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皇帝要人上表,改改差役法。耶律乙辛被封到南京。嗯!王安石居然真在江宁全境搞了改种。这三件事,你们财统有什么分析?”
坐在书桌后的张笑把手上的资料轻轻放下,抬头对一脸谦恭的刘汝诚问到。
“王爷,我们财统…财统只是个消息打探部门,这个….关于国家大事…小臣不敢擅专。”
“不是叫你们拿主意,是你们对这些事背后的分析结果。”
刘汝诚听到这句话,眼神中突然亮了一下。接着他像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片读了起来。
“大宋的差役法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此法祸害百姓实在是难以言表。据说有户人家,老子为了让独生儿子免役,撞死在公差面前,如此才免了两丁抽一的差役。”
“耶律乙辛被封到南京具体是什么缘故还没有弄清楚,大致有两个原因。一是在辽主那里失了宠。二来辽国这几年民生艰难,南京路是辽国赋税主要收取之地,或许辽主希望由乙辛这个宠臣为他看好南京路的钱粮。”
“王安石在江宁搞改种如此不留后路,应该是他想借此为自己树立政绩,入了朝堂后,好有所建树。另外,汴京朝廷里和王安石并称四友的韩维等人一直在给他张目,有传闻说,韩琦等元老在年内就要至仕。而王安石凭借他在士林中的名望,即将大用。”
刘汝诚说的这些很流利,显然是他早早预备好的。
“呵呵!这就对了,做情报搜集的,自然不能只是把事件简简单单的通报上来。”
张笑看了看一脸兴奋的刘汝诚,又微笑着说道:“财统的差事,你做的不错,想过再干干别的吗?”
“臣不想。”刘汝诚的回答让张笑一下愣住了,他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这个职位似乎和你的才智不符啊!财统虽然是个见不得光的部门,但我可不想埋没你这个人才。”
“小臣一介凡夫,当然有功名利禄的心思。财统这个部门,小臣以为,一样可以做出一番大事来。另外,我想请王爷考虑,公开财统这个部门,使之纳入正常的国家法度之内。”
“嗯,这个…你是怎么想的?”
“王爷,倒不是小臣邀功,财统这几年,委实做了不少事,只是…..小臣自己虽然暗自得意手中的权势,不过这些毕竟不是王道。治国之道,讲究刚柔并济,财统在打探消息上有些长处,但长此以往,小臣怕伤了殿下和臣子间的信任。”
特务头子居然说出这样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让张笑疑惑的抬头望了望窗外,看看太阳在那个方向。
“王爷,凡夫俗子大都有窥伺之心,小臣自然也不能免俗。不过财统公开对王爷来说有三个好处,小臣虽不敢说完全公而忘私,但国事为重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哦,小王愚鲁,还请先生明言。”张笑对刘汝诚等半路投靠的大臣在献策时的卖关子很是厌恶,但在这件事上他又无法不按照沿袭千年的套路走。
“一是王爷常说的制衡之术,财统大都是暗中行事,除了对王爷负责,外部的监管实在薄弱的紧,而王爷要处理的国事很多,只怕难以兼顾。财统公开后,自然有律相府依照律法来监管。”
“二来我燕国治国之道…以法度为尊。财统游离于法度之外,与国策不和,而且资金上由于不能明报,国相府计财司那里多有抱怨。”
“最后财统这几年,在我燕国官员贵胄耳中,只怕已经有所觉察。如果一直秘而不宣…会有损王爷声誉。”
刘汝诚说完后,没有等到张笑的击节叫好或是反驳。他的主公似乎又进入传说中的神秘境界,微微闭着眼,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半天没有回应。
“这件事,我再考虑一下。对了,你安排下人手,准备接触一下乙辛。嗯!另外,我需要一份对王安石性情才智的全面分析。”
刘汝诚应了一声告退后,张笑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这个家伙害怕了,嗯!看来他的确够聪明。”
虽然对于政治,前世的记忆并没有给他多少经验,但在这个世界,张笑从史书中还是找到了一些规律。
刘汝诚放弃暗中权势最主要的原因,在张笑看来他是害怕自己成为历史上酷吏中的一员。这个群体虽然在皇帝宠信时,拥有极大的权力,但结局大都是成为主人那只抓完猎物的狗。
走出燕王议事搂里的办公室,刘汝诚用手快速的拉了拉后背沾满汗水的内衣。
对于自己的这个主公,他在这两年的交往中,从敬佩已经慢慢变成敬畏。张笑虽然和周围重臣说笑的时候,还是保持着以前平易近人的风格,但眼神中的阴鸷,却越来越多的显现出来。
财统是一个怎样性质的部门,刘汝诚心里很清楚,他可不想自己最后变成张笑平息重臣贵族们怨气的替罪羊。作为已经半公开的特务部门,刘汝诚希望自己能融入燕国的官员系统,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到安全。
今天这个君臣奏对,是他早早想好的,在刘汝诚心里,这也是他把自己漂白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趁着张笑还没完全变成一个传统的君王,还多少保持着商人习性,把财统这个阴影中的部门变成燕国官府中一个正常衙门。以后,刘汝诚相信,自己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以他的学识,自然知道在一个真正君王心里,决不会有商人式的妥协。
在这个时候,刘汝诚突然希望张笑是个寻常的君王,而不是能扫**的雄主。
“唉!越是强势的帝王,对臣工们来说就越危险。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道理?但愿王爷还没到那个境界。”
走出王宫议事搂,正午刺眼的阳光,让刘汝诚眯起了眼,他回头望了望高大威严的建筑,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倦意,只希望离这里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来这个透出阴森之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