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刀俎、鱼肉
商业、外交或是掠夺之旅，无论那方面，张过都可以骄傲的说自己完成了任务。
这是一次完美的远航，包括撒里教教皇亚历山大二世那个大义凛然又充满诱惑的提议。
他现在自然不知道自己命人从陆路穿过大食带回的消息引起了怎样的轰动，但现在张过可以预见：辽东至少在流球将树立起一座纪念这次远航的纪念碑，而他，将是主角。
想象着自己的大名铭刻在碑文上，书写在大宋燕国的历史中，张过轻易的将远航的疲惫忘到脑后。
“我不再是哥哥屁股后的小把戏，以后再也不会！也许我不能做到哥哥那样雄才大略，但青史上注定会记录我张过的功业。”
以张过的见识当然不会想到，以他这次远航的成就，会在将来人们的记忆中留下深深的印象。数百年后，大多数普通人自然会忘了张笑这位帝王，但张过，黄阿福，葛览朴作为人类征服自然的象征会把自己的名字永远流传下去。
注定会让自己的大名以正面的形象流传下去的张过享受着地中海温暖的阳光，但在大辽帝国南京析津府（今北京）担负皇帝搜刮重任的耶律乙辛面临着一个痛苦的选择。
面对磨刀霍霍的大辽辽东郡王或是大宋燕王，辽国君臣身上契丹人的勇武早已不再。
单凭弓马娴熟面对辽东郡王杀人效率极高的部下已经被证明毫无意义。
火器，更多的火器，威力即便不如辽东郡国兵士手中但只要可以使用的火器。
面对敌人威力巨大的先进武器，辽国君臣很轻易的和大宋君臣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给自己部下装备火器成为了耶律宏基唯一的选择，他命令大辽帝国的军工部门想尽一切办法来缩短和东边敌人的装备差距。
黑火药的配方随着辽帝国在辽东的惨败通过各种途径传到了辽**工部门的手中。
木炭、硫黄很快收集了不少，但主要原料硝石却掌控在敌人手中。
没有足够的硝石，想在战场上用火器和敌人一较短长只能是镜花水月。
很简单的逻辑下，辽国的进口物资中硝石就成了重中之重。
同样的原因，硝石这种战略物资在大宋也开始很紧俏，大多数硝石矿顺理成章的集中到士大夫贵族手中。
而价格就如流球焰火的速度般扶摇直上。
面对张笑咄咄逼人的战争威胁，不甘心坐以待毙的耶律宏基只能扩军备战。
古往今来的史实证明，战争是一只无与伦比的吞金兽。
深受皇帝信任处事精细的大辽魏王，耶律乙辛，来到了南京主持政务，当然更多的是主持杀鸡取卵式的搜刮。
凭借燕国商队的巨额订单，乙辛去年总算完成了任务。
但他并没有任何成就感，今年越发严峻的经济形式让这个聪明的家伙彻底对大辽帝国绝望了。
南京道要不是驻扎了大量的契丹铁骑，要不是燕国商社大力资助，南京道早已处处烽烟。
在这片汉人居多的土地上，乙辛绝望的发现，自己的帝国已经完全丧失了民心。
原先对辽帝国还算忠诚的汉人士大夫地主们也渐渐看清了天下大势，明里暗里对燕国投诚的事，乙辛已经管不了或者不想管了。
这是个炎热的夏天，当然在炎热的夏日也总有过去的时候，清爽的秋风吹散了这个夏日后，魏王府里的气氛却越发诡异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今年收秋税的时间到了，王爷又该烦恼了。
五名衣着华贵面相温和的汉人平民的到来让王府的仆役们感到了一丝亲切，去年就是这样一群人帮王爷解了围。
“但愿这些商人今年还能凑出捐输，要不王爷的脾气。”
想到乙辛发怒时的凶残，院中的仆役立刻怀念起刚刚过去的夏日。
儒服短巾，一身汉人打扮，耶律乙辛脸上尽是亲切的笑容。
“来，来，来，诸位东家，先请坐…呵呵！咱们都是老交情了，到了本王这里，可千万别拘束。”
一阵王爷客气，小民不敢当之类的客套过后，这群商人眼中闪烁的迟疑眼神中，乙辛感到一丝恐惧。
他的感觉很快被证实了，李记、董记、胡记等南京道六大商社的东家一起表示，今年生意不好，除了该交的赋税外，捐输是一点都没有。
这些代表南京道各地大士绅的商社东家，以乙辛在这里的强势也不敢用强，当然关键是他知道这些人背后燕王张笑若隐若现的身影。
但今年的局面很不同，上京城里隐隐的风声让乙辛没有任何退路，凑不齐今年的赋税，落在他头上的可不只是办事不力的帽子。
“王爷在南京道处事周全，对我们这些小民也多有照顾，今年的捐输虽然我们实在拿不出，不过嘛！…”
董记商社的东家，一个五十多岁的南京道皮货王董双城一脸诚挚。
“哦！董先生有办法？那可太好了，还请赐教。”
乙辛强忍着心中的厌恶，这些低贱的商贾、汉民，要不是实在有求于人和对方背后的势力太大，根本没资格见到尊贵的大辽魏王。
当然他很清楚，这是个强盗逻辑站主流的世界，草原民族留在他身上的印记就是，乙辛认同话语权和道理大义毫无关系，只依附与强者。
而现在，契丹，从那方面看都不是。所以骄傲的乙辛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些以前眼中贱民的资助。
“小民除了会收拾皮货，别的是一窍不通，不过，前些日子为小儿请了个西席，嘿嘿！这人博古通今，倒是很有才学，王爷的烦恼，也许这个人有办法解决。”
说完这几句话，董双城看了看乙辛客厅中的仆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哦！有这样的人才，还请董先生代为说项。”
面色正常，语气也透出一丝欣喜，但乙辛心里的怒火大炙。
“妈的，汉人尽是些拐弯抹角的啰唆之徒，不过这家伙话中倒是别有意思，哼哼！他不会不知道我现在需要的不是什么狗屁人才，是制钱。”
强压怒火的乙辛，挥手让仆役退下后，皮货商人董双城嘴里轻轻说出了三个字。
“刘汝诚。”
客厅里一片寂静，六大商社的东家一脸平静，这些商人眼神的原先的谦卑随着“刘汝诚”这个似乎有魔力的名字一扫而空。
“是刀俎，他们眼神中的我是鱼肉。”
乙辛这一刻深深理解了这句华夏著名的成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