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庆来见陶宝时老脸上满是赔笑,讶声道:“陶兄弟昨rì还jīng神抖擞,今rì怎么就传出报恙了呢?”
陶宝与他时rì久了,对着这张老脸还真是没什么办法,人家做事滴水不露,殷殷切切,总不好立时翻了脸去。无奈地道:“周道兄,你也不用瞒我了,需要小弟做什么尽管吱唔一声也就是了。”
周世庆眨眨眼睛,道:“确定没有什么事,”见陶宝面sè不愉,“不过,最近有伙子人来意不明,像是冲着我周家而来,倒是让兄弟跟着担心了。”
陶宝低眉沉思片刻道:“既然这样,近rì我要上都铜山一趟。”
周世庆脸sè微变,愕道:“兄弟怎么想起去都铜山了呢?”
陶宝皱眉道:“我的道草在那里修行一个月了,我要去看看。”
“啊?”周世庆大讶,疑声道:“兄弟怎么会放道草独自修炼,万一……”
陶宝道:“是啊,我也怕万一出现什么状况,所以才着急去。怎么?都铜山现在去不得吗?”
“这、这个,”周世庆哑然,自然不能说出不让他去山上,道草修道,多么大的事,他哪有理由去阻拦人家。何况外敌突来,更不能再得罪了陶宝这样深不可测的道人。
陶宝见他为难,便轻笑一声道,“我听说最近都铜山不太太平,周道兄不用担心,小弟自会小心行事的。不会误了周家的大事。”
话已至此,周世庆也不好再说得白了,大家心领神会也就是了。
都铜山位于东水镇北面百里之地,高居沃野,连绵起伏,此季秋阳高照,霜洗枫叶,霞映铜岗,大山脚下原水滔滔,逆源而行。
周家的庄园便建在原水岸边都铜山脚下的一处高坡之上,庄园广阔,仅是房屋据说就有一百多间,加上田亩,工坊等用地,远远望去,比之一个小村落还要大。
陶宝之前来过一次,周家族长有意留他在庄园里居住,不过被他以修道为名推掉了。此次来,他也是远望了一眼,便越过原水进入都铜山脉。
说起紫须草,自从他离开青松道派后,紫须草便烦躁不安,时时离开他的道体。陶宝知道它一是受创严重,二来心中念念不绝地想要吸取弦刀草与松中竹的道灵,此事涉及它进阶顶级道草的关键,自然马虎不得,连带着陶宝都有些不愿搭理。
陶宝被它磨了几天,终于受不了它的烦躁,连累自己道心不宁,伤势也不见好转。因此,在上次去周庄之后,他便放紫须草离开,自去都铜山修炼。像他这样的道人可谓绝无仅有,道草乃道人的根源命脉,轻易间谁也不肯道草远离道体。不过自紫须草离开他道体后,他的伤势反而加快好转了起来。
现在,他倒是忽然有了种异样的近乡情怯的感觉,也不知道紫须草修炼的怎么样了?吸收了两株玉宝道草的道灵,也不知会出现什么样的惊人变化?
带着些微激动的情绪和疑问,陶宝遁速加快,向着都铜山深处飞去。
太阳光洒满了整个山麓,空气中充满了暖洋洋的山林味道,从山林间还不时地传来野兽的吼叫声,紧接着受惊的几只鸟儿穿出绿林,打着旋飞向天空。
越过一座小山岭,一片宁静的湖水忽然映入眼帘,高山倒影,疏林入水,显得寂静而美丽。陶宝道心微动,双眼望向湖水深处,紫须草必须是在湖底了。
陶宝一笑,笔直地如箭鱼儿般刺入湖中,激起浅浅地水花。湖水冰凉,清澈甘醇,大大小小的鱼儿被他吓的惊散开,向四周游去。
在湖底深处,有一抹浓艳的紫sè,陶宝俯下身去,向湖底飞快潜去。
果然,紫须草就像一只大章鱼一般,十八只草须无序地飘荡在紫晶球周围,一股强烈的亲密感觉从陶宝心底浮现,他猛地潜到近前,道念呼唤。
紫须草同时感到了他的存在,欢呼一声,紫晶球核心紫星一闪,十八条草须呼啸着在水中滑过,紧紧地缠住了他。
水**融的感觉同时涌上一道一草的道念里,彼此之间更进一步,亲密无间。
陶宝很快就感觉到紫须草的不同,似乎这家伙果然进步了许多,但到底哪里强了,仅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陶宝与紫须草在湖底尽情嬉耍了一阵子。紫须草忽地向着湖底的一个方向游去。陶宝心中一动,明白过来,原来它是要引自己去看一样东西。
别看这片小湖湖面宽广,但却不深。紫须草游在前面,陶宝随后而行,游出去大概半里左右,前面湖底忽现陷入一个深洞,三丈左右的洞口,里面yīn暗无光,深不见底。
紫须草轻轻一滚,进入到洞里面,一根草须则缠住陶宝,硬拉着他向洞底深入。
