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是一条可以追查的线索”蔡旋钟道“可惜找我跟人决斗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何时来、何时去他蒙着脸听口音每次来人都不同根本无法追查可能是同一伙人马也可能是根本不相干的人。”
“如果我不接受买卖只要把定银退回就行了。我得要先找到最靠近决斗地点的土地庙掀开香炉下的石砖把银票塞进去便自会有人取。”蔡旋钟接道“至于是谁取回、何时取回我也不得而知而且我受命于人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他下结论:“所以这条线索完全无用。”
“照你的说法你究竟有没有把银票退回也是毫无证据的事了。”追命道“因此你也无法证明是否曾与孟随园决战。”
“我明白你的意思。”蔡旋钟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同时也无法证实究竟有没有杀死孟随园。”
“这实在是件遗憾的事。”追命道“因为我实在不想跟你动手。”
“我也很遗憾”蔡旋钟道“因为我也不想与四大名捕为敌。”
“只不过这遗憾不只你我”追命道“当然还有石兄。”
石断眉道:“可惜这些事跟我完全无关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可是那天晚上石兄也一样身在枯柳屯。”追命又开始喝酒。
“我在枯柳屯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因为你。”
这答案不仅意外简直有点惊人。
“因为我?”追命问。
“我是个杀手这点谁都知道。”石断眉道“那天我的‘老板告诉我有人给了我一大笔钱说要杀一个腰扎葫芦、洒鞋、散看来像个醉猫但眼睛清醒得就像个骗子的人。”
“听来你形容的丑八怪应该就是我。”追命笑道“很多人都认为当官的人是老千当差的人是骗子其实官好当、吏难为;”
追命顿了一顿笑眯眯的道:“我很奇怪你为什么没有杀我。”
“因为我接下这笔生意的时候不知道是你后来我去了看见你追踪一群押解的犯人再暗中观察你的身法便知道你是追命。”石断眉道“知道你是追命后便不能杀了。”
追命悠闲的问:“为什么?”
“如果我杀不了你我就是自寻死路。要是我杀得了你我还要杀好几个人”石断眉愁眉苦脸的说“他们是冷血、铁手、无情就算我杀得了他们还有诸葛先生。”
他苦笑道:“像你这种人非到万不得已时我怎敢杀?”
追命们着下巴道:“所以你也把钱退了回去?”
“退钱?那是傻子才干的事”石断眉摇手摆脑道“我拿钱就逃再找一个新老板当然就是妙手堂回家。听说我的旧老板付出了双倍价钱正在找另一个人来追杀我。”
他笑起来的时候额角竟有两道灰影一场就像眉毛的幽魂一般:“现在我的价钱还比你高咧。”
“我相信。”追命道:“你杀人比我多恨你的人也比恨我的多价钱当然应该比我高;”
“可惜我却不能相信你另一件事;”追命低头看他自己的一对脚“你没有杀我是事实但没有杀我并不等于你也没有杀孟随园。”
“很有道理”七禅师道:“该我了罢?”
追命眯着眼反问:“该你什么?”
“该你问我一个出家人三更半夜到枯柳屯干什么?”七用厚掌抚抚他的戟:“你要是问我不如问他。”他用手一指。
他指的是顾佛影。
“是我叫他去的。”顾佛影道。
追命微笑着静待他说下去。
“我请他去枯柳屯交给孟太守一封信”顾佛影道“这封信是游公子写给孟大守的。”
“我知道。”追命笑笑道。
“你知道的到底有多少?”七却问。他问得很直接因为他一向认为当问题来临的时候抓住问题的核心切中要害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你知不知道我在当晚送过了信便立即离开?血案是在我走后生的!”
“我知道在洛阳城里替孟太守买了度牒、剃度出家的就是游玉遮游公子所以只要孟随园一旦进入洛阳就等于是小碧湖的贵宾而且也是强助。”追命眯眯笑着眼角折起的皱纹既似沧桑的记号也像爱笑的表症“我也知道武林中单只五台山一宗就出了三大高手那是:‘多指横刀七笑看涛生云灭’后一句系指当今江南霹雳堂的三大高手而前句则是指多指头陀、顾兄和大师。”
“武林同道脸上贴金”七大师合什道:“榜上有名受之有愧。”
“那封信仍留在血案现场我也看到大意是问候孟太守要他路上多加小心并在小碧湖恭候大驾云云……”追命不理会七大师的谦逊“他叫人送信给孟大人理所当然因为小碧湖如有孟随园臂助以孟随园的清明声誉、才智武功必能令游家如虎添翼;顾兄请动大师前往既是同门也属合理只是”
追命盯着七大师道:“你已投入兰亭池家为何还要替小碧湖游家送信?”
“原因很简单”这次七还没有回答顾佛影已抢着回答了:“他在送信的时候还未投入池家送信之后池日暮现他的行踪力邀他加盟他便过去兰亭了。”
追命怪有趣的道:“为啥他不入小碧湖反加盟兰亭呢?”
七立即道:“因为他在。”
“他”指的当然是顾佛影。
追命马上就明白过来。古来许多打下江山的英雄君主对艰辛创业、并肩奋门的老战友往往赶尽杀绝;同一道上、一同出身的旧盟友越容易嫉忌对方的成就。追命了解这些他不想追究是七还是顾佛影有这种想法只说:“当天晚上在穷乡僻壤的枯柳屯里能杀死孟随园一家三十六口的只有大师、石兄和蔡少侠有这个本领。”
“到底你们三位之中谁才是凶手?”追命游目逡视三人:“还是你们三人都曾动手?”
石老幺眨眨眼睛道:“追命三爷可查出来了?”
七大师也神色不变:“被三捕头点名也不知是荣耀加身还是大祸临头?”
