”,这是极为传神的千古名句。刚才远远看去,谷中一片云雾,进得谷中一看,那雾气却消失不见了。张潇看看四周,又惊又奇:这山谷之中遍布各式各样的花木,疏密有间,一看便是经过精心编排的。最奇的,是这些花木全部盛开,娇艳可人。
北京再往北去,还是一片严寒,而且土地贫瘠,年年风沙,本不适合草木生长,即使有几抹绿意,也都是恶竹、枯松、衰梅之属,哪能如这谷中温暖如春,百花齐放?张潇如入仙境,仔细看路边的花卉,如芍药、牡丹之类只是少许,大部分都是自己认不出来的,其娇美艳丽不可方物。百花开处,空气中都弥漫了淡淡的香气。
这时四周无人,后无追兵,张潇紧紧绷了好久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长长出了一口气。蓦地眼前一黑,从马背上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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