甫一入洞,陶宝便觉得水压徒然加大,洞中暗流剧烈,从各种方向撕扯着他的身体。不仅如此,这洞内通道还七扭八歪毫无规律,有的地方甚至只能勉强挤身而过,若非紫须草强扯着他来,他是绝没有兴趣进来的。
因为在深洞通道之中,也分辩不出东南西北,只是一路曲折着不断向前面钻行。过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眼前才恍惚见到一小片光亮。
‘哗——’陶宝猛地钻出水面,张大口吸了口新鲜空气。
环目一扫,陶宝眼前灿然一亮,这个出口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山腹空穴,自己则是从一个小泉眼钻出来的,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透过山体间的裂隙,阳光斜shè进来,在山壁上打出一道灿烂的阳光。
就在陶宝奇怪紫须草为什么非要引自己来这里时,紫须草一只蟒蛇粗细的草须猛地一挥,如一条巨鞭抽击在山壁上,发出‘叭’地一声响声。
山壁震动,碎屑纷飞。
陶宝‘咦’了一声,快步走上去,捧起碎屑观察,心头剧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凝眸望去山壁,才啊地低呼,原来无论是手中碎屑石头,还是山壁上,都现出淡淡的金光。这竟然是一座金矿矿脉!
陶宝双眸大亮,匆匆向山腹矿洞的深处走去,矿洞极大,几乎所有的山壁上都可以看到几条或浅或深的金sè矿脉,纯度之高,世所罕见!
陶宝虽是入道经年,冷不丁地发现了一座金矿,也不禁地心头狂跳,手足轻颤,双目赤红。他兴奋莫明地向矿洞深处走,却又被紫须草一须扯住。紫须草似乎认准了刚才的那面山壁,不停地击打,越来越多的金石崩裂下来,很快就在壁根下堆成了一小堆。
陶宝终于稍稍冷静下来,紫须草这样子做,定然有它的道理,他只要静观其变也就是了。
‘叭’地一声,又一小片山岩碎裂开,碎石哗哗坠下。
紫须草一声嗡鸣,陶宝道念一动,凝目观瞧,一块晶莹如玉的紫sè石头就嵌在山壁里面。
“啊?”陶宝不能自已地浑身一颤,震惊地看着这山壁上的紫玉。“紫玉石?”陶宝喃喃自语道。
不错,从外观上看,这紫sè的石玉与之前柴大良用来布下紫极光阵困住大道士武习勋的紫玉一模一样。
陶宝压下激荡地心情,双手一抠,从山壁上取下那块紫莹如玉的石头,入手温凉,还有一丝极不易察觉的光芒。
不错!就是它,紫玉石!陶宝大喜过望,‘啊啊’地大叫起来。
当时紫极光阵被破后,那些布阵的紫玉便变成了普通的石头,神异不再,陶宝失望之余也无可奈何。这样逆天的石头不需要太多,只要有它几百块,就可以困住大道士,对他来说,不谛于多了一条xìng命。
陶宝再难保持住激动的心情,发出欢呼。回头兴奋地向紫须草叫道“你怎么发现的,简直就是奇迹。”
紫须草感同身爱,一只草须悄悄地探到身前,须口一吐,竟然连着吐出来十余颗神秘的紫玉。
陶宝双手搓了搓麻木的脸庞,挫败地道:“还有没有,都交出来吧。”
紫须草另一只草须挪动过来,继续吐出紫玉,不过片刻工夫,陶宝的面前就已经堆成了小山一样。仅靠目测,就当在三百以上。
陶宝面对这些紫玉,心情大好,一估脑地全收入了自己的囊中,拍了拍紫晶球,满足地说道:“下次不要这么贪心了,这个矿洞里还有没有了。咱俩一起再找找看吧。”
紫晶球雀跃起来,看起来它也极为喜欢这些散发着紫sè光芒的石头。
陶宝对矿洞中的金脉并不太在意,这些金脉虽然价值连城,但是以他个人的能力根本无法进行开采,有时候道法也不是万能的。像是这么大的金矿只有非常强大的势力才能拥有,其他人想要染指,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再则,世间的财富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浮云而已,初时的激动只不过是一种惊喜罢了,当他冷静下来后,除了当成一个有价值的秘密外,真的没有其它的价值。相反,这些紫玉石才真正值得他欣喜若狂,视为重宝。
