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入土房中学第一印象是一个由破旧的石砖瓦房围成的,说是学校,其实就是一座四合院围成的寺庙。天井里有一棵硕大的黄角树,地下一片落叶,除了大门正对面是办公室和教师寝室,其他的都是教室,整个学校就这样融合在了这个寂静的山坡上。
我斜倚在寝室门口,望着窗外高坎发呆,坎上生有许多刺丛杂草,好象要伸进窗来的样子,土墙缝隙里竟长了几棵小草,让人倍觉凄凉。
我再看看教室,也许长时间漏雨,房顶的木质房梁已逐渐烂掉,房顶也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塌陷,房顶上甚至出现了裂缝,而且透了亮。教室顶棚上满是雨水渗漏后留下的痕迹。教室里的桌椅也破得不成形状,有的桌子只有两只脚支撑在教室一角,有的凳子没有脚,却是用一些砖搭在两边,把凳子面子放在上面就是一个完整的凳子了。
看到这所学校,我突然想到我小学上学的学校,那时我的学校就是这个样子,几间破旧的砖瓦房,夏天只要大风一吹,我们就吓得不得了,房上的瓦片不停地翻滚着,不经意掉一块下来,记得有一次,我的一个同学被掉下来的瓦伤了头,最后得了破伤风死了,那时家长意识没有现在这么强,没有找学校赔偿就埋葬了。
冬天北风一吹,那冷风从没有玻璃的窗子里刮进来,让我们直打哆嗦。土房中学的教室与我儿时上课的教室没有区别。
我与徐燕最先到达,紧接着是刘校长达到,刘校长是当地人,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听说是民办教师转正后不久提升为校长了。我们算是熟人了,因为我们早先在镇教育办公室就认识了,于是招呼我们进了会议室。说是会议室,其实就是一间『乱』七八糟的教室,里面摆着几张还比较象样的课桌,有一架破的风琴零碎地堆在其中,一台手推的油印机挨着风琴,那黑黑的油墨覆没得机身几乎认不出是油印机,地上堆满了不少油印纸。
刘校长叫我们坐,坐哪儿呢?桌子凳子全是灰尘。他用水桶打了一桶水,用旧布开始擦起会议室的桌凳。看着校长亲自动手,我与徐燕也拿起扫帚打扫起会议室了。
会议室基打扫完了,老师也陆陆续续到了。会议说是两点钟,到三点钟会议才开始。
我扫视了一下所有的教师,学校的老师不多,加起校长一共才十五名教师,男多女少,男老师十个,女老师才五个。
与徐燕坐在一起的那个女老师低着头,不停地对她讲着什么,又抬头看了我一眼,再低头又与徐燕说话,我估计是在议论我吧。
她看上去不是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我在脑里回想了半天,猛地一下想起:对了!我说怎么像见过她似的,原来读大学时看过一个部日本电影的一个丑女人。电影名我记不得了,总之她看起来令人作呕。后来才知道她叫程香。
这些教师都是当地本乡本土的,只有我离学校最远。
山村中学不大,只有六个班,初中每个年级两个班。会议当然是由刘校长主持并分别给我们分工及任课情况。教导主任胡主任在会议上宣布我任二年级两个班和三年级两个班的英语并当二年级一班的班主任。他说我的课稍微重一点,因为这儿没有英语教师,只能辛苦我,让我顶着。说要我当班主任的理由是我是新来的,要煅练煅练。
既然当班主任,并且是接任二年级,那我得先把学生名单拿来熟悉一下。我查了查整个班上情况,学生人数四十一人。这些学生分布在土房村邻近的几个村子。离龙石镇交界的白马村,有十个学生,离荣昌不远的马王村有十二学生;自力村有七个学生;滴水村有九个学生。板桥村的学生最少,只有三个。我向住家的黄老师打听了学生上学情况,他们告诉我:这些学生都在偏远的地方上的小学,这儿的学生每天要走好几小时的山路。最远的板村的学生至少要花三小时才能到达学校,如果下午放学晚了,可能回家已是黑灯瞎火的晚上了
我的寝室不足十个平米,四壁空空,里面仅仅放着一架小床和一张桌子,好在还算干净,窗外一片绿树,真有一种“草『色』入帘青”的雅致。不过远处是一片金黄『色』的稻田,农民还在田里忙着。
第二天是学生报名时间,我早已准备好报名工作,在破烂的教室门口前摆起了报名摊位,随时准备着学生来报名。
每经过我教室路过的学生我都问一下:“你是初二的学生吗?”
“初一的。”学生往往羞羞答答回答一句就跑向初一报名处。有的学生干脆不理我就走远了。
校门口,一个十五岁左右的长发女孩,赤着一双脚,胆怯的走向我的报名摊位,用手挠了了一下头,怯生生的样子。
看样子与我姐姐小时差不多,我小时,家里很穷,我们姐弟一年到头都是赤着脚去上学,哪怕是下雪天也如此。特别姐姐上初中时,也穿着妈妈给她补了又补的衣服,一双冻得通红的脚不停地在地上抖动来避寒。她见我冷得手脚无措,忙把那件补丁衣服脱给我穿上。
这女孩不正是姐姐的童年吗?一股同情心油然而生。
“同学,你是二年级的吗?”我看了看她那样子,十有**是初二的学生,于是问她。
“是的,我该上二年级了。”她的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就在这儿报名。”我对她说着,拿来出登记薄。
“叫什么名字?”
“兰兰。”
“多大了?”
“快十六了。”
“家庭地址?”
“板桥村二社”她回答完我的问话已满脸通红,那红红的脸蛋有如苹果一样,还真的很好看。
“这学期学杂费一共三十六元。”我马上拿出收据单。
“老师,我爸爸说开学后再给,你帮我垫着行吗?”她一边说着,红红的脸蛋有些很不自然了。
“哦,”我应了一声,又问:“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呢?”
“务农的,农忙时干活,农闲时去山上打石头。”
“好的,后天正式上课,你到时来就行了。”
“谢谢老师。”兰兰从开始到结束说话都是怯生生的,脸一直红着。她是我班第一个报名的学生。
兰兰走了后,接着又有几个学生陆续来报名,他们好几个与兰兰一样,都说学费先让我垫付着,过了十月份再给。
李洋又是其中一个,他对我说:“老师,我爸爸妈妈在外打工,还没寄钱回家,你先帮我垫着,他们寄回来我就给你。”
我看了看他,穿着打扮还十分可以,他怎么会交学费的钱都没有呢?我有点怀疑他了。但还是勉强点头,算是答应。
这些学生有些还讲信用,到时还真的把我垫付的学费给了我。可是有的学生因为家贫,到国庆后也没有给我,如果我去问他们,他们当中有的干脆不来上学了,这可害苦了我,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