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释疑
燕王宫的建筑风格不是很对胡适文的胃口，但作为新儒学的倡导人，他对这种简约大气的建筑也没太多反感。
毕竟从儒家的道德观念来说，一个君王的简朴总是值得赞扬的。
花园中的小亭，他听过很多版本的传说，这种四面通透的密谈方式是国王招待重要人物时特有的习惯。虽然对这种古怪爱好胡适文并不欣赏，但能得到国王如此礼遇，还是很让他骄傲。
没营养的客套进行的很短暂，两人都不是喜欢东拉西扯的人。
“说吧，有四面疑问尽管说好了，回头打笔仗的时候，我不希望你自己都不明白。”张笑坐在轮椅里，笑得很灿烂。
“自治，我希望知道王爷为什么这样做？这样做对华夏的好处？”
“哦，这个事很简单，你应该知道咱们历史上那个朝代生存的时间最长。”……“呵呵，不错，是周朝，我现在就是要部分恢复周制。”
胡适文摇了摇头，他反驳道：“可是王爷一项主张时移世易，与时俱进啊！拿周时的制度套现在，难免削足就履。”
“哈哈，”张笑大笑起来，他脸上满是得意，胡适文的回答让他很有成就感，从他身上看，自己已经改变了这个民族知识分子的观念。
虽然只是一小部分，虽然这个头刚刚开始。
“所以我说的是部分恢复，把周制中好的部分留下来，不好的部分扔掉。”心情好，自然语气就温和了许多，张笑接着说道：“你知道吗？我有一个梦想！”
说到这里，这个灵魂穿越者自己都感到有点脸红。但多年盗窃后世理念的他还是一脸端庄。
“我梦想每个官员都能尽忠职守。”
“我梦想中原大地再没有战乱，永远和平安详。”
“我梦想所有华夏子民在任何时候都能昂首挺胸面对一切，他们能在这片土地上用自己双手和汗水争取幸福生活。
胡适文张口结舌的看着张笑，他头脑一片混乱，自己的国王嘴里这番话无论如何都是符合上古圣君的大德。
但……这是自己那个斤斤计较，凡是以利为先的国王吗？
“王爷如此胸怀，燕国百姓大幸，华夏大幸。”胡适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随口念叨着。
张笑横了一眼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马丁路德金这样煽情的桥段，他居然没有热泪横流，拜倒在地。
“好了，我知道你不相信，当然，我也不相信自己的梦想能实现。”张笑见胡适文神情尴尬，苦笑着又道：“简单说吧，我希望建立一个规则，一个尽量让民众有正常渠道发泄不满的规则。”
“王爷，请恕属下愚鲁，地方自治和您所说的规则有什么关系？”
“很简单，以后地方官不再由中央委派，乡老们自己选择。这样一来上台的官员由于是本乡本土，刮起地皮来下手会轻点。二来嘛！人总是要自己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选的好与不好，后果都由自己承担。”
“道理是没错，但王爷如何保证这些官员做大后有了不臣之心，将来割据一方，战乱四起。那样不是和您的初衷相违吗？”
张笑扶着额头，一脸郁闷的看着胡适文，他眼神中的嘲讽让胡适文很不安，涨红了脸想了半天，突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对着张笑深深的鞠了一躬。“属下愚鲁之至。”
“你明白了？”
“我明白了，这里面最关键的是制度和平衡，只要这两样建立起来，没有人能借助个人野心割据一方。”
“明白就好，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顺应民意，有一套可以相互妥协确保利益的规则，就没有人能扛过天下人。至于具体办法……就是我这次找你来的原因。”
说着递给胡适文一卷手札，接着道：“这个你先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想好写出来，反正时间充足，我们可以慢慢来。”
张笑对于地方自治的想法不算太严谨，他前世没有当过官，对现代政府架构和组织形式也极少涉猎。
不过千年多的见识还是很唬人的，起码在胡适文眼中，张笑这套规则称的上天才手笔。
这让胡适文越发感到自己主公智慧的光环明亮无比。
而张笑看着胡适文眼神中崇拜心中暗笑，自己写的这些都是东拉西扯的后世观念，加上了一点这个时代的特色利用自己独特的地位炮制出来。
他相信除了自己，其他人拿出这套东西，即便不被打入牢狱，也会被当作疯子。
毕竟大一统的观念在这个时代已经深入知识分子心中，皇权或者说中央的权威不容一丝挑战，更加不能让地方有自行决定命运的机会。
而张笑决心挑战的就是这套规则，他不相信世上有什么是生来正确的，更不相信大一统是生来正确的。
如果正确，这个制度就不会给华夏带来如此多的灾难。
一个思想被禁锢的民族是毫无希望的民族，而大一统就是禁锢思想的枷锁。
张笑相信屁股决定脑袋，虽然这话听上去有点别扭，但实践不是已经检验过了吗？对中央负责还是对地方负责会产生两种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向。
权力来源是决定官员思维方向的关键。
比如施行了千年多的异地为官制度，这种所谓防止地方官和当地士绅勾结，防止贪污**的制度，在张笑看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这套制度除了能加强中央对地方控制之外，再找不出任何益处。
当然，一个大一统的中央帝国最看重的就是控制。
至于是死水一潭还是活力四射的控制，中央并不在乎。反正只要能保证地方官没有机会割据一方，反抗中央就行。
说到底，是中央的精英们来决定百姓命运还是让百姓自己决定命运。
用精英的说法是治国啊！管理啊！都是一个系统的，需要天赋才能学到的知识。
绝不是底层百姓可以掌握的。
老百姓需要做的就是安心跟着精英的指引就好，不需要思考，更不需要对自己的命运负责。
一切交给精英们好了。
但就是这些所谓的精英，他们从来没有为百姓指引对道路，百姓也从来没有因为精英的指引而让自己得到幸福。
原因很简单，双方的利益根本不在一条路上。
在精英们眼中，百姓是自己放牧的牛羊，照顾他们的唯一目的是在合适的时候宰杀罢了。
于是就有了牧守一方，就有了逐鹿中原。
反正百姓是没有思想的动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