初时,陶宝还兴致勃勃地到处凿壁寻石,但是效果极差,破坏了很大的一块洞壁却一无所获。再看紫须草,好像知道哪里有紫玉石一般,寻准一个地方,几根草须一阵击打,不一会儿工夫就凿出一块紫玉石来。有鉴于此,陶宝干脆放弃了自己寻打的乐趣,转而由紫须草寻找确切的地点,而自己则负责帮忙挖它出来。
一道一草配合默契,在诺大的矿洞里大肆破坏xìng的挖采起来。渐渐地,矿洞四周的山壁都被挖采一空,紫玉石也不知挖出来几千块。一大堆紫玉石堆放在一块,紫芒闪耀,将矿洞都映得有如妖魔现世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紫须草终于停了下来,紫晶球跳跃着钻到陶宝的怀里,如同一个婴孩儿一般不再离开,十八条草须也缠的陶宝还脚都迈不动步子。陶宝明白,挖宝行动告一段落。至少在这个矿洞里是没有紫玉石了。
心念一动,陶宝让紫须草将这些紫玉石如之前一样尽吞在草须内,然后紫须草再回归他的道体之内。
望着满矿洞的金石碎屑,陶宝心中异常的满足,能够令世俗之人为之疯狂的财富,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一些闪着金光的石头,而真正的宝藏都已经落入了怀中。
陶宝顺着来时的泉眼水道潜了回去,到了那湖里时,外面已经冷月高悬,暗影婆娑。都铜山静静的横卧在圆月之下,既是苍凉,又是冷寂。
陶宝刚刚从湖面露出了头,便又潜了下去。原来数十道遁光正从湖水的上空里经过。陶宝躲得及时,没有被人看到,纵是一晃儿凑巧地看到湖水的波动,也只会认为是湖中的鱼儿。
等这些道人飞过之后,陶宝跃出湖面,望着他们飞去的方向,竟是直奔周庄的方向。心中不祥的预感突然强烈起来。略一迟疑,陶宝急起遁光,远远地坠着他们的尾追了上去。
后rì就是秋中节,天空上的夜月已近月圆,大如盘,洒下一片片银sè光华。
原水岸边,偌大的周庄只有星星点点的火烛,宛如零星洒落在山野间的孤星。庄子里的人都已经熟睡,完全没有预想到一场浩劫就将降落在他们的头上。
二十余个道士驾着遁光悄无声息地来到周庄的上空停了下来。忽然散来,如星盘散开,各守其位,然后屠杀开始了。
道火,无尽的道火烈炎,化作了数条火龙从东方飞来,遇屋烧屋,遇房焚房,大火无情飞快地蔓延着向庄子里烧去,转眼间,大烧便噼叭作响烧红了半边天。
冰雨,无数的冰雨裹挟着寒风从北面倾盆而泄,每一颗冰雨都是那么的冰冷,犹如寒兵冷剑击碎屋顶,几个瞬间就将屋里屋外冻结冰封,放眼望去,只剩下寒风的呼号。
一道道白光形如电闪般不断地在庄子南方闪过,就像是睛天打闪一样,又如镰刀划破,每一道光闪,就意味着它前方的房屋被一片片地斩碎,白光过后,片草不生一般的凄惨荒凉。
这还不算,在庄子的西面,数十道的震荡波从地下喷涌,就好像有恐怖的地龙在翻滚一样,原本坚固的房屋就像随便搭建的草棚一样不堪一击,轰隆隆地倒堋,在这种剧烈的震动下,没有人可以存活下来。
惨历的遭遇就这样没有预兆地在周庄发生了。这是道人对凡人的无情屠杀。简单而有效,在道人的道法下,凡人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机会。
哭叫声,怒吼声,嘶喊声,包括女人与孩子的声音就在这凄厉无情的道法中忽起忽现,又转瞬消失。从庄中飞出五六道道光,那是周庄的宗族道士,他们愤怒的施展出最凌厉的道法杀向这群道士。结果连十个回合都没有,就一一被这诛杀空中,头颅飞起,道血飙shè,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陶宝落在了道人的后面,在离周庄三里之遥的地方,他骇然地停下了脚步,亲眼目睹了屠杀的开始。或者说,是结束。是的,他来的太迟了,在他们的道法开始对准凡人时,结局就已经成为结局了。
一股热血从脚底涌向头顶,陶宝道念激荡,他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一幕。杀机,刺激的陶宝双目通红,他已经无法阻止这场突如其来的屠杀,但是,一股长存在他心中的善意却‘腾’地化成了怒火。
陶宝停下的脚步仅仅停了几个瞬间,便如狂风一般义无反顾地扑向了周庄的方向。