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悬崖还有好几丈远,便瞅见了那束犁头草,赵祯只觉血液直往头上涌,一个跃身、便落在悬崖边。捡起犁头草的同时,眼前不觉一片氤氲,口中喃喃自语:“她还活着!我就知道,她不会死的……”
跟在后边的杜威也下了马,发愣地看着这一幕:跟了皇上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如此激动!
好一会,赵祯略平静了些,发现手中的犁头草青翠鲜绿,上面还沾着晨露,显然是刚摘下的。他忙四下寻望,可哪还有人影?
小兮,你在哪?
七年来,每年的这天,他都会来这,静静地呆上一天,任心底的哀思随汴水东流。或许是老天有眼,不忍收了她去。可是,既然她还活着,为何不让他与她相见?
“皇……公子?”见他呆若木雕,杜威忍不住出声,“真的是她?”
杜威是赵祯的贴身侍卫兼陪练,是赵祯最信赖的人之一。七年前的事,他也知道一点。
赵祯点了点头,半响才道:“去大相国寺!”
说话间,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波澜不惊,唯有一双眼眸璀如晨星,闪动着希翼之光!
“啊?”杜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往年的今天,皇上都会在这呆坐一整天的;如今有了她的下落,反倒不等了?
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赵祯边跨上马边道:“既已来过,她不会再来这了。而大相国寺有花展……”
所以,与其在这空等,不如去那撞撞运气。
大相国寺位于京城中心,占地数百亩,殿阁庄严绚丽,金碧辉映。尚未进寺门,便见满地花卉,姹紫嫣红、明媚鲜妍。
“小姐快看,好漂亮哦!”
还没等林若昔下轿,小蝶便兴奋地嚷了起来。
林若昔哑然失笑,自己掀了帘子、扶着轿门下轿。这个时候,她可不指望小蝶还能记得服侍她这个小姐。倒是石青上前了两步,伸手欲搀她。
“没事。”林若昔微微一笑,利落的下了地。
自那场大火之后,她便有了习武的念头。这些年,虽未学过一招半式,但常以爹曾教她的内功调息口诀打坐,因此不仅有了内力,寒毒的发作也少了许多。
进了寺门,林若昔惊叹地发现:整个大相国寺的大小院落都摆满了各色花卉,肃穆辉煌之中添了几分霞丽,绚丽壮观。
“哇,好美哦!”
“小姐小姐,这是什么花?”
“……”
一路行来,小蝶叽叽喳喳,犹如刚出笼的小鸟。石青保持着他的一贯风格:一言不发,只小心地护着主子,以免被来往游人撞到。
见小蝶如此惜爱那些花草,林若昔忍不住打趣:
“蝶恋花。小蝶,你的名字还真取对了!我再送你个号,叫‘花痴’!”
“真的很美嘛!”小蝶嘟嘴抗议,“我爹曾说,人生在世两为要:一是懂得欣赏美,二是懂得享受美!”
小蝶自幼丧母,父亲是一私塾先生,几年前病逝。无依无靠的她便进沈府当了丫环。若论细心周到,小蝶算不上称职,但沈望之却偏偏将她派给了林若昔!或许,他看中的,便是小蝶至纯至真的性情吧!
听小蝶这么一说,林若昔一时无语。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人,有那样和美的家,有那么疼她宠她的爹娘!那时的她,也如小蝶这般,对外界的一切有着浓浓的兴趣和好奇;那时的她,也曾单纯而快乐地沉醉在一切美好之中!
可转眼间,所以的一切便化成了灰烬!她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份……
抬眸正对上八角琉璃殿的牌匾,林若昔幽幽说道:“进去看看。”
进了殿门,一座高两丈有余的千手千眼观音像赫然入目。整座像由木头雕刻而成,精细逼真,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此时的林若昔无心欣赏这些,她只仰头望着慈面善目的观音像,口中细细低语:“都说我佛慈悲,救苦救难,为何坐视我林家满门被灭?”
一旁的小蝶却虔诚地跪在蒲垫上磕头:“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请保佑我家老爷身体安康,保佑我家小姐每日笑开怀!还有还有,保佑我家小姐找到如意郎君!”
在她身后站着的石青直翻白眼:有这么求佛的吗?
林若昔也被她的话搅得哭笑不得,心底的阴霾却消散了不少。她一把拉起小蝶,娇嗔道:“想嫁人直说好了,别拉上我!走啦,去藏经楼看看。”
三人出了八角殿,往寺院后部的藏经楼走去。身后,一身披黄色袈裟的僧人望着林若昔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