蔡旋钟冷笑道:“这句话你问我们我们问谁?”
顾佛影喟叹道:“可惜孟大守已经死了谁才是凶手只怕没有人能说得上来了。”
追命忽道:“还是有人可以说得上来。”
顾佛影奇道:“谁?”
追命道:“孟随园。”
众人都吃了一惊顾佛影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追命悠然他说道:“如果他已死了那么站在我身边的人又是谁?”
追命这句话一出口全部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名威仪堂堂、盘长髯的汉子身上。
那汉子清了清喉咙道:“你们好。”
蔡旋钟看直了眼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本来是死了”汉子忽然扒开了自己的前襟他屈肘时已非常不便胸前赫然有一道凄厉的伤痕!“恰巧我的心脏有异于常人心房偏右所以那一击歪了半寸我还剩一口气便死不了。”
他咬牙切齿地道:“如果我也死了凶手就可以逍遥法外了所以我更不能死。”
七也目定口呆:“所以你就是孟随园?”
“我不是孟随园谁才是孟随园?”那汉子惨笑道“孟随园遇上这样的事谁都不顾意当孟随园。”
众人都静了下来脸上神色惊疑不定。
追命忽道:“我想大家都已明白你为什么还没有死现在就等你指出谁才是凶手。”
孟随园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大家都静了下来。
“那在晚上凶手是蒙面的可是他的身形我依稀可以认得出来。”孟随园厉声道“易容术最多只能骗骗不相熟的人或只能瞒骗一时却瞒不过我们这些行家!”
“易容术尤其难以在身形上讹人!易容至多可以鱼目混珠不能以假乱真很多武林传说里无暇可袭的易容手段其实只是说者的凭空想象。”追命颔道:“却不知凶手的身形最像谁?”
孟随园一指道:“他。”
他指的是七大师。
七大师又惊又怒。
顾佛影长叹道:“三师弟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七忽然笑起来。
仰天狂笑。
“原来你们都是合在一起来坑我的!”七豪笑道“这样贫僧还有什么话说!”
石断眉第一个就跳了起来:“贼秃驴!原来是你干的好事你害得我们几乎要替你顶罪!”
七禅师的短根根竖立如戟一字一句地道:“贫僧落入你们的局里无话可说!”
“我有话说。”盂随园忽道。
顾佛影道:“只待大人一声令下。”
“凶手的身影不错是像七大师”孟随园道“可是那凶手说话的声调却很像这位姓蔡的朋友。”
这一来众人的目光又望向蔡旋钟。
蔡旋钟摸摸鼻子:“你的头很长。”
孟随园道:“我一向不喜欢剪。”
蔡旋钟冷冷地道:“看来你的舌头一定更长。”
孟随园居然也脸不改容:“何以见得?”
蔡旋钟道:“我跟你先前有冤?”
孟随园道:“在杀我全家之前咱们无冤。”
蔡旋钟道:“有仇?”
孟随园摇。
蔡旋钟道:“那我想不透你为何要诬陷我。像你这种人。舌头要不是太长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也不想诬陷你”孟随园道“可是我明明听见是你的声音。”
石断眉忽道:“凶手到底有几个人?”
“等一等。”孟随园不回答他的问话反说“有一点很重要:凶手的武器却是一柄钢叉。”
他这句话一出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石断眉背后斜插的钢叉上。
石断眉的脸色变了。
“绝对不可能。”石断眉大声地道“他说谎!”
孟随园反问:“我为什么要说谎?”
石断眉怒道:“因为我不是凶手!”
孟随园疾问:“你的确用这柄叉杀我。”
“孟家的人根本就不是死在钢叉下”石断眉吼道“如果是我动的手他的胸膛岂止一个血洞而已!”
追命忽道:“可是在场一名押解差官的确是背后着了一叉破胸而殁的。”
“你别含血喷人!”石断眉怒不可遏“押解的七名差役无一是被叉死的。”
“我有证据!”孟随园突然大声道“你别冲动!”
七、断眉、蔡旋钟一齐问:“什么证据?!”
孟随园忽然笑了:“杀人的证据。”
他笑意诡异突然出手抓住顾佛影的有手“嘶”地一声扯下了他一片袖子。
只见顾佛影右腕上赫然有一道伤痕新痴刚结尚未痊愈。
孟随园厉声道:“那天他暗算我我负伤之余也刺了凶手一剑就在他的右腕上。”
石断眉猛然喝道:“好家伙!原来是你!”
顾佛影用力一挣孟随园双手擒拿紧紧不放顾佛影气呼呼的道:“不是我!出事那天我根本不在枯柳屯!”
石断眉叱道:“口说无凭!你还是趁早认了!”
顾佛影挣扎道:“我有人证。”
追命即问:“谁?”
顾佛影急得额上冒汗:“游公子。”
石断眉冷笑道:“你们是一伙人他自然会帮你说好话!”
顾佛影道:“还有一人一定不会帮我说话!”
这次轮到孟随园问:“谁?”
“你儿子。”顾佛影忙不迭地道:“你的儿子孟恕明。”
“他?”孟随园一怔。
“血案那天晚上”顾佛影如即将沉溺的人抓住一截浮木“我就跟他在一起。”
孟随园怔怔地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顾佛影大声道。
“不对”石断眉吼着说“他说的全是骗人的!”
“为什么?”追命立即问。
“因为孟恕明已经死了””石断眉精明老练他说“孟恕明就死在血案的现场他——”
忽然之间他现不大对劲。
谁都没有说话。
人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色望着他。
眼神里有鄙夷、有愤怒、有幸灾乐祸。有恍然大悟。
他也立即住口。
他已明白原由。
他说得大多了。
“就算他在说谎”追命字句清晰地道“可是你既没到过血案的现场又怎么知道孟恕明就死在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